郑悄悄依稀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位晋王殿下的事,先帝的三皇子,风度翩翩,还有一堆巴拉巴拉的形容词,总结一下,是个好人。但她对晋王没什么兴趣。
事实证明,晋王应该也没瞎了眼。
方才晋王与她对视时,分明眸中有笑意。他在笑她的做派吧?也没所谓了,笑就笑吧。
郑悄悄转过身,面朝着荷塘,从托盘里抓了一把葡萄,一颗颗扔高,再用嘴接住。她爹说,叫她在外面不要这样,不像个姑娘家的做派。
原本她还想装一下的,可方才既然都被晋王发现了本质,也就没必要再装了。
谢渊看着那道白色的背影,她与那些姹紫嫣红倒不大相同。他穿过长廊,进了郑悄悄所在的亭子。
“姑娘可是郑老将军的女儿?”谢渊尚算聪慧,从她的举止里猜出她的身份。
郑悄悄毫不扭捏地回答:“回晋王殿下,臣女正是郑将军的女儿。”
“有你父亲的风姿。”谢渊是想夸她,洒脱不羁,有武将风骨。
但郑悄悄却笑了,她想了想自家老爹对自己的评价,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委实嫌弃。结果如今人家说,她有他的风姿,倘若她爹在,听了这话,一定要气得胡子都歪掉。
“谢谢殿下夸奖。”郑悄悄忍着笑。
谢渊却好奇:“郑姑娘在笑什么?可方便告知本王?”
郑悄悄摇头:“嗯,不方便。”
这么直白,谢渊不由有些乐了。
听闻郑老将军的女儿自幼在西固长大,前不久才回玉京,而西固的民风与玉京大不相同,果真她与玉京那些女子都不同呢。
谢渊打量着郑悄悄,又问:“那敢问姑娘芳名?”
郑悄悄做了个食指抵唇的动作,“悄悄。”
谢渊先是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二字竟是她的名字。
郑悄悄?
还真是……有趣的名字……
谢渊再次失笑。
郑悄悄不怪他笑,每一次旁人知晓她的名字,总要笑的。她以前也觉得自己名字很奇怪,怪罪她爹,可他爹说,谁让她出生时闹腾不止,便给她取了“悄悄”二字,希望她日后长大能文静一些。
郑悄悄心道,郑文静与郑悄悄,听来不相上下,反而悄悄二字更有几分可爱。
那厢临春刚咬下一颗葡萄,她原本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渐渐觉得习惯,甚至有几分惬意。不用自己剥葡萄,又能吃到葡萄,这也太好了吧。
临春不用自己剥葡萄,便腾出了不少注意力,她的目光从眼前开得正好的荷花,飘啊飘,飘到了不远处的亭子里。
咦,有个姑娘怎么单独在那里?那些姑娘们不都在前面那里说笑么?
再定睛一看,咦,怎么好像她三哥也在?
隔着竹帘看不分明,临春走近围栏,看清楚了两道背影,确定其中一位就是她三哥。三哥和那姑娘聊得挺好的?
临春微伸着脖子,好想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
谢明峥剥完一颗葡萄,看见少女小碎步跑到栏杆旁,张望着,循着她目光望去,看见了谢渊的身影。谢渊身旁还有一位着白衣的姑娘,二人正聊着什么,似乎还挺愉快。
他这么辛辛苦苦给她剥葡萄,她却在这里关心别人?
他长腿迈动,停在她身侧,正欲开口,却被少女抓着衣袖,有些撒娇地问:“谢明峥谢明峥,你认识那个姑娘吗?她是哪家的啊?”
今日少说也来了十几位姑娘,虽说都是临春亲自挑出来的,可她根本早不记得谁是谁。
谢明峥毫不犹豫:“我怎会认识?”
临春啊了声,显然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谢明峥什么都知道呢,毕竟上回二公主与驸马和离的事他就知道。
她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葡萄上,谢明峥手微抬着,举得有些高,手甚至在临春额头处。临春不得不踮脚,抓着他手肘,将他指间的葡萄咬下。
“谢谢你。”
她咬着葡萄,含糊不清地开口:“你真不知道她是谁吗?我好好奇呀。我瞧晋王与她相谈甚欢的样子,说不定有些机会呢。”
谢明峥看着她红润的唇,与自己修长的手指,笑道:“你想知道吗?”
听他这语气,是知道咯。她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临春重重点头,手还抓着他手肘:“求你了,你快告诉我。”
谢明峥道:“给你剥了这么久的葡萄,我手上都是汁水,很不舒服。”
临春有些心虚:“那我让她们打盆清水来,给你净手。”
“不可。”谢明峥却拒绝她的提议。
临春皱眉,看向谢明峥。
谢明峥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你不是一向吃葡萄时还舔手么?”
临春瞪大眼,这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她舔的那是自己的手,和舔别人的手……
那能一样么?
再说了,舔别人的手,跟狗似的……
临春没动,僵持着:“能不能……”
谢明峥道:“我方才替你剥葡萄你都吃了,现在才来现脏,未免太晚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诚不欺我。
临春剩下的话卡在喉口,看向谢明峥散发着阵阵葡萄香气的手指。
也是,她都吃了他剥的葡萄了,若是脏,也早吃进肚子里了。更何况,他确确实实给她剥了一盘葡萄。再何况,她确实想知道那位姑娘到底是谁。
如此想着,临春迅速地瞥了眼四下。伺候的宫人们都背过身,应当瞧不见里面的情况,竹帘遮挡了亭子四周,只有临荷塘那面没撂下竹帘,但荷塘上也只有清风,并无旁人。
临春鼓了鼓腮帮子,吞咽一声,慢慢伸出舌头,舔|了|舔谢明峥的指腹。
潮热的舌尖从他指腹擦过,卷起些葡萄汁水的甜味。
其实只有甜味,但感觉好奇怪。
她从来没舔过别人的手指。
谢明峥目光炯炯,似乎在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临春硬着头皮,继续舔下去。小巧的舌头沿着他的指节划过,而后张嘴,将他的手指吮住。
她半垂着眉目,纤长的睫羽在白皙的脸颊上投出一片阴影,红唇翕动。指尖被吮着,被温热的口腔包裹。
谢明峥喉头滚动。
不知为何想到了那只他送给她的猫,依稀记得有几回他在甘露殿中,曾瞧见冬冬舔她的手。就像现在她这般,小心翼翼地伸着舌头。
清风从荷塘上拂来,裹挟着燥热。
临春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靠着亭柱站定,脸颊发热。
她感觉自己像小狗,都怪谢明峥,这人好恶趣味。
“好了,你可以告诉我她是谁了吧?”她别过视线,不想看谢明峥,有点点生他的气。
“郑老将军家的独女。”谢明峥信守承诺。
临春恍然大悟,原来是郑老将军家的女儿。郑老将军从前镇守西固,家眷也都住在西固,难怪她从未见过那姑娘。
她回头看了眼三哥的方向,他们还在聊什么,两个人都笑着,不知道在聊什么。
谢明峥慢条斯理发问:“是不是又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临春想到方才的事,斩钉截铁:“不想!”
她总觉得谢明峥不怀好意,不会待会儿又让她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来换取这个知道吧?
临春深吸一口气,朝竹帘外唤了声:“备水净手。”
朱弦应了声,很快捧来一盆清水。临春自己也剥了葡萄,多少有些黏腻,遂净了手,想起什么,又将谢明峥的手抓过来塞进铜盆。
临春瘪嘴,他怎么一点都不自觉啊?
临春迅速净好手,用干净的布巾擦干净,犹犹豫豫地问:“你能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吗?”
还是很好奇。
谢明峥轻笑了声:“不能。”
他虽习武,可隔得太远。
临春睁大眼,“那你问我干嘛?”
谢明峥擦了手,回到凳子上坐下:“我只是问问你想不想,没说我能知道。你这么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去问晋王,你们不是兄妹情深么?”
那多不好意思啊,何况这是三哥的私事。但她又忍不住好奇。
赏花宴很快至尾声,贵女们一一向临春告退,那位郑姑娘来时,临春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嗯,生得还是很好看的,眉清目秀。
最后谢渊也告辞:“陛下,臣也告退了。”
谢明峥一直未起身,只坐在亭子里问:“贵妃特意为晋王挑了这么多贵女,晋王可有中意的?”
谢渊苦笑了声:“姻缘之事,只怕不能操之过急。多谢陛下好意,多谢贵妃操持。”
临春看着谢渊背影,听他的话有些失望,还以为他对那位郑姑娘有些意思呢。
人都走了,临春收回视线,挑起竹帘,回到亭中。谢明峥手肘撑在桌上,抬眸看临春,临春想到自己刚才舔他手指的事,那点羞恼再次跑出来。
“那我也回甘露殿了。”
“等等。”谢明峥叫住她。
临春转身的动作一顿,咬着下唇,等他下文。
“菡萏园的荷花开得这样好,不如留下来陪我观赏一番吧。”
临春哦了声,又听谢明峥吩咐怀文:“去备船,朕要与贵妃游湖。”
怀文应了声,退下了。
临春还觉得奇怪,谢明峥竟然还有游湖赏荷的兴致?
没一会儿,她就知道了,谢明峥才没有什么游湖赏荷的兴致,他只是想让她给他治病,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