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峥说完,合上房门回身,不由蹙眉。床幔中的人蜷缩成一团,柔软无力,眼泪一片模糊,汗水打湿青丝。
谢明峥将人捞起来,带进净室。
他放好水,抱临春进浴桶。临春身子绵软无力,整个人跌落下去,谢明峥眼疾手快,抓住她胳膊,将人贴在浴桶边缘。
临春这会儿什么清醒意识都没了,只觉得难受。她伸手去抓谢明峥衣袖,要往他身上贴。她湿漉漉的,水渍溅湿谢明峥。
不过谢明峥身上衣裳也早狼狈不已,多这点水渍并不算什么。他任由临春贴近,嫌碍事,索性将自己身上衣裳解了,踏进浴桶。赤|条条两个人挤在狭窄的浴桶里,水位顿时上涨不少,几乎要满溢而出。
临春觉得难受至极,心里仿佛有个巨大的空洞,无法填满。她不知道怎样填上这个洞,只能一味地哭。
哭得谢明峥心神荡荡。
他低头吻她,温柔而安抚,但吻渐渐变得粗暴,在她肩上留下点点痕迹。
方才行动不便,什么都不敢做,这会儿像加倍补回来。
临春被啃了口,疼得吸了口气,有些莫名地看着谢明峥。随后她感觉到自己心底的空被填满,她的难受仿佛有了出口。
掌柜的很快寻来干净衣服,再次叩响客房的门,许久没见有人开门。他正纳闷,终于听得一句:“放在门口。”
“好的,客官,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
掌柜的再次离开,一墙之隔,净室里溅落不少水痕。
一个时辰之后,掌柜的依据约定再次送来热水,仍旧是放在门口,之前他放下的衣裳已经不见,想来被拿进去了。
掌柜的打个呵欠,看了眼时辰,天都快亮了,终于能够消停片刻,赶紧睡下。
-
枕侧的少女已经熟睡,呼吸平稳而规律,似乎累极了,缩在他怀里。谢明峥给她换了干净衣裳,又将她头发擦干,这等细致的活,做起来还真不容易。
他吹灭了灯,在临春身侧躺下。
掌柜的这一觉没能睡太久,一大清早便被城里的动静吵醒。店里伙计已经开了店门做生意,掌柜的揉着睡眼,问城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
小二说:“听说是发生了命案,死了好多人。就在城西那家福来客栈里。”
掌柜的闻言顿时睡意全无,倏而想到自己昨晚收的两个人,该不会……他们就是犯下命案之人吧?
他胆战心惊,脸色都苍白几分,不由看了眼楼上方向。那二位客人还未见出来。
福来客栈一夜之间死了数十人,这样大的事,没多久就在江州城传遍了。乔启文正坐在家中喝茶压惊,回想起昨晚的事,还是吓得不轻。
昨晚他本是要带人去截那美貌小娘子,怎知竟撞上一群黑衣人杀人行凶,他带去那点人也都死了,他自己跑得快,捡了一条命。回来之后,乔启文眼睛都不敢闭,就这么熬到早上,便听闻出了事。
乔父焦头烂额,急得不行,乔启文嬉皮笑脸,忽然说:“爹,你是不是在愁城西命案的事,我知道凶手是谁!”
乔知府将信将疑,他这草包儿子一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还能知道这种事?
乔启文却胸有成竹:“我亲眼瞧见了。”
乔知府当然狐疑:“你怎么会瞧见?”
乔启文便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乔父,乔父一番暴怒,却也信了乔启文的话,命他赶紧画出画像,带着人去找凶手。
近些日子陛下于墨玉行宫避暑,就在天子脚下,出了这么大的祸事,若是不能破案,那他这乌纱帽恐怕不保。乔父催着乔启文赶紧带人去抓凶手,乔启文难得能做一件有用的事,不由得意洋洋,微风凛凛地带着人去挨家挨户搜寻凶手。
搜到客栈时,掌柜的还在担惊受怕。
乔启文拿着画像进来,问掌柜:“你可见过这两个人?”
掌柜的做贼心虚,赶紧否认:“小人没见过。”
乔启文当然不可能只听他一句没见过就走,命人搜查客栈,掌柜的不敢阻拦,额头一层冷汗。
楼下吵闹动静将谢明峥吵醒,他蹙了蹙眉,看向身侧的少女。少女仍旧睡着,没受影响。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砰砰敲响。
-
那厢薛冰也急得不行,他昨晚与陛下分开行动后,便失去了陛下踪迹。陛下带着娘娘不知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薛冰一早便带着玄甲卫在江州城中找寻。
朱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跟着薛冰他们出来找人。朱弦道:“咱们去找江州知府,让知府大人帮着找找吧。毕竟知府对江州城更熟悉些。”
薛冰一拍脑子:“对哦,你说得有道理。”
便又风风火火去找知府。
乔知府本就焦头烂额,看见薛冰拿着陛下御赐的玄甲卫令牌时,更是觉得战战兢兢。怎么陛下竟微服出巡,来了江州城?那岂不是立刻就知道江州城出了命案的事?
“敢问薛统领,陛下昨夜宿在哪里?”
薛冰道:“福来客栈。”
乔知府两眼一翻,几乎要晕过去。
“陛下也住在福来客栈?”
“什么叫也?”薛冰莫名其妙。
乔知府讪笑一声:“薛统领有所不知,昨夜福来客栈发生了一起凶案,死了不少人,微臣是怕陛下也被伤到了。”
薛冰道:“哦,那是昨夜有人行刺陛下,陛下与我一道杀的刺客。乔知府不必紧张。”
乔知府差点没喘上来气,陛下遇刺了……
等等,他那个蠢货儿子说的话……
乔知府终于一口气没喘过来,晕了过去。
薛冰看着倒在地上的知府,一时有些无语,到底是文官,怎么听见打打杀杀就晕倒了?别晕啊,快帮他找人哪。
薛冰赶紧掐他人中,把人弄醒,乔知府愣了愣,扶着椅子起身,艰难开口道:“把公子找回来,赶紧去,还有,快去找陛下。”
-
“开门,赶紧开门,官府查房。”乔启文有些不耐烦,正欲破门而入时,看见了开门那人的熟悉的脸。
“你?!”乔启文愣了愣,对身后的官差说:“来人哪,将这凶贼拿下!”
谢明峥冷笑一声,他正准备找他算账,这人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些官差比起玄甲卫来说差远了,而玄甲卫中,能与谢明峥一战之人也少。
故而谢明峥轻而易举便突破官差的防线,顺手从他们手中夺过刀,架在乔启文脖子上。刀锋从他脖颈划过,留下一道红痕,迅速渗出血来。
乔启文哆嗦着,试图拿出自己的身份威胁他:“你……你可知道本公子的身份?”
谢明峥哦了声:“说来听听?”
乔启文道:“我爹可是江州知府,你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谢明峥冷哼一声,江州知府,难怪光天化日便敢给人下药,如此轻车熟路,想必做过不少腌臜事。却从来没人揭发,想必正是因为有个做知府的爹帮着仗势欺人。
挺好,正好用以做推行新政的引子。
谢明峥记得,这位江州知府是卫阁老所引荐。好极了。
谢明峥将刀锋逼近几分,道:“叫你爹赶紧来见我,不然,你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听他语气狂妄,乔启文不屑:“你……大胆,竟然敢让我爹过来见你?你以为你是谁啊?天皇老子吗?”
谢明峥眸色更冷一分,将手中的刀推近一分。乔启文当即认怂:“别别别……我马上我爹过来,你别冲动。来人哪,快去找我爹过来。”
乔知府那边帮着薛冰找人,可江州城说小不小,短时间内要找一个毫无线索的人,难于登天。乔知府急得热汗直流,来回踱步。
门口有小厮急忙传话:“大人,公子说,叫你去见他。”
乔知府大怒,这个龟儿子这种时候还添乱?
“公子人呢?”
小厮将乔启文的事说了,乔知府一听,追问道:“那人多大年岁?什么模样?”
“二十出头,模样挺俊朗的。”
一旁的薛冰一拍大腿:“这不就是陛下?”
薛冰站起身,叫小厮带路,阔步赶去。乔知府跟在身后,原本半个时辰到的路程,一刻钟便到了。
薛冰带着玄甲卫,将客栈团团围住,赶紧往里走,听方才那话,这位知府的公子对陛下可不大敬重。
客栈房内,乔启文被迫跪在地上,那把刀仍旧架在他脖子上。他一面心惊胆战,小心翼翼,注意着刀的去向,一面又忍不住看向床幔。
床幔里,可不就是那位美貌的小娘子么?
谢明峥眸色冷却,其实想把他眼睛刺瞎,但思及场面太血腥,倘若临春随时醒来,睁眼看见这种脏东西,恐怕会被吓到,又要做噩梦。
他瞥一眼乔启文,不急,有的是时间折磨他。
乔启文被他阴恻恻的眼神吓到,忙不迭收回目光,心里已经有几分悔意。昨晚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他与他那护卫杀的,他们二人如此厉害,方才态度又如此狂妄,不知到底是何来路?该不会他爹也保不住他吧?
乔启文正想着,听见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他心里涌起希望,是爹来救他了?
他的确看见了他爹的身影,不过他爹身边还有几张生面孔,不知是谁。
薛冰已然瞧见谢明峥身影,三步并作两步,跨进房门,跪下拱手行礼:“陛下,臣护驾不力,恳请陛下责罚。”
乔启文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听见了什么?陛……陛下?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位冷峻公子,身体整个软倒下去,心里默念着,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谢明峥抛下手中刀,一眼都不愿多看乔启文,只看向薛冰,朝薛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也压低声音,问道:“昨夜的事,如何了?刺客可都拿住了?”
薛冰点头,尊令放低嗓音:“回禀陛下,那些刺客狡猾,被捉拿时便要咬舌自尽,不过微臣等眼疾手快,留下一个活口。”
“做得很好。”谢明峥道,“将人带回行宫,稍后我亲自审问。”
他抬眸,看了眼身后两股战战的乔知府,乔知府跪在地上,笑容难看:“陛下……”
谢明峥并不听他多言:“江州知府办事不力,蓄意包庇亲子为非作歹,其子以下犯上,冒犯圣颜,且意图对皇后不轨,罪该万死。贬去江州知府官职,将其一家收监,另行等候发落。”
薛冰应了声是,而后一抬手,身后玄甲卫便将人拿住。
乔知府还欲求情叫嚷,谢明峥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噤声。
玄甲卫动作利落,卸下乔知府与乔启文下巴,将二人嘴巴塞住,拖了下去。
谢明峥转身,掀开床幔,将临春打横抱起,稳步下楼梯,行出客栈大门,上了马车。过程中,临春都未醒,只是皱了皱眉。她昨夜实在劳累,睡得很沉。
待人都走了,掌柜的才如梦初醒,坐在堂中喃喃自语:“陛下……”
昨夜那二人竟是陛下与皇后,这简直好像一场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