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现在,虽然是晚修上课时间,但也不是完全没人解决生理问题,外面那几个女生,真的一点都不怕隔间里还有人吗?
涂然这会儿推门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正纠结的时候,听见其中一个人说:“真是不知道那个转学生给陈彻灌了什么迷魂汤,天天围着她转。”
听到最耳熟的名字,涂然眉心一皱。
另一个女生附和:“就是,连咱班的周楚以都这样,看了觉得真无语。”
原来这两人是1班的。
“装可爱的小白花呗,男生都喜欢这种,明明组合里发生过那种事,也亏她整天装出一副清纯无害的样子。”
涂然面无表情听着,内心没什么波动。
网络上见过很多次的话语,亲耳听到,原来是这种心情。
愤怒还谈不上,只觉得不解,大家都是女孩子,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话去质疑攻击年纪相仿的同性?
素不相识,她们对她的敌意究竟来源于哪?为什么这么心安理得地对一个不了解的人宣泄恶意?
又一个女生说:“跟那个明礼暴力姐玩得好的人,能白到哪里去?”
虽然只听过一次,涂然还是认出最后这个女生的声音。
陈彻音乐社的成员,费姗。
费姗第一次见她,就似乎很讨厌她。为什么?
涂然感到不解,她已经没有参加音乐社,没去侵犯她们的领地,她都离音乐社远远的了,为什么还这么怨恨她?
只怨恨她一个还不够,还要侮辱跟她玩在一起的朋友。
为什么?
涂然低着头,盯着手机壳上的兔子贴纸,眼前闪过短发女孩爽朗的笑脸。
——兔子,你知道吗?很多恶意都无迹可循,尤其是在闪光灯下,我是无所谓啦,只要不伤害我的家人和朋友。
——如果不能避免呢?
——那就去反击,让他们知道,兔子急了也咬人!
涂然推开隔间门,走出去。
“请问一下,你们刚刚说的转学生,是叫涂然吗?”她客气地询问。
费姗没想到隔间竟然还有人,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到问这句话的人,更是脸色一变。
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听到,没人会不尴尬。
偏偏,被说坏话的女生,此刻竟然是笑着的。
涂然又问了一遍,“是在说我吗?”
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原因,虽然她脸上笑容和善,但费姗莫名感觉压迫感十足。
涂然不着痕迹扫了对面几人一眼。
刚刚说话的有三个人,她面前站着四个,两个不认识的女生和费姗,还有一个,也是她认识的,赵从韵。
赵从韵一直没出声,现在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很喜欢偷听墙角?”
反咬一口的问话,语气同样带着敌意。
一对四,涂然并不慌张,不紧不慢地说:“洗手间是公共场合,我只是刚好来上个洗手间,也比你们先来。”
赵从韵被她噎了一下,面色不善。背后说人被听见,确实没理,但她刚刚并没参与,也无需心虚。
“别误会,我在这时候出来,并不是想跟你们争吵,”涂然缓缓说,“只是想解释一下,我没有给陈彻灌迷魂汤,也没给你们班的周楚以下药。我在智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叫祝佳唯,不叫‘明礼那个暴力姐’。”
她语速徐徐,有条有理地把她们刚刚的话全部反驳回去,也间接表明,她全部都听到。
毕竟还是高中生,除赵从韵之外的,几个刚刚说这些话的女生,脸上都露出些难堪。
涂然温温和和地说:“以前工作的缘故,我被人抨击惯了,所以论坛上怎么讲我的坏话,我都不在意,因为不想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上浪费心思,但是……”
她顿了顿,神色一凛,“你们不只污蔑我,还侮辱我的朋友,所以我现在露面,请你们去跟她道歉。”
费姗冷硬地拒绝:“如果我们不呢?”
反正这里也就只有她们五个人,撕破脸就撕破脸,她们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你是不是在想,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五个人,只要死不承认就好?”
涂然把她的心里话说出口,同时,举起手机晃了晃,意思很明显。
费姗整个人僵住,脸色煞白:“你录音了?”
涂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分明是平静的,被注视的人却感受到千斤重的压力。
费姗脸色煞白,脊背发凉。
哪怕换位思考,听见自己被说坏话,第一时间不应该是愤怒,脾气刚的立马冲出去争吵,脾气怂的躲起来哭。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想着录音?她的心机,未免太深沉!
像是看出她的震惊,涂然好心解释:“也是以前工作的缘故,我有随身携带手机的习惯。”
一次被私生跟踪,是手机救了她的命。
“以及遇见不好的事情,随时录音的习惯。”
当时被队内排挤,几个队友合伙污蔑她偷了林雪筠的名牌手表,如果不是因为她用手机记录写歌灵感时,粗心大意忘记关掉录音软件,阴差阳错录下她们合谋的话,她差点要白赔二十万。
“你们可能对我有些误解,我不是什么都不懂、任人欺负的受气包,我从来不管学校论坛说什么,只是因为我不想管。”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不想什么都懂,这是过早踏入社会被迫早熟的无奈。
十二岁就去当练习生,公司就是半个社会,和以前经历过的相比,学校里的闲言碎语,都是小孩子过家家,所以她一直不在意。
但今天不一样,这次不一样。
她的忍耐有限度,她的底线不容触犯。
就算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如果你们不愿意道歉,明天中午,我会把这段录音放在论坛,让全校的人,都听一听。”
涂然始终是平和的语气,仿佛在跟她们讨论,明天食堂会吃什么。
站在她对面的几个女生,一个都笑不出来。
费姗后背已经冒出冷汗,手都在抖。
事不关己的赵从韵,表情也变得不那么淡定。
洗手间里,气氛凝滞,没有战火的硝烟在蔓延。
祝佳唯原本没想来上洗手间,是听到陈彻在嘟囔:“涂然怎么去了这么久?难道到了那日子?”
祝佳唯实在没忍住,转过身骂他:“你是变态吗?”
她是女生,当然知道陈彻说的“那日子”是指什么。
她是知道陈彻心思细腻,但没想到他细腻到妇女之友的地步。
陈彻也没想到这么小声的自言自语会被她听见,脸色爆红,你了半天没你出个什么东西。
因为陈彻的话,祝佳唯到底还是放下手里的试卷,带上卫生棉,去洗手间看看。
晚修时间的教学楼很安静,走廊尽头的女洗手间,却并不安宁。
走到洗手间门口时,祝佳唯刚好听见“明礼那暴力姐”。
暴力姐这称呼很可笑,但把人打进医院,是事实,她不否认。
她一直知道,自己在两个学校之间是什么风评,也知道为什么没人肯跟她交朋友。
有一个声音却说,“我在智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叫祝佳唯,不叫明礼那个暴力姐。”
祝佳唯站在门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抬手摸了下脸,才发现嘴角在往上。
她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涂然固然有讨好型人格的倾向,或许会被排挤孤立,却不完全会被欺负。
触底会反弹,弱小的兔子一味忍让,在某个时候,也会反抗,成为保护人的那一方。
祝佳唯收起笑容走进去,没看其他人,目光径直落在涂然身上,“怎么在这待这么久?陈彻还以为你来例假,托我来问你要不要帮忙。”
谈话骤然被打断,涂然愣了下,听见她的话,更是懵,“他怎么知道我例假日子?”
祝佳唯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赵从韵,对方的脸色是意料之中的差劲。
祝佳唯决定让她的脸色更差劲点,轻飘飘地说:“他关心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也对……”涂然还真就被这个理由说服,想起正事,又赶紧说,“你来得正好,她们欠你一声道歉。”
“我都听见了,”祝佳唯大方承认听墙角,扭头看向另外几人,“你们是打算手写道歉信,还是九十度鞠躬礼?”
她才不是那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性格,该出的气当场就出。
费姗和另外两个女生面面相觑,手写道歉信未免太隆重,就跟写检讨一样屈辱,说不定还会被对方拿去另做文章。
思忖一二,她们只好咬牙忍辱负重向她鞠躬道歉。
“要再往下弯点,九十度。”祝佳唯不咸不淡提醒。
一定是跟死妹控待久了,她也染上恶趣味,面不改色将仇恨值拉到最高。
费姗的脸色难看至极,奈何把柄还在人手里,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恶气,“现在可以把录音删了吧!”
涂然却说:“还不行。”
费姗怒了:“你出尔反尔?”
涂然没看她,而是看向站在旁边始终没有动作的赵从韵,“你还没道歉。”
赵从韵扬着下巴,“你是不是搞错,我刚刚并没有说话,凭什么让我跟她道歉?”
涂然定定看着她,并不是玩笑的语气,认真且严肃地纠正:“不,你是要向陈彻道歉。”
这个名字被提起,赵从韵瞬间拧起秀眉。
祝佳唯也困惑地看向涂然。
少女表情平静,说话的语气也平和,却莫名地,给人难以抗拒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