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以是恨不得能躺着的那个,可惜场地不允许,只能靠在树干上。他讨厌运动,也不擅长运动,不管是有氧还是无氧,在他这里都是缺氧。
他从包里拿出水瓶,要喝水,却发现水瓶已经空空。
周楚以叹了口气,垂下脑袋,想念家里的床,想念他的数位板。失策了,应该请个病假的。
低下头的视野里,伸过来一只纤细的手,和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他抬头,看见一张漂亮也冷淡的脸。
“你不用喝吗?”周楚以没马上接过水,而是先问她。
祝佳唯:“多带了瓶。”
周楚以这才接过,疲倦让他的笑容都显得有些虚弱,“谢谢。”
他也确实虚弱,矿泉水瓶在手里,半天没拧开瓶盖。
祝佳唯看不下去,啧了声,从他手里抽走水瓶,拧开瓶盖递给他,“还扛得住?”
“扛不住,”周楚以从不在弱点上逞强,喝了口水,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你觉得我装晕骗过老姚的胜算有多少?”
祝佳唯想了想,说:“和那两人今年能成的概率持平。”
她扬了扬下巴,指着某个方向。
周楚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涂然在举着手机给简阳光和陈彻拍照,指挥他们摆姿势,她指哪,他们就站哪,她说要什么姿势,他们就摆什么姿势。
“陈彻,你笑开心点!”她朝陈彻喊。
被点名的男生身体绷得笔直,僵硬扯出一个笑容。
“再比个耶!”大摄影师又提出要求。
陈彻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做出剪刀手的动作。
传言性格乖张难相处的臭脸校霸,这会儿对小白兔言听计从。
周楚以收回目光,淡淡开口:“那还是算了,我不想下获胜概率是负数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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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门键摁下,照片被定格,手机功能也被定格般暂停了。
涂然点了好几下屏幕,手机还是卡在当前页面,没有反应。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她只好摁下侧边关机键重启,但这次摁下关机键,手机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拍照拍到一半,她突然折腾起手机,简阳光走过来问:“怎么了?”
“手机卡了。”涂然愁人地说,“怎么关机都关不了?”
“我试试。”
陈彻接过她的手机,在音量键和侧边关机键按了几下,手机总算有了反应,被强制重新启动。
涂然松一口气。
简阳光笑嘻嘻说:“这次期中考成绩出来,让你妈妈给你换台手机呗。”
“期中考成绩”就像超级玛丽里的毒蘑菇,让涂然的脑袋像马里奥一样变大又变小,她一脸抗拒:“不准提期中考!不准提成绩!让我忘记这个残酷的现实!”
简阳光就爱逗她,偏要提:“听说卷子已经改完了,今天在统计排名,你觉得你考得怎么样?”
涂然捂着耳朵要尖叫,从吃了毒蘑菇的马里奥变成了崩溃的梦萍。
简阳光哈哈大笑,笑一半被陈彻用手机敲了下头。
陈彻其实也被涂然逗笑,但还是得护着她,压着笑意骂犯贱的简阳光:“欠不欠?”
简阳光捂着脑袋跑走。
陈彻把重启了的手机还给涂然,注意到她的手机是好几年前发行的型号。他说:“如果经常卡顿,应该是手机老化太严重,是可以考虑换一台,把它当成备用机。”
这部手机是涂然刚上初中的时候,她妈妈给她买的,其实用到第四年的时候,电池就不行了,她去换过几次电池,但从来没想过换手机。
有些东西一旦离开身边,搁置到角落,可能很快就会被遗忘,这里面有她想要随身携带,不愿意遗忘的东西。
涂然摸了摸手机上的兔子贴纸,轻声说:“我还不想换掉它。”
陈彻看着她的侧脸,她总是开朗,笑容像太阳一样灿烂,却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黯淡的一面。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在朝她伸出去之前,一个声音中断他的动作。
“涂然。”
过来喊人的是费姗,和涂然并不相熟的人。
费姗飞快看了陈彻一眼,短暂地撞上他探究的视线,再跟涂然说话时,她声音里多了几分紧张,“你、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涂然大概猜得到她来找自己是因为什么,正要答应,却听陈彻问:“你们很熟?”
陈彻是看着费姗问这话的,问的对象也是她。
他整天和涂然待在一起,没见涂然和她有什么往来,这会儿来找涂然,还要单独聊天,很奇怪。
费姗本就心虚,被他一问,面上顿时尴尬。都怪赵从韵,看到涂然和陈彻待在一块,就不愿意一起过来,把她一个人推过来,要她把涂然引过去。
“认识的,我们之前聊过几次。”涂然帮费姗解了围,赵从韵那边迟迟没有跟陈彻道歉,她正好想去催一催,虽然感觉自己这样像是阴魂不散的催债鬼。
“我们去去就回!”
涂然拉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呆了的费姗往另一边走。
她们走到赵从韵面前,涂然还没来得及说话,赵从韵就先开口:“换个地方聊。”
涂然低头用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就在这吧,十分钟后就要集合了。”
赵从韵双臂环胸睨着她,声音却压低了些:“你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和你因为陈彻吵架?”
涂然严谨地纠正:“我们这不算是吵架,是争执。”
在她的观念里,吵架是骂来骂去,唾沫星子横飞,不讲道理只发泄情绪,但她和赵从韵的对话一直是平和地理论,是正常的立场对峙,认知碰撞。
赵从韵觉得反正都一样,懒得跟她在这方面争个高低,丢下一句:“跟我来。”抬腿就走。
涂然只好跟上去。
她们往人少的地方走,走了两分钟,还能听到身后那群人的笑声,又走了两分钟,竟然还能听到个别高中生的大嗓门,真跟山林野猿似的。
拐进小道又走了两分钟,总算彻底安静了。
涂然把一直用来看时间的手机揣进外套口袋,问:“这里够安静了吧?你们想说什么?”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却停住不动了。
像玩起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身体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僵住,连话也没有回。
涂然觉得奇怪,边要走过去边问:“你们怎么……”
才迈出一步,就被赵从韵压着嗓子肃声喝止:“别过来!”
费姗的声音更小,也更慌乱:“有蛇……”
涂然迈出去的脚步停住,被定身的木头人变成了三个。
不是吧?她这辈子只爬过两次山,两次都遇见蛇?她上辈子是许仙吗!
费姗最怕这种软体动物,连毛毛虫掉身上都能把她吓个半死,更别说和蛇来个近距离接触。
她想闭着眼睛不敢看,又怕那蛇突然扑过来,更不敢不看,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呜呜呜怎么办……”
“安静!”赵从韵小声制止她的哭哭啼啼,她虽然也害怕,但还保留一丝理智,强行让自己镇定,“你是想惊到它,让它扑过来咬你吗?”
涂然站在她们身后,视野被她们的身体挡住,看不到前面的具体情况。
她心里也是着急的,但她现在算是唯一安全的那个,必须冷静下来,思考帮她们逃跑的办法。她攥紧拳头,努力回忆以前接触过的关于蛇习性的知识。
小时候爬山遇见蛇那次,她爸爸后来给她科普过,在野外遇见蛇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做……
“赵从韵,”涂然喊住相比之下更镇定的女生,“蛇离你们多远,大蛇还是小蛇,头是椭圆还是其他模样,有什么花纹?颜色鲜艳不鲜艳?”
“一米不到,半个手腕粗细。”
盘在小路中央的蛇吐露着蛇信,和它近距离呼吸同一片空气,赵从韵只觉裸露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发麻,但还是强忍着恐惧,依次去回答她的问题,“就是椭圆形,黑色,没花纹。”
“应该是无毒蛇。”涂然给出让她们稍微松一口气的判断。
还好是无毒蛇,她们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倒霉也是被咬一口,留下点心理阴影。
但被咬一口也是巨大的心理阴影,况且蛇还离得这么近。
赵从韵和费姗仍旧一动不敢动。
涂然和她们的距离也不到一米,如果她们俩退到她身后,她就也暴露在蛇的面前,不算安全。
她想了想,把手放在外套拉链上,动作尽量轻地拉下拉链,把外套脱下。
“现在听说我,我就在你们俩身后不到一米,路中间位置,你们俩慢慢往我这边退,步子跨大点,两步就能到,第二步到我这时,我喊跑,你们就一起转身马上逃跑,记得跑的时候也别大喊大叫。”
费姗害怕得都不敢动,带着哭腔小声说:“万一我一动,蛇就扑过来怎么办?”
“蛇胆子也很小,只要你不攻击它,它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你的。”涂然试图安抚她。
费姗却还是不敢:“可是……”
赵从韵压着声打断她的可是,“你再犹豫下去,也是待在这里等着被咬。”
她知道涂然的话里安慰成分居多,如果这蛇胆子真的很小,那听到她们的动静,早该跑了,可它还盘在路中央,懒洋洋在晒太阳。
但她们不能坐以待毙,僵在这等着它主动离开,只能听涂然的话自救。
赵从韵缓缓深呼吸了两下,对身后的人说:“涂然,我们听你的,后退,但我们两个节奏不会太一致,你帮我们两喊个一二三定一下节奏,一二是后退,到三我们就跑。”
涂然点点头:“好。”
她低声喊:“一。”
赵从韵和费姗同时往后迈出一步,那条蛇没有动静。
涂然把外套撑开拿在手里,做好蛇有异动就把外套扔过去的准备,“二。”
赵从韵和费姗再次同时往后退一步,到涂然身边,她小声且飞快地喊了声:“三!”
左右两个女生即刻转身,往来时的路飞快地逃跑。
涂然举着外套多停了两秒,在她们跑到安全距离时,这才再往后退。
前几步是倒退着走,没看到脚下的一颗小石子,踩上去打滑,脚一歪,像崴到脚,但顾不上这么多,攥着外套转身,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