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当时的情景如何。
可从小听这些的周时誉,便知道自己不止是自己,还是另一个‘时誉’,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年纪很小,周时誉还是毅然决然的当了兵。
他的命,是军人救得,这条命只会给国家。
‘小时候你救了我,长大后,我成了你。’
这便是周时誉始终如一的想法。
闻言。
宋知婉心里五味杂陈,她自然知道周时誉说的是哪一年,那是惨痛开始的一年。
能一家人齐齐全全的活到现在,这该有多么的不容易。
她也不知道,周时誉的名字由来,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沉痛的故事。
她忍不住问:“那位叔叔,还有家人么?”
“不知道,或许还有,也可能已经没有了。”周时誉摇了摇头,他还在娘胎里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详细,就算是知道也该是吴红芹知道。
宋知婉不去问了,怕周时誉想这些会难受。
正好这时候吴红芹走了出来。
这是个看起来就很干练的老妇人,虽然已经五十多了,但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周时誉有几分像她,老妇人的眉眼间,也都是凌厉。
周时誉喊了一声,朝她介绍,“妈,这是宋知婉,是您儿媳妇。”
吴红芹看着这个儿子,心底里到底是想念,好些年没见过了,可她知道儿子是在报效祖国,她骄傲的很。
再看一眼儿子身边的宋知婉,一眼就瞧出了和老三老四媳妇的不同,这是个很漂亮很有文化的媳妇。
吴红芹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对宋知婉热情的很,“小宋啊,你大老远的跟着我家老二回来,一定累了吧,赶紧进屋里歇歇,年夜饭就快做好了。”
“妈,需要我帮忙么?”宋知婉觉得自己还是得帮点忙,不然有些说不过去。
吴红芹却是摆手,“你的手金贵的很,哪是能做这些的,这些让你两个弟妹做就成了。”
又看向周时誉,“你领着你媳妇去房间吧,我已经把炕都铺好了。”
北方睡的是大土炕。
有时候吃饭都是在炕上吃的,毕竟暖和。
周时誉的屋子虽然常年不住人,但吴红芹还是给人留着,除了平时放一点杂物之外,愣是没给三房和四房的人住。
家里房间一共有五间,分一分也就只剩下一间嫁出去的大姑房间,是能空出来的,这间屋子就被隔成了两块,睡了五个小朋友,往后要是再生,也只能往这屋里塞。
当时老四媳妇还打过周时誉这间屋子的主意,想着反正周时誉不怎么回来,这屋子不如就空出来,给她儿子单独睡,她骨子里是有些重男轻女的。
吴红芹在家里说一不二,当时就发飙了。
“想都别想,这是我家老二的,他在外面保卫国家,你们还敢想他的房间,叫他回家都没地方睡,门都没有,谁再敢提,就给我出去自己单独过!”
卢春燕哪里还敢在吭声,自己婆婆和公公,一个是妇女主任,一个是村支书,权利在村里大着呢,日子过得也好,还有周时誉每个月寄来的二十块。
那可是二十块啊!
农村人家里,一年下来都攒不下来这么多钱,要是就这么得罪了婆婆,她就无缘这二十块钱了。
出去单过还得重新造房子,她们手里没什么钱。
每年的粮食交工,剩下的全都是归吴红芹在管,她这人一言堂,在用钱又十分的抠门,但是日子确实被她过得很好,比起别人家里来说,他们家日子算是很不错的了。
至少没有挨过饿,甚至有时候还能买点肉吃。
这是别的人家没有的,谁叫他们家有个当团长的儿子呢!
周时誉领着宋知婉进了自己屋,果然是被打扫过了,宋知婉一进屋才觉得暖和过来,她整个人都被冻僵硬了,全身都在冒冷气。
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还大雪皑皑。
要不是有炕,铁定熬不过。
周时誉将行李放好,摸了摸宋知婉的手,发现冷得厉害,立马就往自己胸口放,“路上怎么都不说自己冷?就这么硬抗过来?”
他眉头皱着,有些心疼。
宋知婉小脸冻得煞白,这会儿才渐渐回暖,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怕你觉得我娇气。”
北方冷,她早就知道了。
在上辈子就知道。
她当时下放的地方,还没有炕呢,冬天都是硬抗过来的,后来本地人偷偷给她们送煤块,这冬天才好过一些。
有时候宋知婉就是太懂事了。
懂事的周时誉都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从小锦衣玉食,怎么就生成了这么吃苦耐劳的性子呢。
周时誉是她男人,当然心疼。
他把人的手焐热了后,又去帮她拖鞋,果然鞋袜都湿了,那双嫩滑白皙的双足,这会儿冰冷的跟铁似的。
周时誉拧起眉头,“我去给你找双棉鞋来。”
“不要紧的……”宋知婉不想兴师动众。
周时誉却道:“怎么不要紧了,你哪里受过这种苦,你要再这样,明天咱们就回去。”
宋知婉不说话了。
她知道周时誉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可这样一来,谁都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了,新婚妻子第一次来婆家,第二天就要回去了,谁听了能好听?
算了,娇气就娇气些吧。
反正周时誉他乐意。
宋知婉心里还是甜甜的。
炕上是真暖和。
周时誉出了门,就去了灶房,问自己老娘要棉鞋。
吴红芹听说宋知婉的鞋袜都湿了,赶紧就起了身,“我去找双新的,你在这里等着吧。”
他也没空着,又去弄了热水,打算给宋知婉烫烫脚。
不过北方的水,不如南方那么容易有,时不时的还会断水,要想折腾水来,还得去外面走很远的路,去挑水回来。
年前,周元旦和周成春挑了好几大桶回来。
不过大家还是会省着点用。
瞧见桶里的水,周时誉才想到家里缺水的事情,不由蹙起了眉头。
揉面团的卢春燕,连宋知婉的面都没见到,就瞧见了个周时誉。
还看他一回来就要用水,不由道:“二哥,你这也太宠嫂子了吧,哪家爷们这么宠媳妇的,小心被你宠坏了。”
“你要是不乐意,叫老四宠你不就成了。”周时誉捧着洗脚盆,丢下一句就走了。
气的卢春燕直咬牙。
朝着在做饭的老三媳妇道:“你说说这个老二,知道的他是娶了个媳妇,不知道的还是咱家来了个姑奶奶呢,哪有他这么宠的。”
老三媳妇做饭做的起劲,随口回了一句,“老二媳妇和咱们不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
怎么都说不一样!
不就是个资本家大小姐么!
卢春燕一点都没觉得不一样!
周时誉捧着热水回屋,见宋知婉已经在炕上了,便把洗脚盆放到了炕前。
“快烫烫脚,脚暖和了,你人就暖和了。”
宋知婉将脚放了进去,一下子就感觉舒服了,虽然炕上是暖和,但是哪有直接接触热水舒坦的,那是整个人都能活过来的感觉。
她烫着脚,抬头看向周时誉,“你呢,你要不要也烫烫。”
“不用。”周时誉摇了摇头。
心里还惦记着水的事情。
外头的门被突然打开,是吴红芹拿着拖鞋来了。
“快换上这双毛线拖鞋,这是我自己织的,暖和的很,还是新的,没人穿过。”
吴红芹找了好半天,才心痛的拿出来,本来是打算奖励给老三媳妇或者老四媳妇的,她这人在家里经常搞竞赛,谁做得好,表现得好,她就会拿出奖品来给谁。
因此,无论是老三媳妇,还是老四媳妇,都很乐意干活。
特别是在吴红芹面前干活。
毕竟谁干得好,谁就有奖励。
凭着这点,吴红芹在家里的地位,从来不容人置喙。
吴红芹觉得自己很厉害,能把两个儿媳妇收服的服服帖帖,至于这第三个。
她觉得那也不在话下。
为了自己的事情,这双鞋子给就给了。
宋知婉赶紧道:“谢谢妈。”
这一声妈还叫的比较陌生,毕竟宋知婉很小的时候就不叫爸妈了,如今对着一个陌生人,要让她突然叫,自然叫的很干巴巴。
吴红芹笑眯眯的,“你们烫完脚就出来吧,老二,你带着你媳妇把家里人都认一下。”
说着,又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周时誉过去关门,怕宋知婉会有不悦,便解释道:“我妈就这样,在家里不晓得敲门,到时候我和她说一说。”
他是知道自己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