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个人去了一家剧本杀店,和店里的几个人临时组队,玩了一个古代权谋本。
扶婳抽到了一个叫般儿的配角,在她的故事线里,般儿是户部尚书家存在感极低的庶女,她有个欣慕已久的表哥,表哥在朝为官,娶了另一个大臣家的嫡女,般儿被说亲给了世子祁湛。
祈湛是世袭的封号,他父亲曾是战功辉煌的大将军,却因朝堂纠纷被天子厌弃,最后战死沙场,连带他这一脉也败落下来。
祈湛整日无所事事,一副纨绔模样,他没什么本事,名声不好,又被皇帝不喜,没有哪家愿意将嫡女嫁给他,这也是为什么般儿一个庶女能嫁进去。
可般儿心里只有表哥,因此嫁过去后,她与祈湛交流甚少。但日夜相处中般儿也渐渐发现,外人口中的纨绔品性并非那么坏,最起码他对自己称得上很好,吃穿用度都给的她最上等,她难过时他也会带些小玩意儿来逗她开心。
直到有一日,般儿回门探亲,表哥与父亲将她叫去书房,严肃地告诉她,祁湛是六皇子派系的人。
这个权谋本主要围绕太子和六皇子夺嫡来展开,般儿表哥与父亲支持的是太子,而祈湛则是支持六皇子。
表哥与父亲两人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让般儿卧底在祈湛身边,为他们传递消息。
那天晚上,般儿怀里揣着表哥给的毒药回到世子府一夜未眠。
装睡之际,身旁的祈湛轻拍她的背叹道:“我知你心有所属,我不逼迫你,你在这世子府里想如何便如何,最起码无人敢欺你。”
六皇子是男主,最后肯定是他成功上位。太子逼宫那一天,祈湛一夜未归,般儿在府内惴惴不安地等待了一整晚。
天亮之际,才有人抬着祈湛的尸体回来,六皇子亲自来世子府内,沉痛道:“祈湛为本王挡了一剑,伤及心肺,太医也束手无策,夫人节哀。”
祈湛死了,六皇子继位,他从龙有功。临死之前,他曾拜托六皇子要善待般儿。支持太子的那些人因为造反被打入了天牢,般儿的父亲与表哥为首。
新皇登基,几日后般儿收到了圣旨,祈湛被追封亲王葬入皇陵,她也得到了诰命。
她在祈湛的书房里翻到了一封信,看到信之后,般儿才知道,原来祈湛幼时就曾见过她,且心仪她许久。
后来她果然如祈湛那晚所说,地位甚高,无人敢欺。却也一世孤独,不得所爱。
剧本最后,般儿恍然想起那日,院子的槐花树下,祈湛笑着问她:“般儿,我能亲你吗?”
傅知宴拿的就是祈湛剧本。
扶婳看到那句话后,哭得不能自已。
她入戏太深,其他游戏搭子和dm都来哄她,但没有用,她是哭着和傅知宴走出剧本杀店的。
在外等待的人见状,跑过来问她玩的什么本,待会儿避雷不要选,省得像她哭成这样。
扶婳随口瞎说了一个剧本,然后一边抽噎一边坑人:“你们去玩《皇嫡》,那个推理本不催泪。”
据店长说,那天晚上店里哭声一片。
扶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一想到祈湛那句话,她就忍不住掉眼泪。以至于傅知宴牵着她在街上走的时候,频频被人投来责怪的眼神。
“长这么帅没想到是个渣男,惹女朋友哭成这样。”
“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看的妹子,要是我是她男朋友,我肯定舍不得她哭。”
“会不会是拐卖少女啊,要不报个警吧?”
傅知宴百口莫辩。
最后只能去给扶婳买了杯奶茶。
扶婳喝着喝着又开始抹眼泪,一抽一噎地哽咽:“太,太可怜了,般儿,般儿那次,都,都没答应他。”
“般儿,般儿以为他,在故意拿她取乐,还生气,好几天没理他。”
扶婳说的是剧本里,那天祈湛用玩笑掩饰真心地问般儿能不能亲她,般儿以为他在逗她,生气地回了房间,好几天没理他。
傅知宴没告诉扶婳,在他的剧本里,被拒绝那天晚上,祈湛在般儿的院子外站了一夜。
扶婳眼睛通红,傅知宴决定不告诉她,免得她再哭一次。
盛夏的风喧嚣,蝉鸣阵阵,扶婳还在一边喝奶茶一边抹眼泪,带着哭腔说她的剧本。
傅知宴忽然低头凑近,吓得扶婳打了个嗝。
她抱着奶茶仰头看他:“你干嘛?”
然后她听见对面的少年微哑着嗓音问:“扶婳,我能亲你吗?”
那时候的傅知宴有多纯爱,大概是扶婳点头同意之后,他也只是紧张地、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她的唇。
扶婳甚至刚闭上眼,那个不算吻的吻,就结束了。
她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却蓦然看见一想稳重自持的傅知宴红着耳根别过了脸。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扶婳忘了很多很多细节,可那天晚上他的眼神,扶婳一直记得。
与现在的傅知宴,完完全全重合了起来。
思绪回到现在,扶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正当傅知宴打算亲一下她的时候,她却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我找到感觉了。”
扶婳转身跑去找云齐:“快点,再来拍一条,我好像知道怎么演了。”
被扔在原地的傅知宴愣了一下,气笑了。
江琪在不远处围观了全程,隐隐约约在傅总脑门上看到了“工具人”三个字。
第38章
“小舟子, 我有话跟你说。”
“鹤薇,我有话要对你讲。”
镜头拉近,给了两人眼睛特写。大监视器后面, 刘敬紧张地憋着一口气, 生怕扶婳再一次在这里卡壳。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 扶婳眼神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惊讶与悸动。
几秒钟的对视过后,两人又极为同步地移开视线,继续异口同声:“你先说。”
江寄舟深吸一口气,余光偷偷看向鹤薇, 最后鼓足了勇气,一闭眼将心中所想全部倾诉了出来:“虽然你我二人约定的是一同合作查明真相, 报完仇后就一拍两散, 但是鹤薇,明日过后, 我能不能继续留在你身旁?”
“可我明日若是成功, 便要回到天灵宗。”
江寄舟忙道:“那我随你一同回去,反正江家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我若是失败, 葬身于此——”
未等鹤薇说完, 江寄舟言语坚决:“我便为你报仇,成与不成都下黄泉赴你。”
鹤薇眼神晦涩,动了动唇,最终只问:“为何?”
江寄舟垂头, 抬脚往前迈进一步,月明星稀, 院里蝉声响起, 他眼里只盛了鹤薇一人,却宛如有漫天星光, 温柔而缱绻。
江寄舟喉结微动,嗓音是不再克制的喑哑:“鹤薇,我心悦你。”
剧情中,两人一路历经千辛万苦早已暗生情愫,但是鹤薇不知道自己明日之后能否活着,因此一开始打算的是劝江寄舟离开。
可江寄舟忽然挑明了心意,她心里开始动摇起来。
镜头停在扶婳身上,她微垂着头,落在身侧的手因为纠结攥成了拳,沉思良久后,她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再抬头,眼里带着本该在这年龄有的欣喜与少女羞涩。
“小舟子,我亦心悦你。可我若是明日葬身此处,你不用为我殉情,寻一块清净地方,为我立个坟便可。”
江寄舟还要在说什么,鹤薇却摇了摇头:“这样足矣。”
两人这一番话有一股只看今朝不想来日的凄美感,扶婳和云齐的情绪十分到位,刘敬在镜头后越看越满意。
拍摄能顺利进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高兴。
除了傅知宴。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演绎凄美绝伦的爱情,头也没转地拧眉问一旁的江琪:“还没结束吗?不会还要拍亲密戏吧?”
江琪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傅总你放心,这部戏里男女主没有任何亲密戏。”
正说着,刘敬意犹未尽地喊了卡,他站起身连连拍手,称赞道:“好看,好看,我都恨不得让编剧再给你俩加一点感情戏了。”
一阵冷风刮过,刘敬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他抬手摸了摸脖子,转头看去,却没看见什么东西。
没再多想,刘敬看向扶婳,夸道:“这次感觉就对了,比我预想得还要好,谁说你不会演感情戏来着,这不是挺会的嘛。”
扶婳冷得快没了知觉,敷衍地笑了一下:“谢谢刘导夸奖,今天的戏收工了吧?”
“收工了收工了,快回去睡觉吧。”
他招呼着工作人员收拾仪器,扶婳赶紧跑下去穿好羽绒服。周围没有傅知宴的影子,她四周望了望,问江琪:“傅知宴呢?”
“在片场外,傅总开了车来,说让你坐他的车回酒店。”
扶婳一点头:“行。”
换好衣服从片场出去,又走了一小段路,傅知宴不常开的那辆黑武士映入视线。
车停在路边,他站在车外。扶婳加快了步子跑过去,撞进他怀里,抬头兴冲冲地和他分享:“你刚刚都没看到,我一条过了,导演还夸我那段戏特别有感觉。”
傅知宴哪是没看到,他是看到最后看不下去了才走的。
相比起扶婳的兴奋,他垂下乌黑长睫,别扭地说:“从我这儿找的感觉,跟别的男人对戏是吧?”
扶婳闻到好大一股醋味,立马举手发誓:“我跟他只是工作关系,我心里可只有你。”
平日里气质稳重的男人,此刻竟显得有些可怜,他悠悠地控诉:“没事,我知道你心里演戏比我重要,所以才会在我打算亲你的时候推开我,跑去找那个小子。”
明明是极为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可扶婳听完总有一种自己不是个东西的错觉。
“我错了我错了,给你亲给你亲。”
她搭着傅知宴的胳膊,踮脚去亲他。
傅知宴却如同贞洁烈男一样别开了头:“你不用委屈自己。”
扶婳脸色一变,警告道:“傅知宴,装绿茶有个度啊。”
傅知宴悠悠朝她瞥来一眼,什么也没说,却比千言万语都有用,扶婳立马心软:“好了好了,你不是绿茶,是我想亲亲你行了吧?”
她拉了拉傅知宴的胳膊,这次他倒很配合地低下了头,扶婳仰脸吻了吻他的唇,摸着他分明的下颌线,无奈叹道:“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啊,傅茶茶?”
傅知宴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号,外面冷风一阵一阵,他拉开车门让她上去,车里开了暖风,与外界气温天差地别。
扶婳上车后将羽绒服脱了下来,影视城还有不少剧组在赶夜班拍戏,四周灯光敞亮。
扶婳隔着车窗望了望外面,车辆发动,她收回视线,忽然问:“傅知宴,你会不会不喜欢我拍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