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
他顿了顿:“行。”
阴沉的冬风呜呜咽咽,像是要下雨了。
他们在图书馆门口的长阶上坐下,一起共度了一刻钟。
那是16点30多,车辆来往,电驴疯走,烟尘低低扬起,慢慢落下,再如慢镜头般,反反复复。
李铭心居高临下,双手圈着膝,等风散掉烟味。
池牧之撕开面包包装,将面包递给她。
她礼貌:“谢谢。”
晚餐吃的简单潦草。
很李铭心,不太池牧之。
“不客气。”
他不紧不慢地解开衬衫袖扣,替她拧开矿泉水瓶盖,盖子虚盖,放在了她手边,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一顿西餐,这是个倒红酒的动作。
她又说:“谢谢。”
“不客气。”
做完这些,池牧之才开始吃自己的面包。
清甜的面包唤起了很多记忆。他的目光一下遥远。
李铭心双手举着面包挡住下半张脸,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见他盯自己,也盯了回去。
忍者疗法很有效。看着看着,没那么想逃了,甚至开始享受对视。
池牧之看着她说:“上次陪女孩子吃面包感觉是上辈子了。”
“那一般都吃什么?”她疑惑,“早饭不吃面包吗?”有钱人不都吃面包吗?
“吃早饭?”他认真想了想,笑说,“这个主意不错,以后一起吃早饭。”
他说完,李铭心明白他在笑什么了,默默又咬了口面包:“你健身吗?”
池牧之抬起手臂时,袖口往上收紧一掌宽,会露出截明显的肌肉线条,很性感。
“晚上没事会去朋友开的工作室出出汗。”这几年一直在练,保持的不错。
李铭心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要问的了,硬着头皮社交:“身体吃得消吗?”
他三口把面包包了,正在仰头喝水,听她这么问,喉结滚动明显一顿:“我在李老师眼里是这个形象?”
喝完水,池牧之嘴唇湿漉漉的。白皮映衬下,更显唇红。
明明是剑眉星目,不显女相,怎么能这么勾人?是养尊处优的男人都这样吗?还是就池牧之这样?
庄娴书那句醉话咒语一样缠绕,李铭心……真想把他吃了。
她避开眼,贝齿在自个儿唇上咬下两处陷落:“还好。”
十五分钟结束,她进去看书,他回了车上。
学习效率肯定是不高的。
李铭心很燥。下午的一切都让她很燥。
但她努力克制燥意,硬是把自己的屁股钉在凳子上,做了套模拟题。
19点结束学习时,室友的手机电量刚刚耗完,正在借充电宝,见她要走,都不用李铭心打发,室友自动留下,说要待到图书馆关门,不然今天就废了。
她总是在一天的最后一刻突然觉醒,李铭心见怪不怪,让她加油。
循着池牧之的指示,李铭心找到了图书馆地面停车位。
这两百米七绕八绕的路是她第一遍走。
这辆车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找。
卡宴的车门也是她第一次自己打开。
可这些事无比熟悉,像前世做了好多回的动作。
车门一开,他惺忪的俊颜也像看了无数回。明明这也是第一次。
车内很暖,他西装脱掉丢在了副驾,襟前扣子解的很低。见她来了,拎起西装往后座一丢,揉了把脸:“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李铭心刚坐上车,他便靠了过来。
她垂眸未动,等他气息接近。
池牧之手臂圈至左肩,近如侧身低语,锁舌的金属闪过眼前,一条安全带“嘶拉”滑下,虚贴着她的弧线自动收紧。
撤离时带起的那股小风,掺着木质香味以及被风吹淡了的烟味。
“抱歉,这次不是故意挨这么近的。这个位置确实不太好弄。”他说的倒是坦荡。
“那上次是故意的?”李铭心调侃。
他偏头:“哪一次?”
“不记得了。”
池牧之噙着淡淡的笑意:“李老师,那就忘了吧。”
车子穿过半座城市,驶往大剧院。
李铭心一路贴着车窗,头也不回地认真看街景。那股劲儿,用池牧之打趣话说,就是“比看电影还投入”。
他们来得晚,地面已经没有车位了。驶入地下泊完车,池牧之手摁上了右腿,喃喃道:“要下雨了。”
一股酸胀隐隐袭来。
“下雨前也会难受?”
“看情况。”他走到副驾,为她开门。
“可以问疼多久了吗?”
“五六年吧。”池牧之又问了她一遍,“害怕吗?”
你疼你的,我怕什么?李铭心还是这样想的。
她虽是不解,仍弯起了唇角:“不怕。”
池牧之为降低她的心理负担,说他也不常听这种,等会困了就一起睡。李铭心做好了附庸风雅和格格不入的打算,真准备补眠。
不过还是不能低估音乐的力量。
音乐会比李铭心想象的精彩。她听得入神,一度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在哪儿,和谁一起,要做什么。
浩大声势里,她化作一缕同音乐起舞的魂魄。
结束,现场掌声雷动,持续了两分多钟。
他们在二楼贵宾看台,起立时才侧目,发现了庄娴书。
那女人爱四处看,估计早看见了他们。这会正鼓着掌,用“看,我说什么来着”的了然目光看向李铭心。
李铭心朝她点点头,继续看向舞台。
此时,指挥正在介绍那位英俊的首席小提琴手。李铭心很早就注意那位先生了。他仪态好,气场强,在一众相貌出众的音乐家里依然是很拔尖的存在。
池牧之探身,往庄娴书旁边看了一眼。座位是空的,上面搭着件白西装。
“你和谁来的?”
这白西装这么骚,一看就不是程宁远的。
庄娴书嫌弃:“你管我!”
出场时,庄娴书也没避嫌,等那油头粉面的男人解手归来,给自己披上西装,大摇大摆地挽着他,做作经过他们。
李铭心错愕,那男人不是程宁远。
池牧之没理她。对她的作劲儿,他见怪不怪。
大厅门口,灯火辉煌。
结伴的男女正在穿外套,不少男士正在为女士服务。
池牧之把西装披在了李铭心身上。为避免她拒绝,他弱下半分语气:“别人都披,李老师给我点面子。”
李老师给了。但去地库的路上,李老师就出汗了。
和池牧之在一起,她总是很热。
她奇怪:“这个冬天是不是不太冷?”
池牧之仰起头,闻了闻冷空气:“好像比前两年冷些。今年秋天就比去年秋天冷,没发现吗?”
“是吗?”怎么她秋天那会儿就挺热的。
他问,是这个冬天有什么不一样吗?李铭心点头,答他有。他问哪里不一样?李铭心说,因为要考研要毕业,所以有些不一样。
对话按停十余秒。
池牧之:“李老师真的很特别。”
“哪里?”她问了。
他但笑不语,继续往前走。李铭心停下脚步,坚持问:“哪里啊?”
池牧之回头,“真想知道?”
“嗯!”李铭心真的想。她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追求”自己,也不理解“追求”的下一步是什么。
迷惑,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池牧之距离她三步,朝她伸出手。手臂微屈,手心朝上,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是邀请的姿势。
地库一色的昏暗,衬得那只具有诱惑性的手格外白。
他明灭不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李铭心眨眨眼,先没动,等旁边来了辆车压过听觉,才慢半拍地挪了两步,握了上去。
她听到一声轻笑,随之手腕被一股力带着,跌进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