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 李铭心才想起来奇怪,他打电话干什么?来问她的未来计划?
李铭心未来的方向在当日下午考研查分时得到初步确定。
池念吵着要帮忙查,她便把网址准考证身份证给她,双手搁在膝盖,隆重地背过身去。
也许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池念心理素质很差,手抖着输错四次,李铭心问了两声好了没,却只听到池念“咦”、“啊”、“怎么会”,这种语气词实在太考验人了。
3分钟后李铭心没忍住,自己上去输了一遍。
她打得很快,界面突然更新刷出分数,她的大脑都没有和那个数字产生信号连接。
尽管模拟的时候无数次估过分,每个部分能拿到的分数也都心里有数。她一直很保守,把自己的总分往低里算。按照平日压低了的算法,政治至少65,英语至少75,专业课210。爬上学硕的分数线是没有问题的,但非法学最好能拿个高分去面试,不然无法说服面试老师。
学院没有明确招收非法学的学硕,有几个个例进去,都是极高的分数。李铭心知道,最好能上380才稳。
画面跳出最终成绩,李铭心很陌生。她没敢给自己392这么高的预期。
像高考查分似的,梦一样。
她和池念并排躺在床上,听池念碎碎念叨。
池念夸她怎么做什么成什么,怎么这么厉害。李铭心也跟着飘了,心头真的划过,我怎么这么厉害的感叹。
她要了一天假回了趟宿舍,想去收集一些学生之间的“信息”。
室友已经疯了,她331,借本校本专业优势,联系个学院导师,爬个专硕没问题。
李铭心在路上就接到了电话,卖关子没说分数。等到了宿舍,报出392,室友激动哭了。尖叫,跺脚,仿佛听到神迹。
李铭心没哭,她搁那儿掖眼泪,像家里有出息孩子了一样。室友坚称,没有李铭心,后面的冲刺自己肯定熬不过去。331有她半份军功章。
李铭心脑子里在盘下一个计划。跟她们随便说了几句,她去找那个卖她考研卷子并标记重点的学姐去了。
学生之间约饭地点很简单,就在最豪华的一号食堂三楼。李铭心点了三个炒菜,和学姐聊了一个小时。
学姐刚通过法考,顶着一张小孩脸自称老了十岁。她念的是国际法,听说李铭心有意经济法,连忙告诉她,经济法那边很卷的,每年都有上400分的大神。
李铭心关注过录取信息,知道很难。
学姐又压低声音偷偷说,邱焱老师手下有个博士生,女朋友要考研,提前问过今年还要不要人?邱教授说,早都联系过了,加不进来人了,让他等明年或者换个老师联系一下。
李铭心垂眼:“是嘛。”
“是啊!哎,看看我!咱国际法香呢!我们学院有国际法出境项目,我还没问怎么申请,但对外交流机会挺多的。”
池牧之早前的暗示有点像心魔,反复干扰李铭心。
她回去,打开笔记,整理专业老师的名字,将自己的意愿、能力、优势和老师方向匹配,又爬上知网万方看了些发表论文。
池牧之在北京待了一周,第一站骨科,第二站疼痛科。
当年的主治说他恢复得很好,icu住一个月能这样健健康康真的很少。大部分都有很多后遗症。
又提了一段,池牧之当年入院在急诊耽误了一天,进icu时呼吸困难,脉氧很低,本来是要做气切的,但抢救的时候听说他女朋友离开了,家里人交待如果他在里面问起来,不要提女朋友走了。几个医生稍微想了一下,没切,换了气插管,损伤小一点。他们想着,小伙子活下来估计还得去追女朋友,颈上留个碍眼伤口怕是要追不到女朋友了。
医生记性真好,还问,后来那个女朋友呢?
池牧之顿了顿,无情地笑道:“哪个?忘了。”
说完,他和医生都笑了。
疼痛科医生推荐了一种临床试验中的新药,称原先的药胃肠刺激太大,这个温和一些。又说,这药不要钱,不过得入组。
在医生大费周章地解释目的前,池牧之按停了对话,说他就是做这个的,他知道,入组吧,没事儿。
回去的飞机上,手边多了几张影像片子、几页电子病历还有几盒止痛药。
至于微信,李铭心愣是一条消息都没发来。
池牧之发去的那张故宫养心殿照片,她也没回。
真他么拽。
*****
裘红是个贪图享乐且贪生怕死的人。
过去她得过一次肾结石,结石很小,小到医生说不用治疗,根本轮不上手术,多跳跳绳喝喝水就行。
可就这毛病,她愣是装了十年腰痛。一搬家,就装死,全留给李铭心搞。
最近,裘红像是忽然明白世界上的男人都会离开她,只有亲生骨肉才不离不弃。她开始每天给李铭心发消息。
态度较之以前180度转弯。
李铭心先当她是病中脆弱,对她产生依赖,等过了几天,一个“钱”字都没听她提起,一些奇怪的设想不由冒出。
裘红住院排得很快。她到省会医院,第三天就住进去了,还开心地跟李铭心说,大医院就是比小医院好,窗外风景都好,一日三餐应有尽有,还有阿姨帮忙打水铺床。
一个负能量过多的人得了大病如此积极,十分诡异。
李铭心主动问:房子呢?怎么说?
裘红:挂中介了,看看吧。
李铭心:哪来的钱?
裘红:手上有点。
李铭心不信。
微信上心平气和的好消息全部都指向了一个方向。那个县城里,没有哪个男人能在困难时,可以把裘红哄得不暴躁不发火。那里都是窝囊废。裘红如果受了恩惠,也一定用尽全力把男人捧上天,有一夸十,绝不藏优。
这几日她太异常了。
李铭心指尖划到池牧之的对话框,又烦躁地刷了过去。
裘红是她的底线。难堪的底线。
学法的时候,她专门查过如何断绝亲子关系。在知道法律上无法断绝关系后,李铭心心里做好了不管她,只应付她的准备。
不管未来大富大贵还是山穷水尽,她都不会报答母亲。
而如果有人替她报答,她会反过来恨。
明知道对方是好心,大大的好心,但她仍忍不住别扭。很难受很难受。
这种难受,甚至高于她拿下那十万块。
她可以为了自己的未来低下头颅,但不愿意为裘红矮人一截。裘红根本不配。
*****
考研出分上了热搜。金助理尽职尽责,看到热点,主动询问分数。
李铭心没报具体,只说还不错。
他问,需要帮忙联系导师吗?
是金助理自己的人脉,还是池总的人脉?
之前,李铭心真的很渴望有人帮忙,能帮她的人生一把。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金助理再问,她忽然觉得难堪。很难堪!
不知道裘红住院的事,是不是也是他联系安排的。
李铭心:谢谢,我先自己试一试。
她在三天内作出决定。
通读文章后,她主动联系了国际法的一位导师,万分斟酌,编辑了很长的邮件。她没有取最感兴趣的方向,而是取了自己最优势的方向。
本以为水很深,没抱有期望,却意外在当天下午收到回复。
老师说,分数很高,非常优秀,如果对国际法有兴趣,可以到办公室,见面聊一下。
老师非常好,交流很愉快。他没有明确给出一定会收她的回复,只官方地表示,如果能过复试,那么很欢迎她加入他们组。
李铭心告别时鞠了一躬,跟他说了声谢谢。
走出法学院,她有股颇不真实的感觉。回头看向鼎鼎有名的法学院大楼,她人空空的。
到校门口,坐上302公交,池牧之打来电话。
他问,晚上想吃什么吗?
“都可以。”
“在哪儿?”
她想了下,给他报了个最近的公交站台。
李铭心下一站下车,坐在站台等他。
春天来了,寒意依旧。
她愣愣地吹着冷风,晒着夕阳,莫名想起了去年深秋。他语气傲慢,说要追她。她没有相信,却配合了行为。
他们坐在太白大道东的公交站台,心意不通,无话可说。
“追求”很假,却意外走向真实。
不知道池牧之是不是自己也没有想到。
*****
白色商务车驶来,甫一停稳,李铭心主动拉开车门,用力抱住了池牧之。
他本低着头,正在回复消息。被她冰凉凉一身抱住,慢半拍地回应了温热,笑说:“这么热情。”
金助理坐在副驾,跟隐形人似的,头都没有回。
李铭心点头,嘴角调动出职业的依恋:“嗯,我好想你啊。”
池牧之当了真:“那一个电话都没有?”
“池先生日理万机,我不懂哪个空档儿可以。”
“李老师聪慧过人,多打几个就能摸索到规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