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心如实:“我没有钱。”
“没事儿,池牧之有。”庄娴书知道这个玩笑不好笑,嘻嘻哈哈起来,“后面要是寂寞了来找我玩呀。”
“好。”她客套。
庄娴书一定是有钱的。她的缺钱是相较于有钱人来说的缺钱,而不是李铭心这种温饱线边缘的缺钱。
她的钱途经历过两重打击。
先是家道中落,小公主落魄成灰姑娘,再是父亲受不了打击,开始赌,先是怡情,后是大赌。
她也想逃,甩掉赌鬼。但是她爸从小把她当公主,捧在手心,架在肩上,一点苦都舍不得她吃。是以,养了她一身娇纵的同时,也在她心里插进根软肋。
她没有办法抛弃爸爸,看他被追债吞云吐雾,鼻青脸肿。没有钱的时候,她真想天上掉钱,补上这个窟窿。
第一次收回扣,她吓得半死,第二次心态就好了,然后脸皮越来越厚,直到被程宁远发现。
过去纠葛不再提。反正这次的分手是真的,离开也是真的。
“程宁远未婚妻来找我,问我怎么可以消失,我说给我1000万我就消失。”
庄娴书问李铭心,“你知道她回了什么?”
李铭心:“她说好?”
“是的!”庄娴书咬牙切齿,“她答得太迅速了。她答应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价格开低了。”该死!
人还是得有钱,不然关键时刻价码都开不合适。她和程宁远纠缠十余年,分的时候拉拉扯扯,人尽皆知,那么她的存在即便在婚后也是很大威胁。谁知道她哪天想不开,又和程宁远死灰复燃了呢。
庄娴书太懊恼了:“应该开两千万的,或者再开高点,慢慢往下谈。一张口就是一千万,后面让我签字的时候,我真的揪心死了。”
“所以真的要走?”李铭心一开始听她说出国读书,当又是一时兴起的嘴炮。
“不走也会有人来赶我的。”她弯弯嘴角,帮李铭心扶正灰色工作服领口,“看开啦,妹妹!”
李铭心要到下午五点才下班,池牧之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她发微信:别等我,我五点才下班。
池牧之:那我过来找你
李铭心飞快环顾四周:什么?不可以!
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来了。
空闲的那只专属电话一响,李铭心站得笔直。他设置时把所有提示音都关了,就留了个电话,音量调至最高。这是那手机第一回 响,效果震撼。
休息床上阿姨正在睡觉,也被吓醒了。
李铭心按下挂断,又给他发消息:我这边不方便,工人休息室,有人呢。
他没再回复了。李铭心猜他应该回去了。
下班前一刻钟,她到职工休息的地方领礼品包——清扬赞助的洗浴用品。
一瓶洗发水、一块毛巾和一块肥皂。最近李铭心用不上,但还是拿了。
李铭心拎着东西往公交站台走,很意外,童家河在那里。他似乎在等人。
李铭心打了声招呼:“嗨。”
“铭心!”他脸上看不出被开除的不开心,“下班了!”
“你......等车吗?”
“没,我等老大换班,一会去喝酒。”
led屏显示公交还有两站到。李铭心估算还有十分钟,见又无话可说,低头看起影子。
“你是不是听说了。”
“什么?”李铭心抬起头。
他挠挠头:“那个,我要走了。”
她无效安慰:“哦。没事儿,工作哪里都有。”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开吗?”他欲言又止。
春风有点暖意了。
三月初,风拂起发丝,不冷,反而有点臊人。
李铭心看向他那双充满情绪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要不要问下去。他似乎有些愤怒。
“唔......为什么?”
童家河不甘地撇起嘴角,靠近半步,紧盯住她,恨恨道:“有钱人只手遮天,牛逼呗。”
他看她的时候,像在看一个有钱人。
池牧之的卡宴驶近。车子刚洗过,锃亮得晃眼。
他算好时间,也知道她会来等公交。
划至年轻男女面前,他没动声色,也没降下车窗,等李铭心自己上车。
童家河那话跳跃在耳边,像是对她的指责。
而在他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上这辆车,基本就做实了她是有钱人的帮凶。
门一合,李铭心始终低头,没看窗外。
她像背叛了她的工人阶层,无法面对工人兄弟,也无法调动起对资本家的笑意。
池牧之瞥她:“这副表情看我干什么?我什么也没说。”他这次压着火,但没凶她。知道没必要。
她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游泳馆的救生员。”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天校门口的男的,也认出他是游泳馆的救生员。
“那你知道......”她斟酌用词。
“知道什么?”
李铭心认真打量池牧之,又觉得不太可能。遂没问。
池牧之单手握着方向盘,利落转了个弯,轻描淡写地说:“知道他被开了?”
一瞬间,心沉到了底。
*****
李铭心不是故意不说话的。职业素养要求她说点话,她也想说话,可坐上电梯到达十六层这漫长的安静里,她始终没说得出话来。
她不敢置信。整个人气得颤抖。
因为熟悉,不用说明,他们也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所以她气的同时,他也在气。
池牧之臭着张脸,左右脚踩了鞋,径直入内。没再说一句话。
池念听到开门声,探出头:“哎?你们一起回来的?”
李铭心弯起唇角:“电梯上碰到了。”又此地无银地与雇主强调,“后面我游泳馆的工就结束了。”
“哇!”池念叼着酥饼开心,“可以不用打工啦!”
李铭心催池念去背单词:“我去洗个澡,等会来抽查哦!”
池念今天的效率很高,背完规定的单词量还模拟了一次考试。
尽管是题量减少的模拟,但效果很不错。李铭心说,过阵子看看有没有考位,可以正式考一次,看看分数。
“考得好是不是就要走了?”
“唔,有语言成绩了,去哪里都很快的。”
池念赶紧摇头:“那我还不行,我这个英语不行的,明年再考吧。”
她说完就不学了,跑去厨房找东西吃。李铭心也被硬塞了两块松饼,吃的有点撑。
到八点晚餐,谁都没胃口吃。阿姨说见鬼了,今天的菜像没动过。
池牧之舀了碗汤,喝完回房间了。李铭心此时已缓过劲,等阿姨下班,池念睡下,她主动去了主卧。
顶灯敞亮。
他摊着两台电脑,趺坐地板,正在看文件。
“很忙吗?”她微笑。
他平淡回应:“还好。”
“下午我错了。”她趴到他身边,找了个空当儿坐下,“我以后不跟男的说话了。”
池牧之盯着电脑键盘,想了想,打了几行字,按下回车,才不咸不淡回她道:“所以特意整理了行李,本来准备走,想想还是决定为了钱,忍一忍?”
李铭心讶异。下午怒极,她确实把书桌上的书整理装框,将衣服收往一处。
装完明白在做傻事,又拍拍手去找池念了。
她怎么可能离开,她离不开。
只是那种被严格掌控的感觉太窒息了,一时没适应。
没想到池牧之进了她的房间。
“你......”
“李铭心,你真幼稚。”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那你不幼稚吗?”就因为说句话,把人家开了?
空气静滞半晌。
池牧之掰过她那张倔脸,怒火中烧:“我没那么没品!”
李铭心眨眨眼,刚要说话,池牧之近乎震怒地加大了捏她下颌的力道:“还有,这事不是你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的。”
进房间想跟她说事,看到地上摊着的行李箱,他才是真的怒了。一句话能说清楚的误会不算什么,但一句话没说清就要离开,才燃起了他真正的掌控欲。他不允许!
李铭心坐直身体,看向他:“什么意思?”
他紧抿嘴唇,不再说话。意思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