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沉心里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往外冒，不过还是冷静回复：【苏饲养员，你要肥料做什么？】
苏词慢吞吞回复：【养花】
顾青沉：“……”
这位饲养员，蛮有闲情逸致的嘛……但他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狱星的状况？
他只能编辑回复：【狱星的环境特殊，没办法种植的。】
第10章
狱星，是在星盟历1220年，被星盟的探测队伍发现的，距今已经有110年的历史了。
那时候还没有被划为监狱星，只是一颗被命名为“地星”的普通星球。
被发现之初，地星并不像现在这样弥漫着危险诡谲的红雾，但也是土壤贫瘠，满目荒芜，星盟探测队经过一番检测后，就将这颗星球划分成为了不适合居住的非资源星。
星盟历1236年，在各成员国的提议申请下，星盟启动了狱星计划，地星被列入考核范围，最终从几颗候选星球中脱颖而出，逃离了成为垃圾星的命运。
随后的七十年里，星盟在狱星上陆续建造了三十几座基地，接收来自星盟各成员国的星际罪犯，达到了上万人数。
在那数十年的时间中，星盟的研究院从未停止过对地星的环境进行改造，试图在地星建造种植基地，以减少食物的运输成本。
只可惜，科学家们呕心沥血，却收效甚微。
最终除了无土栽培技术取得较大进展外，对土壤的改造都宣告失败。
“为什么？”
苏词嫌弃打字交流太慢，直接一个语音通讯发了过来。
顾青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他的通话请求，然后解释起来。
“因为狱星的土壤中蕴含着一种血红色的不明成分，被称之为污染物。这些成分导致狱星土壤无法栽种，并且还会污染同化从其他星球运输过来的普通土壤。”
因为兴趣相关，顾青沉对这方面有过研究，苏词算是问对了人。
“科学家们也试过温室种植。”
“他们尝试将普通土壤隔离在室内，避免接触狱星上的红土，虽然作物生长速度明显比在其他星球慢，也更容易病变，但至少是有成效的。”
狱星收容了上万名星际罪犯，这些罪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且本身都拥有强大的实力，极个别的，甚至能以一敌万。
虽然在收容后实力都被削弱了，但星盟也不敢掉以轻心，派驻的守军数量自然不可能少。
这样一来，饮食方面就成了很大问题——营养液确实能够提供人体所需营养和能量，但人不能只吃营养液，需要跟正常食物结合，否则长此以往，会导致牙齿和肠胃功能退化，引发其他疾病。
尤其是每天需要进行高强度训练的士兵们，伙食更不可以差。而温室种植出来的食物，在某一段时间，的确给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很大帮助。
然而，科学家们没有高兴多久，大约在二十多年前，星盟历1307年的时候，狱星上开始出现神秘的红色迷雾，将整个星球都笼罩其中。
“红雾中也蕴含着污染物，科学家怀疑，这些红雾是有土地释放出来的，在红色迷雾出现后，温室栽培的手段也宣告失败了。”
苏词颔首，这点他倒是明白为什么。
果然，就听顾青沉说道：“你别看我们周围好像没有那种红雾，但其实，我们每时每刻呼吸的空气，也蕴含着那种血红色的颗粒。”
只是浓度很低，所以肉眼看不见而已。
“一旦被这种血红色的颗粒污染，土壤就会迅速病变，不再能够产出作物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这种血红色颗粒对人体也是有害的……只不过后来出现了克制的办法。
顾青沉叹气，“即使是无土栽培技术，也是研究院的大佬们，花费了好几年时间进行改进，才得以继续种植蔬菜的。”
当然，也只适合那种生长周期短，可以快速收割的品种，至于这个苏饲养员想要种花种草……没有无土栽培的设备和技术，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听到顾青沉委婉的否定，苏词倒也没有反驳，他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顾医师解答。”
顾青沉以为他放弃了，刚要安慰他两句，却又听他继续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哪里能弄到肥料吗？”
在他接收的知识中，无土栽培，应该更需要用到肥料才对。
“你还是要种花？”顾青沉深吸一口气，他刚刚说了那么多，这个新来的饲养员还是没听懂吗？
“你没有无土栽培技术，只是在宿舍里种花，就算有肥料，也是种不活的。”他带着几分隐忍地说道，这次说得很直白。
然而这个饲养员，别听声音温和有礼，却分外固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就是试过了才知道啊！
顾青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漠地道：“那你就试吧，肥料可以用积分在后勤处兑换，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肥料很贵，需要的积分你可能支付不起。”
苏词也想起了石一江曾跟他提到的积分，便问他积分是什么东西。
顾青沉随口跟他解释起来。
简单来说，积分就是狱星的硬通货。
狱星上的工作人员，除了每月按照合同上的约定，发放工资和相应福利外，还会根据各人不同的职级，发放相应数量的积分。
使用积分，可以到后勤部兑换物资、在基地中使用对基地成员开放的服务和设备等，能够给在基地的生活带来诸多便利。
当然，就算不使用积分，基本生活还是能保障的，就是日子难免过得紧巴巴的。
“你是见习饲养员，每月只有100积分，转正后应该会多一点。”顾青沉语重心长，“积分在基地是很值钱的，你要好好珍惜。”
虽然上头并不提供积分和宇宙货币的兑换服务，但也没有禁止基地成员私下买卖积分。
市价是1积分=100宇宙币，偶尔会因为行情而浮动，但也基本不会低于这个价，相当于在见习工资上，每月还能多出一万宇宙币。
这个薪资水平，在整个星际中都算得上高的了。
苏词默默记下这个知识点，跟顾青沉道了声谢，便结束了语音通话。
他盯着茶几上装着泥土的罐头，这间宿舍有他在，红雾都被隔绝在外，倒不担心泥土会被侵蚀同化，再次失去地力。
这样想着，他往罐头里浇了点水，便伸了个懒腰，将光脑随手放在罐头旁边，起身慢吞吞地走回了卧室。
尽管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都急不来，而且虚弱的身体，也需要睡眠来补充消耗的灵力。
劳逸结合，苏词一向很明白这个道理。
他来到床边，将手腕上的通讯仪解下来，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在他身边，小孩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挤在了角落里面，呼吸平缓，显然并没有被苏词的动静吵醒。
苏词看了他一眼，伸手将小孩搂过来，抱在怀里。
才洗完澡没多久的小崽子，闻起来香喷喷，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又在被窝里躺了一会，身上暖洋洋的。
除了太瘦了有些硌手外，倒是个不错的抱枕。
不知梦见什么，小孩眉头紧紧地皱着，本来就因为营养不良而消瘦凹陷的小脸，愈发的不好看了。
苏词想了想，手指轻柔地拨开小孩额前的刘海，然后微低首，将额头贴上小孩温热的皮肤，两人眉心微触的地方，有淡淡的金色光芒亮起。
寂静昏暗的房间中，只有这一点点的亮光，像是一点微弱的萤火，却足以照亮黑暗。
等光芒渐暗，苏词退开去，小孩因为痛苦而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流露出几分安详平和来，他本能地贴进苏词怀里，小脸轻轻地在苏词的胸口上蹭了蹭。
苏词眨眨眼，活了上千万年，第一次跟另一个生命如此亲近，他感觉有些新奇，又有一点不太适应。
不过……
想到这是一个新生的、跟他同样生命形式的灵，他又觉得心情不错。
手掌在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一下，苏词闭上眼睛。
只是很快的，他又睁开了双眼。
“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
“乒乒乓乓——”
楼顶上，虽隔了一层楼，还有隔音效果不错的墙壁和地板挡着，然而当苏词闭上眼睛之后，某两个房间中闹出的动静，还是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整栋育崽所，只有五楼两个相连的房间还亮着灯，只是没有窗户，外界并不能看到。
其中一个房间里，小孩站在床上，用力地蹦跶着，手里还举着根不知哪来的棍子，不断敲击金属床沿，发出富有节奏的响声。
隔壁的房间里，另一个小孩高举起桌子，哐哐哐地砸着金属墙壁，嘴里发出刺耳的尖锐叫声。
楼下303号卧室里，苏词微微眯起双眼，眼底金芒一闪而逝。
下一刻，501和502号房间，便发出了咚咚两声闷响——
举着桌子砸墙的六号，手上一松，高举的桌子摔落在地，本人也软倒在了地板上。而在床板上蹦跶的七号，忽然眼睛一闭，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过了一会，他们的房门陆续被打开。
保姆机器人飞进来，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情况，确认没有问题后，机械手臂捏起被角轻轻地为六号盖上，又把七号抱到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保姆机器人离开了房间，育崽所也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苏词满意地闭上眼睛，手臂微微收拢，就这么抱着怀里的小崽崽，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
清晨，天空中浓郁的红雾悄然散开，不算明亮的光线穿透云层落在大地上，驱散了夜晚的诡谲阴森。
“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通讯仪，忽然亮了起来，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从深睡进入浅眠状态的一号，被这动静吵醒，睫毛轻轻颤动着，缓缓睁开眼睛。等意识回笼，映入他眼帘的，便是苏饲养员近在咫尺的俊脸。
感受着青年团团包裹住他的温热气息，小孩黑红色的瞳孔骤然紧缩，瞬间睡意全消，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房间中一片安谧。
夜晚自动供应的暖气已经停了下来，空气中带着清晨特有的寒凉，然而一号却感觉身上还是暖和的，因为……
他现在缩在饲养员的被窝里，脑袋和他一起靠在同一个枕头上。
俊逸美丽的青年，小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毫无防备地侧躺在他面前。
他那清瘦白皙、对他而言却十分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搂抱着他，温暖柔软的掌心贴在他的后背，以守护的姿势，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着暖意。
因为这样的暖意，体内那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