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天望着李慕的元神，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道：“摩伏勒，好久不见。”
摩伏勒，正是摩呼罗迦王的本名。
李慕叹息着摇摇头，合什宣道：“阿弥陀佛，你不再是紧那罗，我也不再是摩伏勒，如今的我，叫法海，乃是灵山大威天龙明王菩萨，而你……是魔。”
无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八部天龙之中，他跟摩伏勒和阿修罗王罗骞驮关系最好，当年阿羞之事时，也唯有他们为自己说过话。
可如今，不仅罗骞驮宁死不肯帮他，连摩伏勒对他也是这种态度，这让无天心里极为难过。
他凝视着李慕，声音低沉的道：“我为何会入魔，你难道不清楚？”
李慕颔首道：“我清楚，但我依旧不能原谅你，正邪不两立，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选择入魔，那我们之间便再无情谊。”
紧那罗并非已经不存在，只不过不是面前这个魔佛，而是那个白衣无天。
若是面对白衣无天，李慕依旧认他是紧那罗，认他这个好朋友，这是原则问题，至少是必须要做给旁人看的原则问题。
所谓的正邪不两立，也同样是说给别人听，李慕心里其实一向对此嗤之以鼻。
他行事从来只凭心意，正邪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畴。
如今也不过是因为，他所交好的人，全都是正派人士，所以他不可能在如今才来跳反，让在乎他的人痛心难过。
因此他会坚定的站在正派这边，跟魔罗无天斗到底。
无天怒视着李慕，沉喝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佛？什么是魔？”
“我曾经何尝不想成佛？可那所谓的佛是什么样子，你难道没看见？”
“你当初不也是看不惯，才在灵山不断闹事，最后被逼转世重修吗？”
李慕也毫无征兆的暴怒，他指着无天暴喝道：“统统都是废话，哪怕我再看不惯，那也是我佛门内部的事，我不管怎么闹也是自家人的矛盾。”
“如果当初你没有选择堕入魔道，而是暗自努力修行，积蓄力量，等到时机成熟再找如来算账，我今日一定帮着你弄死他，跟你一起改变佛门，改变三界。”
“可现在你已不是佛，而是魔，你抛弃了自己的出身，抛弃了你的道，也放弃了你的朋友兄弟，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
无天被李慕这一通咆哮，给吼得有些发懵，微张着嘴失神的看着李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他不是不想改变佛门，也不是看不见如来的伪善和虚假，他也想推翻如来。
但他却是想要以佛的身份，正大光明的去做到这一点，而非像自己这样堕入魔道，借外力去做到。
良久，无天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之意，缓声道：“我不知道你凭自己的力量能不能做到，但是我没有把握，所以……”
“也罢，我不求你帮我，只希望你不要与我为敌，我不想对你出手。”
“至于我能不能成事，反正只需要三十三年便能见分晓，你不妨安坐天目山，静看结果。”
李慕冷哼一声，断然道：“不可能，我说了，正邪不两立，你尽管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你入魔之后长了些什么本事。”
开玩笑，不插手其中，又怎么攫取功德？
李慕是李慕，摩伏勒是摩伏勒，摩伏勒是李慕，李慕却不是摩伏勒，他才不会顾及摩伏勒跟紧那罗的友情。
更何况还是那句话，白衣无天是紧那罗，黑衣无天是魔罗，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只不过经历的世界多了，置换的人物多了，扮演置换角色已经成为李慕的本能。
哪怕心里十分清醒理智，但在言行之中，却依旧表现出了属于置换角色该有的情绪。
说完那句话，李慕直接手掐印诀，口中诵咒：“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嘛哄……诛妖降魔。”
李慕手印之间金光大放，法力化作一道金色光柱对着无天轰击而去。
无天眼中浮现悲色，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任由金光轰在自己身上，将自己打散。
这本就只是他一股神念所化，类似于托梦之法，莫说本就没有反抗之力，便是有，他也不愿跟李慕动手。
他能从李慕的情绪中，感受到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他知道对方并非真的对他再无丝毫情谊。
可惜，他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啊……
……
灵山大雷音寺，大雄宝殿原本属于如来的位置，无天缓缓睁开双眼，喃喃唤道：“摩伏勒……”
“报……”
便在此时，一名黑袍人快步走进大殿，对无天合什道：“佛祖，巨蝎出师不利，未能夺回燃灯的舍利子，黑莲圣使也被孙悟空打成重伤。”
“什么？”无天目光一凝，暂时抛开与摩伏勒见面带来的影响，脸色阴沉的道：“他们在哪？”
黑袍道：“他们此刻正在殿外侯见。”
无天怒道：“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让他们滚进来。”
“是。”黑袍反身对殿外高声道：“巨蝎黑莲，进来。”
巨蝎与头脸都被笼罩在头罩中的黑莲圣使，并肩进入大殿，齐齐合什躬身见礼道：“佛祖。”
起身后巨蝎才开口道：“佛祖，我的任务被孙悟空破坏，舍利子也被孙悟空抢走。”
黑莲圣使接道：“黑莲无能，被孙悟空识破，坏了佛祖大事，实在是罪该万死。”
无天望着黑莲圣使的眼睛，眼中有许多画面闪过，正是之前黑莲圣使所经历的一切。
原本黑莲圣使奉无天之命，化作观音菩萨去圣佛洞将孙悟空骗来灵山。
结果就因为玉净瓶拿错了手，便引起了孙悟空的疑心，几经试探后，便被孙悟空识破。
无天看到孙悟空机智百变，也是暗自佩服。
所以说细节决定成败，往往一点点疏忽，便会导致功败垂成。
观音菩萨从来都是左手托玉净瓶，黑莲圣使所化观音菩萨却是右手托玉净瓶。
结果就这么一个小细节，就让孙悟空看出了问题。
无天看完黑莲圣使的经历，对他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那个孙悟空的确聪明绝顶。”
说完挥手打出一股法力，没入黑莲圣使的身躯，瞬间便将他的伤势治愈。
黑莲圣使合什躬身道：“谢佛祖。”
无天手下四大干将之一的赢妖开口道：“佛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若想制服孙悟空，施展法力将他擒来便是，何必如此费事？”
无天凝声道：“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以为如来真的死了吗？”
“什么？如来没死？”
听到他这句话，黑莲圣使、黑袍、赢妖、巨蝎尽皆脸色大变。
无天缓声道：“当然没有死，燃灯同样没有死，像他们这样的至强准圣，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死去。”
“他们只是转世为凡人，这就是所谓的定数，我统领灵山的时间是三十三年，三十三年后如来还会回来。”
赢妖紧张的问道：“佛祖，这个定数可以改吗？”
其他三人也是凝重的望着他。
无天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如果可以改，那还叫定数吗？”
四大干将满脸懵逼的看着无天，若定数不可改，那我们是在折腾个什么劲？
好在无天又接着道：“可我偏要改变这个定数，所以我要利用孙悟空。”
赢妖连忙问道：“如何利用？”
无天道：“如来想重掌灵山，必须要倚仗三件宝物，一是如来转世的法身，二是十七颗舍利。”
“十七颗舍利？”
无天颔首道：“佛门有十七颗古佛舍利，若将这十七颗舍利聚集在一起，就可以夺天地之造化，发挥出混元大罗金仙的威能。”
“如今圣人不出，三界之内没有人能够阻挡混元大罗金仙，便是我也不能。”
四大干将凝重的缓缓点头，赢妖又问道：“那第三样宝物是？”
无天道：“孙悟空。”
“啊？孙悟空也算一宝？”
无天道：“不但是一宝，而且至关重要，因为只有他，才能找到如来的转世灵童。”
“除他之外，也没人能找到十七颗舍利中最重要的一颗……无骨舍利。”
赢妖好奇的问道：“无骨舍利……是什么呀？”
无天无奈的摇头道：“世上没有人见过，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无骨舍利乃万佛之本。”
“若找不到无骨舍利，就是其余十六颗齐聚也毫无用处。”
“而孙悟空能找到无骨舍利，这是他的天命，同样也是定数，所以我们要利用他找到十七颗舍利，以及如来的转世灵童。”
四大干将恍然大悟，赢妖兴奋的道：“属下明白了，只要找到如来的转世灵童，将他杀死，再夺走十七颗舍利，那定数就能改变，如来再也无法归来。”
无天脸上露出森寒的笑意，缓缓点着头，四大干将也是精神大振，信心倍增。
可惜，无天虽然明晰何为定数，却终究未曾成圣，对定数这两个字的可怕之处，理解得还是不够深刻。
定数便是天道大势，也是天道的意志。
只要你不能超脱天道，再说得具体一点，只要你打不赢鸿钧，那么任是你机关算尽，到头来依旧难逃定数。
这也是为何李慕不敢妄动心思，只能选择顺天而行的原因。
洪荒世界跟他以前经历的世界可不同，天道是具体存在，化作了实体，拥有思维的存在。
一旦他想要泄露天机，比如告诉无天孙悟空就是无骨舍利，乔灵儿就是如来的转世灵童，干掉他们就万事大吉。
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被鸿钧一巴掌拍成渣渣，然后抹去无天的记忆，让天道轨迹继续运转下去。
这就是洪荒世界的操蛋之处，以前他经历的那些世界，天道就像一段程序，只会按照程序去运转。
一旦剧情被改变，天道就会自行调整，形成新的运行轨迹。
简而言之，没有具象化的天道大势，相对容易改变，具象化的天道大势，则是根本不容许人去违逆。
而洪荒世界的天道具象化，并非天道的选择，而是鸿钧的选择，因为是他主动身合天道，让天道有了思维。
这对洪荒世界来说有好处，增强了世界的安全系数，不会轻易被大能毁灭，动不动就来个重开地水火风。
对众生来说却相当不友好，因为一切都已经注定，不能改也不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