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绿色的衣袍轻轻抖动间,殊不知落在沈琅眼里,有多么浮夸和矫揉造作。
柳莺莺见对方这般冷漠的态度,嘴角微抽,只隐隐快要装不下了,当知她的苦肉计、美人计和连环计竟双双失了手来。
一时紧咬了牙关,在心里头臭骂了句“狗男人”,男人历来自大,怜惜弱者,若是换成旁人,英雄救美之人早已层出不穷。
不想,她今儿个是碰上了个丝毫不知怜香惜玉的木头桩子不曾?简直白瞎了那样一张好脸了。
怪道沈月灵嘴里冒出那句:比鬼还可怕了。
若让柳莺莺来说,该是:比鬼还无情!
只不知眼前这人究竟是何时出现的,莫非将方才她拔簪与那头狼搏斗时的动作瞧在了眼里?
只是,装到一半停下来反而更假。
心里这样想着,一时紧闭上了眼,微微呼出了一口气,等再一睁眼时,
生死关头,不知打哪儿激发出的一股神力来,柳莺莺目光一抬,视线落到某处,竟在电光火石间灵机一动,忽而抬手快准狠一把紧紧薅住了对方腰间的玉佩穗子,借着这股力道一路身姿轻盈的“飞”了起来。
淡绿色裙摆在空中划过一抹优美弧线!
不过片刻功夫,她人早已飞快藏到了沈琅身后。
假意惊恐害怕飞速躲在他的背后,实则将人推到猛兽面前充当为人肉盾牌,一时花容失色,牙齿打颤,面色浮夸道:“公子护我——”
这一切动作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柳莺莺做的行云流水,得心应手,没有半分生疏和犹豫。
柳莺莺:这叫给台阶就下,不给,老娘自己跳上台阶,然后——下!
沈琅:“……”
第032章
话说柳莺莺躲在沈琅身后“瑟瑟发抖”, 抖了许久,却见四周一片风平浪静,压根无事发生, 久到确定再无事发生了之际, 她终于从那片白色衣袍后“战战兢兢”的探出了一双眼儿去。
不想,这一探, 竟看到了令她意外的一幕。
只见方才还十分凶残的恶狼, 眼下竟当真跟只小白狗似的,竟朝着这个白衣男子的锦靴上一下一下轻轻蹭着。
它摇着尾巴,眯着双眼, 用头顶上最柔软,最漂亮, 最雪白的一片毛发去蹭着这个白袍男子的锦靴。
柳莺莺竟从那道妖娆摆动的身姿上,从那双冒着绿幽幽光芒的漆黑眼眸里看到了几分讨好谄媚之姿。
与方才站在林中, 对柳莺莺露出尖锐的牙齿, 露出锋利的爪牙,那副稳操胜券的恶兽之姿相去甚远。
仿佛真正化身成了一条小白狗。
以至于, 这天差地别的对待, 竟让柳莺莺一整个脸抽在了原地。
偏生,面对雪狼这副撒泼打滚的谄媚之姿,这名白衣男子面上没有半分受用之色,依然淡着一张脸,不多时, 只面色清冷, 冲着那头摇尾乞怜的大雪狼淡淡呵斥道:“孽畜, 还不坐好!”
醇清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透着淡淡的回音,还透着股子仙气飘渺的味道。
这话一起,瞬间便见那抵靴狂蹭的雪白猛兽瞬间屈起双腿,乖乖坐在地上,仰着雪白狼头,一脸乖巧又仰慕的看向那白衣男子。
是的,仰慕,柳莺莺只觉得见了鬼了,她竟从一条狗……啊呸,是一条狼脸上看到了仰慕之姿,只差没咧着嘴呢。
柳莺莺:“……”
这个世界变幻太快。
快到柳莺莺的脑回路压根跟不上眼前的变幻莫测。
没想到堂堂凶兽之首的雪狼,竟还有这样的两副面孔来。
简直丢狼现眼!
看着眼前画面,一时忍不住让柳莺莺想起方才这只雪狼无故攻击她的一幕,莫非,不是为了扑倒她?而是朝它主人扑去?
正在柳莺莺沉思间。
这时,身前的那道宛若天神之人终于冷着脸缓缓转过了身来,柳莺莺当即羞涩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腼腆一笑,有些忐忑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顿了顿,又忐忑的朝着对方腰上那一抹撕开一道口子的衣袍上看了一眼,仿佛有些不安道:“害公子衣衫尽毁,小女子惭愧亏欠,若不介怀,小女子可帮忙修补。”
说完,生怕对方拒绝似的,又立马咬唇道:“倘若不修好,小女子怕是夜里将愧疚难眠。”
柳莺莺羞答答的说着。
沈琅却抬眼看向她,直接越过她嘴里自说自话的“救命之恩”,神色冷淡的说了句:“不必!”
说着,又淡扫了柳莺莺一眼,面无表情道:“退下吧!”
说完,直接视眼前柳莺莺为无物般,目光压根再也没有往她身上扫了半眼,只袖袍淡拂,径直越过柳莺莺而去,没有半分要停留的意思。
柳莺莺就那样被人无视在了原地。
而那句“退下”,落在柳莺莺眼里,自动翻译成了“滚吧“更为贴切。
只是,走了几步,这时,忽又见那道衣袂飘飘的身影忽而步子一顿,不多时,只见那道身影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跟上!”
柳莺莺以为他松口了,当即心花怒放又面露羞涩的跟了上去,这时,却见那道清冷的身姿忽而淡淡停了下来,一张清冷的侧脸淡侧了过来。
下一刻,一团雪白的身姿越过柳莺莺,步履颠颠,摇尾乞怜的跟了上去。
看到雪狼身影的那一刻,柳莺莺的脸面微微一胀,然后险些没能绷住朝着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来。
好罢,原来,这话,压根不是对着柳莺莺说着。
竟是对着那头谄媚的狼崽子说的。
她还险些以为这人端着假正经,终于要显露出了原形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那头雪狼屁股颤颤,尾巴翘翘,走得那叫一个怡然自得,洋洋得意,仿佛是对她无尽的嘲讽和显摆,好似在说:哼,想跟我争宠?门都没有!
所以……就这样走呢?
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
直接将她这么个大美人撂在这空落落的林子里?
这不叫暴殄天物叫什么?
柳莺莺内心的狂怒无人回应。
回应她的是一道衣袂飘飘的白衣背影,以及一道步履妖娆,谄媚跟随着白团背影。
一人一狼,直接目不斜视的消失在了柳莺莺眼前。
徒留下柳莺莺尴尬的立在原地,与桑树林融为一体来。
*
像是一阵仙风似的,来得快,也去得快。
很快,整个剑拔弩张,危险重重的桑树林便又恢复了方才的寂静清冷,枝头的鸟儿又开始渣渣作响,风儿簌簌而过,一切恢复正常,好似刚刚出现的那样凶险的一幕压根不过是一场错觉。
除了,掉在地上翻倒一地的桑叶篮。
以及,手中紧紧拽着的这枚麒麟玉佩。
而在那一人一狼两道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一瞬间,柳莺莺脸上原本所有的羞涩,所有脸红,所有惊恐,所有害怕,以及所有的花痴,所有的欲擒故纵全部齐齐消失了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蹙眉,仿佛遇上了个难题。
原来,方才紧急之下,柳莺莺直接将对方腰上的这枚穗子连带着这枚麒麟玉佩一并偷拿了下来,紧紧握在了手中。
看着手中的这枚冰肌玉骨的麒麟玉佩,又一时抬着眼,朝着院墙的那个方位远远看了一眼,不多时,柳莺莺轻轻咬住了自己的红唇。
所以,方才那道像神仙般从天而降的男子,竟是传闻中那位比鬼还更要可怕几分的沈家大公子沈琅咯?
沈琅?养狼?
倒也相配。
那他若养狗的话,是不是该叫做沈……苟?
呵。
柳莺莺摸了摸手中的玉佩,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吐槽了几句。
原来,早在仰头看到那名白袍男子的那一刻,她早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来。
那样的相貌,那样的气质,整个沈家,除了那位刚回不久,还不曾谋面过的沈家大公子,还能有谁?
在来时的路上,其实柳莺莺还没决定好要勾搭这位沈家大公子的,却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秦妈妈教导她的那些本领便已自动油然而生,自动在他身上不自觉上演了。
或者说,勾搭人,早已成为了柳莺莺身体里的一部分了,就跟吃饭睡觉那样普通,区别在于,她想不想吃饭,想不想睡觉,以及想不想勾搭人。
而这位沈家大公子,她没有选择不勾搭的理由,因为,他是她被秦嬷嬷调,教整整三年来,遇到的甚至可以直接排在第一位的最上乘尤物。
遇到这样的“猎物”,断然没有放手的道理,便是不为她效力,也有让她想要暗搓搓练手一番的冲动!
只是,她真以为那位传闻中的沈家大公子是个面目可憎之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这般的……宛若谪仙,宛若仙人。
更没有料到竟是个刀枪不入,油盐不进、不解风情的冰块木头。
她方才不过略一试探对方性情,若是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男子,早在柳莺莺将人看呆的那一瞬,对方早已面红耳赤,甚至压根不敢与她对视了,然而今日,她又是扮弱,又是连番上演着各类苦肉计,连环计,甚至将美人计都用上了,不想,对方非但无动于衷,甚至连个多余眼神都没有给过一下半下。
并且——
柳莺莺抬起自己的手臂,白藕似的酥腕上已出现了几个鲜红的手指印。
以及,小腿阵阵刺痛传来。
柳莺莺好看的柳叶眉淡淡蹙起。
看来此人铁面无情,就连最基本的怜香惜玉都不曾有。
怕是轻易搞不到手。
柳莺莺“行走江湖”多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硬茬,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看到她,没有被她的美貌惊艳到,至少是没有显露出来,反倒是自己险些被对方给震到了,虽柳莺莺并不差这一道两道惊叹的目光,到底略有些小小的挫败感。
若是放在往常,柳莺莺压根不会在意,可如今她时间紧迫,这个沈家大公子已成为了她如今为数不多的选择,甚至没有之一了。
她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而距离下一次噬心丸发作,甚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为了自己的身体,为了自己的归宿,柳莺莺已再没了任何退路,一时,她只微微咬牙,决定使出浑身解数也势必要将这位大公子拿下。
一是,早已无路可选了,二则是,许是对方的冷淡态度反倒是略微勾起了几分柳莺莺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