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挂断电话,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句:“林笙,你晚上有空吗?”
林笙抬眸望去,发现来人是许承洲,她淡淡回了一句:“没空。”
大陈跟小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用眼神交流着内心的情绪,她们两人都知道许承洲跟林笙离婚了,按理来说这离婚冷静期的夫妻,大多数都是没什么交流的,可许承洲不太一样,他总是时不时的会来店里找林笙。
即便被她冷脸对待,也没有半分不悦。
与离婚之前,相差甚远。
大陈的意思就是,回头草永远是最香的,更何况林笙变得这么好看,他怎么可能放手?
“没空的话,我也可以再等等的。”
“我真很忙。”林笙拧眉望着他,“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回去吧,我记得你公司最近也挺忙的。”
许承洲愣了片刻,微微颔首,这才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后,林笙才抬眸望去,望着他的背影被漫天大雪包裹,身影孤寂又凄凉,不免想起自己在与他领证那天,同样下着雨,她拿着结婚证,满心欢喜的往家里走,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在满是雨水的地上。
他便是如今日这样,继续埋头往前走,不曾过问一句。
原来所有事情,都有因果轮回,他不曾对她露过一分真心,那也就别期盼她再继续付出。
*
许承洲并未回公司,他破天荒的转身去了常去的高档会所,邀约了几个好友喝酒。
到包厢里什么话都没说,进来就要了几瓶上千的洋酒,自己倒酒,一杯酒一杯的喝。
许承洲在校期间,是出了名的好友广、多,异性缘好,因此许多同学与他也保持着良好的联系。在场除了寇阳和蒋辉,还有一些别的高中同学,只不过玩得并没有像蒋辉跟寇阳这般要好。
大家见许承洲闷头喝酒,也不敢多问什么。
是个人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寇阳抿了一口酒,许承洲已经喝了两大杯了。
蒋辉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哎呀,你这么干什么,大白天跑来喝酒就算了,还喝得这么猛,不怕死啊?”
“就是。”寇阳在旁边附和,“你出了什么事,跟哥几个说说。”
“是不是因为咱们校花的事?”其中一个同学刚从国外回来,还并未知道许承洲跟林笙结婚的事,以为许承洲依旧跟梁雪婧在一起,随拿起酒杯碰了碰他的酒杯,“校花多漂亮啊,漂亮的女人心都不稳,你要多理解,而且你身边也不少女人追求你,看得咱们哥几个眼红极了。”
他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笑着说:“尤其是高中时期,那追你的人多了去了,我记得一班也有一个,叫什么来着……”
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突然茅塞顿开,“笙胖,那个胖子,特别喜欢你,那个时候我去一班找同学玩,不小心碰到她的书,结果她书里掉出来的,全都是你的照片,哎哟……”
男人一脸嫌弃的啧啧了好几声,“我当时就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搞笑的是她连哭都不会,居然还笑着跟我说,她不是癞蛤蟆。”
寇阳跟蒋辉的脸色都变了,一个劲的给男人使眼色,可男人就是看不懂,还以为他们跟他一样,在跟他玩呢,便越说越开心,“那个笙胖,像脑子有问题似的,你说她什么,她都不会哭,永远只会笑呵呵的,他们班里的人都说她脑子有问题,不太愿意跟她玩,后来有一次我放学就拦下她了,把她书包里所有关于你的东西都没收,这才知道,她何止是偷拍了你的照片啊,信、你不要的书、你不要的笔……简直就像是私生粉,我害怕她哪天都会偷偷跑到你家去,躲在你床铺下,等着你出来就吃了你。”
许承洲的手猛地一僵,恶狠狠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寇阳赶紧打圆场,“哥几个继续喝,别说了。”
“你别说话。”许承洲推开寇阳,死死的盯着男人,“你说林笙在学校怎么样?”
此时男人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就她暗恋你那事啊……”
“不是,我是说,她班上同学都怎么对她?”
“就是都不太愿意跟她玩,剩下的男生也会欺负她,但她好像从来不会哭。”
许承洲握酒的手猛地一颤,脑海里猛地想起那日校庆前,林笙突然说不太想去了,后来又说要去,去到学校就给认识的同学发名片,介绍自己的花店,他当时特别生气,以为林笙是在炫耀自己每个月花店的流水,进账、炫耀她能在市中心那么豪华的地段开了一家花店。
毕竟当时有很多高中同学都在各个大厂里做社畜,很多人甚至只达到了薪资温饱的情况。
他不觉得在这样一个温馨快乐的氛围里,有人是来炫耀自己的,更何况她赚的那点钱,对于他而言,算得了什么?
所以他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嘲讽她。
——今天大家是回来叙旧的,不是来炫耀自己赚了多少钱,或者是来听恭维的话,而且我也给你介绍了几个客户,何必要在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里扫大家的兴?
——林笙,你现在掉进钱眼里了是吧?做我许承洲的女人,很缺钱吗?
——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生气的时候你没道歉,我不生气你又非要提起,难怪以前在高中的时候他们都不喜欢你,果然是有原因的。
他说的这三句话,突然在这个时候,变成了狠厉的毒箭,猛地刺向了他的心中,刺得他心血淋漓,难以呼吸。
他根本就不知道林笙在一班过得并不好,那些他以为很要好的朋友,对她冷眼嘲讽、讥笑讽刺。
所以她才会说出那句‘因为对你而言,这里充满了回忆和开心,但对我而言,这里不过就是一个可以为我提供扩展销路和人脉的场所。’
他不知道。
他从来就不知道。
甚至根本不了解她所受过的伤害和痛苦,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和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审视她、去讥讽她。
那么他与那些欺负她的人,有什么不同?
许承洲在这一刻,恨极了自己。
他双目赤红的看着男人:“你欺负过她?”
男人看见许承洲那赤红的双眸,微微拧眉,结结巴巴:“怎,怎么能算是欺负呢,那么丑的一个女人,居然收藏着你那么多东西,你不害怕吗?我这可是为了帮你,万一她哪天真偷偷跟着你,跑到你家去怎么办?”
许承洲猛地摔掉了手中的酒杯。
酒杯落地,顿时四分五裂,发出爆裂的声音后,酒水也洒得到处都是,他一个欺身上前,狠狠的抓住男人的衣服,怒吼:“你们怎么能那样对她,她是我妻子!她是我妻子!”
说完,一拳就打在了男人的脸上。
只听到男人闷哼一声,现场乱作一片。
寇阳跟蒋辉完全没想到许承洲会为了林笙打人,赶紧上前抓着他。
但那日的许承洲像是疯了一样,任凭谁上来都抓不住,男人也硬生生的挨了好几拳,打到口吐鲜血了,才应声求饶:“我不知道她是你妻子,对不起,对不起……”
许承洲没有理会他的对不起,满脑子只有林笙受委屈的画面。
她在治愈他的那些日子里,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许多的负面情绪,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一分。
这样的她,他怎么能伤害她那么多次?
打到最后,许承洲的力道越来越小,垂落下来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脸色难看至极。
他慢慢从男人身上下来,捡起地上的烟盒,带血的手抽出一根颤抖的放进嘴里,双手拢着,点燃了烟头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寇阳跟蒋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赶紧将男人扶了起来,随即拨打了急救电话。
*
林笙又是忙到凌晨十二点多回家。
彼时大雪已经停了,步行回家刚好十二点半。
她打开家中大门,就看见许承洲双手沾血的坐在大厅里,满眼的颓废和疲惫。
听到开门声,他回眸望去。
在看见林笙的那瞬间,他站起身来,朝着她走了过来。
“许承洲,你怎么回事。”林笙关上门,拧眉问道,“你受伤了?”
许承洲一把抱住林笙,将头埋在她颈窝里,低声说:“林笙,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日校庆,那些会对你微笑的同学,曾经那么欺负你,我也不知道你遇过那么多不好的事,我还对你说过那么难听的话,对不起。”
林笙不知道许承洲在发什么疯,只觉得他身上的酒味好重,重得她有些难受。
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用力去推他,“你松开,你怎么了,在胡言乱语什么?”
许承洲第一次在林笙面前喝醉酒,一个劲的在说‘对不起’,说完就捧着她的脸要吻下去。
林笙连忙推开他,快步的跑进自己的房间里,只留出一条缝看着他,“许承洲,你喝多了,回自己房间去休息吧,我要睡了。”
许承洲双眼泛红的走到她房门前,看着警惕的她,悲伤地说:“所以你没有办法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林笙双手紧握成拳。
她躲在门后的身子有些颤抖。
其实在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她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但得出的答案就是,她不想再把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压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因为她已经豪赌过一次。
血本无归。
她垂着眼眸,平静地说:“承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问这句话,也许是出于好胜心,觉得我曾经那么爱你,现在铁了心要离婚,所以你觉得不好受,才拼命的找补,但好胜心不是爱,你身边还有很多比我更爱你的人。”
她到现在,怎么还能说出‘你身边还有很多比我更爱你的人’?明明最爱他的,只有她而已。
最爱的,只有她而已。
愿意花费心思、愿意将自己负面情绪隐藏起来、愿意毫无保留爱着他的,只有她而已。
许承洲哽咽:“林笙,你再试试接受我好吗?我对你,不是好胜心。”
“可我想不出别的东西。”林笙也哽咽了,“我要睡了。”
说着,她要关门,许承洲的手直接就扣住了门板,压低嗓音:“今晚,我能在你这里睡吗?”
林笙抓住门板的手颤了又颤,差点就要因为他这句话而放弃挣扎,可是下一瞬,她握得更紧,握得更厉害,用坚定的语气回他:“我们新婚之夜,你喝得酩酊大醉,我脱你衣服的时候,你居然还能保持一丝清醒跟我说,你不想跟我睡一间房。”
新婚之夜,她满怀期待的去脱他的西装,可是明明喝得大醉的许承洲用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林笙,用冰冷的语气跟她说‘我不想跟你睡一间房’。
然后指着对面的房间,示意她离开。
林笙总是这样,面对所有事情都保持着天然的乐观,哪怕这件事已经戳中了她最柔软的地方,她也能露出笑容回应一句‘好的’。
那个夜晚,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有没有跟许承洲结婚。
他们,算不算夫妻?
如今,他想要跟她同床共枕,她却再也没有当初那份热烈期待、期盼的心了。
许承洲似乎也想起了那个夜晚的事,握着的手慢慢落下,苦涩无比的说道:“是我错……”
然后默默的转身离开。
林笙看着他走回房间的背影,微微垂下眼眸,将门关上后,整个人靠在门板上,望着窗外的雪景,眼神迷茫。
窗外大雪纷飞,榕洲气温迎来了史低,在凌晨的时候降到了零下十度,许多公司因为路面结冰、大雪封路等情况,延迟上班时间,各个学校也发布了听课的消息。
林笙却还是日日坚持去花店,只是与之不同的是,每日许承洲都会故意等着她,等她一起去上班。
不论她是早起、晚起,他都会坐在大厅等着她。
林笙本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许承洲要什么时候去上班,她管得着吗?他一个公司大老板,想什么时候去,本就是他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