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别扭吗?”宁知远问了昨夜汤书杰问过的,同一个问题。
岑致森却问他:“我对你的亲近,让你觉得别扭吗?”
“有点没想到。”宁知远诚实说。
“但也不排斥?”
“我排斥你就能放弃吗?”
“不能,”岑致森说,“知远,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岑总好霸道啊,”宁知远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只能接受?”
岑致森抬手,帮他将那颗扣子扣回去,遮去下方的暧昧痕迹:“我一向习惯了顺从本能,所以不会别扭,你现在不接受那就慢慢来,不着急。”
宁知远盯着他的动作,忽然想到,岑致森这副模样这样的语气,别人是不是很容易爱上他?
不知道爱上岑致森,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可惜了,他确实不会爱人。
之后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到风景不错的地方便停车聊聊天拍几张照,接着再出发。
午餐是在途中随便找的露天小餐馆解决,岑致森点餐时,宁知远拿起相机翻了翻,大多是风景照,也有几张是岑致森拍的他,夹杂在其中。
不知这人几时拍下的,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宁知远翻着这些照片,心情有些复杂。
他很少拍照,尤其这样的单人照。
他更不知道,原来岑致森眼里看到的他是这样的,看似潇洒,实则连嘴角衔的笑都显得假。
他举起相机,镜头对准了对面座的岑致森。
岑致森抬头看过来,宁知远便也从镜头里看到了他。
更立体的轮廓,更深邃的眉眼,更惑人心的目光。
岑致森安静回视。
他们一个在镜头内,一个在镜头外,端详凝视着对方。
宁知远的大半张脸都被相机挡住,岑致森能看到的只有他微垂下的眼中,过分的专注。
专注地在看镜头里的自己。
宁知远开了录像模式,第一次亲手拍岑致森,将岑致森此刻一丝一毫的神态都记录,困惑、探究、打量,然后是笑,从嘴角牵扯起的浅笑,到眼中漫溢出的愉悦笑意。
都是因为他。
宁知远想,所谓的慢慢来,岑致森又何尝不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
只不过他们一个坦荡,一个却虚伪。
点的餐已经送来,宁知远停下拍摄,搁了相机。
岑致森接过去,看了看他刚才录的东西,若有所思。
“回头删了吧。”他说。
“那你把拍我的那些照片也删了。”宁知远不眨眼地说。
“那还是算了,”岑致森也搁下相机,“不是羡慕别人有一整本相册吗?为什么要删?”
宁知远微一怔,岑致森问他:“是羡慕吧?你那次说的,宁家有一整本记录岑哲成长过程的相册。”
“……我都二十好几了,还有什么好羡慕的?”宁知远说,他只是有些意外,他那夜喝醉后说的那些话,连他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岑致森竟然记得。
“还不晚,”岑致森说,“只要开始做了就不晚,不做才永远都没有。”
“好吧,”宁知远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些被触动了,再次笑了,“我被你说服了。”
岑致森点头:“吃东西吧。”
第32章 打个赌吧
汤书杰的订婚party在他们到夏威夷的第二晚,海滩派对闹了大半夜,醉倒一片。
宁知远也喝了不少酒,人倒是挺清醒,一觉睡到清早七点多就起了,走出露台时看到隔壁同样在露台上喝咖啡欣赏晨景的岑致森,叫了他一句。
听到宁知远的声音随清早的海风一并送来,岑致森回头。
宁知远站在另边的露台上,姿态闲散,笑问他:“今天去不去外头玩?”
岑致森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去哪里?”
“去大岛吗?”宁知远说,“听说晚上那边有露天音乐会,要不要一起去听?”
岑致森走过来,瞧见他精神不错:“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我还以为你会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不至于,”宁知远微微摇头,“时差都没完全调整过来。”
“你睡眠是不是挺不好的?”岑致森问,“会失眠吗?”
“失眠倒没有,睡眠质量确实有待提高。”
宁知远说着伸手想去拿他的咖啡,岑致森手腕一转,挡开了:“睡眠质量不好别喝这个。”
宁知远无奈:“这才一大清早,喝一口都不行?”
“一大清早也不行,一口都不行。”岑致森坚持。
宁知远只能算了,满腹幽怨地看着他。
岑致森弯了弯唇角,宁知远这个表情还挺少见的,很生动。
吃完早餐,他们登上前往大岛的飞机,宁知远翻着手中的游览指南,随口说:“我以前每次来夏威夷,都喜欢住欧胡岛上,那边人多热闹,连大岛都很少去。”
岑致森:“不觉得人多吵闹吗?”
宁知远:“我是说以前。”
岑致森想到什么,目光在他脸上多停了片刻。
昨夜的派对其实就很热闹,除了他们一起来的朋友,也有很多过来玩的岛上游客,不时有女生来邀请他们跳舞,他都拒绝了,宁知远也只跟人跳了两支舞就不再下场,说没什么意思。
那时他们站在人群后方、灯光不甚明亮处喝酒聊天,他问宁知远以前不是挺喜欢玩儿的,现在怎么觉得没了意思,宁知远看着玻璃酒杯里随火光晃动的酒液,良久才回答他说:“太空虚了。”
太空虚了,所以喜欢热闹。
“盯着我做什么?”宁知远依旧低着头在翻那本指南,也不知怎么就笃定了岑致森在盯着他看。
“以前喜欢热闹,现在呢?”岑致森问。
宁知远:“说了修身养性,免得你又问我到底是助兴剂还是救命稻草这种问题。”
岑致森:“你很在意我说什么?”
“你好烦,”宁知远终于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嗔怪一般,“哥,我们出来度假的,能不能别一直追究我的风流史给我扫兴啊?”
“好吧,是我的错,”岑致森改了口,“那就不说了。”
上岛之后照旧和昨天一样,他们租了辆越野车环岛游。
“就一天时间游大岛估计只能走马观花,也去不了几个地方,我们晚上听完音乐会可以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宁知远提议。
“也可以。”岑致森发动车子。
早上他们先去了火山公园,宁知远拿着岑致森的相机,一路拍照录像。
“可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他说,“入夜以后过来还能看到烧红的岩浆。”
岑致森:“晚上再来便是。”
宁知远将镜头对准他,拍了张照片。
车外是随处可见的焦土和远处冒着烟的火山口,镜头里开着车的岑致森散漫睨过来,精致昂贵的衣裳配饰、略带痞气的眼神,宛若上流社会的贵公子。
奇妙的对比。
宁知远有些想笑,将镜头重新转向了车窗外。
“这里之前来过吗?以前没拍过照?”岑致森问他。
“没想过拍,以前不觉得,还挺好玩的。”
“好玩?”
“是啊,”宁知远肯定说,“是挺好玩的。”
岑致森拍他,他也拍岑致森。
拍风景的同时还能正大光明地拍这个人,能不好玩吗?
对宁知远来说,在镜头里捕获岑致森的一举一动,乃至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再没比这更好玩的事情。
一路走一路拍,中午时分,他们在附近的小镇上用午餐。
吃完饭岑致森结账时,宁知远在对街的小工艺品店里挑选纪念品,他看中了一个舞会面具,黑色的恶魔的形象,眼尾部位点缀了细碎的金箔,面具两侧还有一些黑色的羽毛做装饰,只能遮住眼睛和上半张脸。
他拿起面具戴上,看向镜中的自己。
恶魔的面具,危险却勾人,背后的那双眼睛似格外幽深,凝视着镜中人。
镜中人也在凝视他。
你是谁?
心里冒出这个声音,没有答案。
许久,宁知远轻闭了闭眼,摘下面具。
捏着面具在手中摩挲了片刻,他的心神愈发浮动时,有人过来打招呼,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叫的是他已经很久不用了的英文名。
宁知远看着来人,愣了三秒才想起来,这位究竟是谁。
岑致森过来时,宁知远倚着工艺品店木质的矮门,站在街边正跟人谈笑风生。
岑致森看了眼和他说话的人,典型的白人男人长相,眼窝很深,颧骨略高,脸上有一些小雀斑,长得还不错。
但对方看宁知远的眼神,不太像一般的男性朋友,一定要形容,倒像是宁知远之前的那些“老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