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周湘云郑重其事回答。
李春花心头这才好受了点,眼眶湿润地拉着小苗苗的小手,明知小团子听不见,还是自顾地跟人承诺道:“苗苗快快好起来,好了,姥姥煲腌笃鲜给你吃,笋子都给苗苗吃,谁也不能抢。”
上回吃腌笃鲜,李春花仔细观察了,她家这个小外孙,跟肉比起来,更喜欢吃笋子。
这么好养活的小乖乖,不想喜欢也难。
“对了,你刚说东西卖了多少钱来着?”李春花承认了小苗苗,并不意味接受了周湘云,关乎钱的事儿,更加马虎不得。
“一共卖了二十三块六,花掉了一毛,还剩二十三块五。”周湘云老老实实地将钱全数上缴。
李春花为之震撼,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能卖这么多钱!
第19章
周湘云多懒一人, 之所以积极张罗这事儿,不就为了从她这儿分钱吗?以为最多就一张大团结。
“钱花哪儿了?”李春花问。
周湘云看向病床上的小苗苗,“给娃买了一罐地球糖。”
李春花没再说什么, 点过钱, 确认无误后, 抽给周湘云一张大团结。
周湘云不敢相信,“真的给我了吗?”
“假的!”李春花虎着脸,佯装要把钱收回去,周湘云赶忙一把拽走,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扑过去抱住李春花, 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妈妈, 我爱你~”
李春花嫌弃地将人推开, 拿手擦她亲过的地方,“油嘴滑舌!”
周湘云冲她傻乐, 确实没想到这钱到手得这么容易, 还以为是一场耗时耗力的拉锯战,“花掉那一毛,有零钱了补给你。”
“不用,就当我给苗苗买糖吃。”李春花说。
“我替苗苗谢谢姥姥, 姥姥最好了。”有第一回 就有第二回,今天给小苗苗买糖吃, 明天就能给她买肉吃, 留在周家啃老到死的人生目标不就指日可待了吗?
“换了零,记得还车钱。”李春花冷不丁提醒一句。
周湘云:“…依譁…”
早上出门身无分文的她, 问李春花借了五厘钱,以为不用还了,毕竟来镇上是为家里办事。
额~她怕不是亲生的,小苗苗才是小老太太失散多年终于找回来的亲闺女吧。
“苗苗要在医院住两天,你留下来照顾她,我回去给你们拿东西。”等到小苗苗脸色恢复了些,李春花才准备离开,仔细交代周湘云把孩子盯紧了,暂且别给小苗苗吃东西,她回家熬些小米粥过来。
周湘云可怜巴巴,“妈,我也想吃小米粥。”
李春花斜愣她一眼,“没你份,饿了,自己去医院食堂买吃的,你不是有钱吗?还有记得把住院费那些交了。”
周湘云:“……”
怪不得跑这么快,就怕花她一分钱。
李春花往家里赶,到村口,瞅见蹲晒谷场边抽烟的周战山,周战山看到她回来,即刻走过去问,“怎么样了?”
“别看老五那鬼样子,居然还有两把刷子。”李春花答非所问。
“谁问她了,我问那个小的。”周战山着急,小胡子一翘一翘。
李春花哦了一声,不冷不热,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到底啥情况了啊?”周战山追在后面,连问好几遍。
李春花这才停下来,“想知道?”
周战山有些别扭地点头。
李春花伸脚,“鞋子先脱给我。”
这些个老逼登没一个好东西,一天到晚除了吃和睡,就是没完没了地拉屎,她怀疑他上辈子就是一坨屎。
她发现小苗苗发烧,喊他去找药匣子,他在拉屎。
李春花等不及,只能抱着小苗苗自己出门,太着急,鞋子跑掉一只,以为周战山会给她捡过去,结果呢,小苗苗上吐下泻,情况太严重,药匣子让她赶紧送镇医院。
上了牛车,碰到曾二忠,对方告诉她,老逼登还在拉屎!
李春花当时都快气炸了。
说到底还不是不在乎,不管是她,还是小苗苗,在老逼登心里头,她们还没一坨屎重要。
这些年,李春花已经习惯了,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心疼小苗苗,这都什么劳什子姥爷!
看样子,小家伙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周战山还是想亲耳求证,不然这心口老堵得慌,乖乖地把鞋子脱给李春花。
李春花踩了大半天的地,袜子已经脏得完全没了样,但她就不脱,直接将脚塞进周战山鞋子里。
周战山眉头皱紧,很是嫌弃。
“退烧了,不过还要住两天观察,以免病情反复,我回来给苗苗拿些穿的和吃的。”给人添完堵,李春花心情稍稍好了些,拖着不甚合脚的布鞋往家里赶,路过老二家,看到小孙子在门口转圈圈,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奶,苗苗怎么样了?”周宇立马围过去,拉着李春花问。
小苗苗烧得突然,等他听到消息时,他奶已经带着人去了医院,周宇担心得不行,一整天就在屋门口守株待兔他奶。
村里只有一条大路,贯穿村口村尾,周宇家就在大路边上,他奶回家必经他们家。
李春花跟他说,已经退烧了,没有大问题。
周宇伸着脖子张望,“没有大问题,奶干嘛不带人回来?奶,你是不是把苗苗扔镇上了?奶,你快去把苗苗捡回来呀!”
越说越伤心,哇地一声哭起来。
李春花顿时不耐烦,一把捂住他的嘴,“没扔,在医院,有你姑陪着,赶紧哪儿凉快待哪儿去,我还得回去给你妹熬粥。”
“妈,粥已经熬好了。”周湘华听到他妈的声音,拎上提前装好的小米粥过去,仔细问了小苗苗的情况,确认无大碍后,才将饭盒递过去。
儿子帮忙煮好小米粥,也没见李春花多高兴,一张脸垮到肚脐眼,阴阳怪气道:“合着我生了个白眼狼?就管外甥女,不管妈死活?”
“哪有的事儿,”周湘华赶紧让出道,“妈,爸,快进来,我给您二老端馍馍去。”
周战山一下午哪也没去,就守在村口等老伴,心头有事,不晓得饿,这会儿事有着落了才来感觉,跟着老伴蹭吃蹭喝。
不仅蹭,老伴还拿,偷偷地往兜里揣。
老伴喜欢占便宜,亲生儿子也不放过,周战山见怪不怪。
王招娣一直在家,见他们围着一个才回来大半个月的小丫头转,只觉得他们脑子都进水了。
那丫头不就长得和她妈一样比一般人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吗?这些个人怎么跟魔怔了似的把人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她那个小儿子就不说了,毕竟才六岁大的小娃娃,心思单纯,最好哄骗。
但她那个婆婆,李春花,村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偏心周湘君偏到了胳肢窝,什么好东西都留着给周湘君,居然也有周湘君不在家给别人煮好吃的一天?!
不仅给腌笃鲜吃,发个烧,急得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这事儿已经传遍了曾家村,王招娣一出门,那些八婆就问她,表面关心,实则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自己辛苦生的不是大胖儿子而是两颗鸟蛋,婆家才这么不重视。
还有她丈夫和公公,嫁进周家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他们这么细心过,她生两个娃,丈夫也没给她煮一次粥。
王招娣越想越郁闷,同时也好奇,小丫头片子到底啥大本事,把他们一家子哄得找不着北。
“奶,爷,苗苗回来了吗?她没事儿吧?”周伟人未到声先到。
王招娣:“……”
原来不止他们一家,老大一家也开始了。
王招娣一直跟婆婆处得不愉快,只要婆婆喜欢,她就没来由地抗拒,这么一来,还没跟小苗苗碰面,心里就已经反感上了。
从二儿子家出来,周战山问李春花:“你揣馍馍干嘛?留着明天给我吃?”
李春花白他一眼,“想得美哦你,馍馍给老五吃的,没你的份。”
“这么揣着去,到医院都凉了,”周战山倒不是心疼周湘云,只是看不惯老伴抠里抠搜的劲儿,“就不能去食堂给她买一个?也花不了多少钱。”
“花不了多少钱还不得花钱,”一提钱,李春花就激动,一激动,嗓门就大,震耳欲聋,“白给的不吃,花那个冤枉钱干嘛?你脑子给驴踢了!老逼登!”
骂完,李春花提着饭盒回家收拾东西,曾六爷的牛车还等着她。
李春花走出老远,周战山脑子还嗡嗡响,就地蹲下,掏出烟吧唧吧唧抽了两口,上辈子做啥缺德事了,娶了这么个母老虎。
要不是周家有祖训:没本事的男人才打自己媳妇,他早跟人干仗八百回了。
“周湘华,这日子不想过了是吧?居然背着我给外人煮小米粥,要是我不在家,你是不是得把家底掏空送过去?!”
“什么外甥女?她孝敬你一颗米了?连声舅妈没喊,就吃我家大米,我欠她的还是欠你的,我看你就是翅膀长硬了。”
“你妈先前偏心周湘君,这会儿又冒出个小丫头片子,轮谁也轮不到你,就你死心眼,还给她吃馍馍,她给你媳妇吃过一个馍馍吗?有本事跟你妈过去啊!”
……
周战山就蹲二儿子家屋后,二儿媳的怒骂一字不漏地全听了去,顿时抽烟的心情都没了,起身往家走,造孽呀,他们老周家男人没一个有出息的。
一肚子愁绪,周战山心不在焉,周伟和周宇打他身后溜走,他也没察觉到。依譁
还是李春花到了镇上,下车时才看到兄弟两个,“你俩怎么来了?”
“不放心苗苗,来医院看看。” 周伟搓着手,打着哆嗦回答。
寒冬腊月,夜里更冷,周伟和周宇追着牛车一路撵过来,身上不冷,但露在外面的脸和手早就冻得没了知觉。
李春花一人一巴掌拍屁股上,没好气骂道:“要死呀,这么晚到处跑,出了事咋整?赶紧给我回家去。”
“坐六爷爷的牛车吗?”周伟使出杀手锏。
李春花摁他脑袋,“想得美哦,坐车不得花钱啊,小狗崽子,烦死了,走走走,去医院。”
周湘云看到周伟和周宇也愣了一下,小老太太今儿个这么舍得花钱?
“想什么呢?俩臭小子偷偷跟来的,也不知道叫我一声。”李春花将捂在棉袄里的饭盒和小碗拿出来放病床边上的柜子上。
不过,就算叫了,她也舍不得花钱让他们上车,但可以让曾老六慢点赶车,俩臭小子就不至于追这么累了。
周伟和周宇一进病房,立马跑向小苗苗,左右护法地守在床边,周伟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小苗苗,周宇也学着他哥握住小苗苗另一只小手。
周伟个高,想要握住小苗苗的手,就必须弯腰弓背,而周宇个小,想要握住小苗苗的手,就必须抬起胳膊,时间一久,不是发麻就是疼,即便这样,兄弟两个也舍不得放手。
李春花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浸湿后,挤到床边,一边给小苗苗擦脸一边埋怨周湘云没把人照顾好。
周伟和周宇眼睛一眨不眨地监督着李春花,异口同声:“奶,轻点,别把苗苗弄疼了。”
闺女得大伙喜欢,周湘云高兴的同时,心里头也怪怪的:不会哪天自己就不是闺女最爱的那个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