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紧张嘞。
“妈妈~”小苗苗转醒第一件事就是找周湘云。
周湘云听到,立马挤过去,“苗苗醒了?有没有哪儿痛痛?”
小苗苗看到她妈,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委屈极了地伸手要抱抱。
打她记事,就是小九陪着她,在她心里,小九就是妈妈爸爸,是她最重要的人,这一点跟原身一样,即便她妈对她不好,但小女孩还是最依赖最爱妈妈了,尤其是生病的时候,只要妈妈在身边就不会那么痛痛了,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周湘云一把抱起小苗苗,亲着她的小脸蛋,哽咽地哄道,“苗苗不怕,妈妈在这。”
小苗苗小手搂住她妈的脖子,小脑袋往她妈怀里拱,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和味道,才终于安下心来,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苗苗爱你,最爱你了。”
周湘云满足地将小团子抱紧,又亲了几下她的小脸蛋,“妈妈也爱苗苗,最最最爱了。”
母女俩正腻歪着,李春花强行插一句,语气酸溜溜,“爱什么爱?爱能当饭吃啊?”
心里暗骂小没良心的,她一把年纪忙前忙后给她张罗,还不是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妈。
周湘云给小苗苗使了个眼色,小苗苗会意地抱住李春花的手臂,小身子靠过去,贴贴,撒娇道,“苗苗也爱姥姥~”
李春花不气了,不过她嘴硬,板着脸训道,“少跟我来这套,不管用,有这力气还不赶紧把粥喝了,等下吃凉的又闹肚子,你要折腾死老太婆我呀。”
这次不用小苗苗张嘴求投喂,李春花就把小米粥递到了她嘴边,小苗苗嗷呜一口吃掉,眼睛眯成月牙状,抬起小脸对她姥说,“好吃!姥姥煮的饭饭天下第一好吃!”
油腔滑调,跟她妈一个德行,李春花用手帕擦擦她嘴角,“好吃就多吃点,吃饱了才好得快。”
小苗苗坐周湘云腿上吃得美滋滋,可把她馋坏了,小团子一直没醒,她不敢轻易离开,以致周湘云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就喝了两杯水,偷吃了一颗地球糖,其他什么东西也没吃。
李春花睨她一眼,将小苗苗抱过去,“老二装了不少粥,苗苗一个人吃不完,你也去吃一碗。”
周湘云惊讶地看向李春花,小老太太晓得心疼她了?
李春花转开脸,有些别扭,“吃不完不就浪费了,浪费粮食天打雷劈。”
周湘云给自己盛了碗小米粥,迫不及待地猛灌好几口,这才感觉肚子是自己的了。
“饿死鬼投胎啊你,”李春花对周湘云无语了,一点没小姑娘家家该有的样子,“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一边念一边将揣兜里的馍馍拿出来给她,“馍馍掰成小块,在粥里泡一下再吃,不要吃坏肚子怪我没说。”
周湘云盯着李春花,目不转睛。
李春花问,“干嘛?”
周湘云随即冲李春花露出灿烂一笑,然后扑过去从后面抱住对方,“妈妈,我也爱你~”
就李春花抠搜算计的德行,又是分她粥喝又是给她馍馍吃,不是爱她是什么?
李春花给她撞得手一抖,粥碗差点砸小苗苗头上,黑着脸凶她,“爱你个大头鬼,起开!”
“不起不起,妈妈我爱你哦——”周湘云搂住李春花的脖子,跟蛆似的在对方背上蠕动。
小苗苗看着有意思,转身过去也抱住李春花,跟她妈一块蠕动,一块拖长尾音,“姥姥我爱你哦——”
李春花被母女俩前后夹击,这沉重的爱意快让人窒息,即便如此,李春花也没把人推开,由她们闹了。
周伟和周宇跃跃欲试,也想加入相亲相爱,李春花一眼瞪过去,兄弟俩这才老实下来,等着小苗苗喝完小米粥。
周宇笑眯眯地凑上前去,献宝似的拿出一枚鸡蛋,“苗苗,来,吃小五哥哥给你带的好吃的。”
说话的时候,那眼睛一个劲儿地瞟他奶,明摆着针对,苗苗都生病了,他奶还抠搜呢,蛋都舍不得给吃一颗。
李春花一巴掌过去,“臭小子,好的不学净学坏的,这么小就学会偷家里东西,要给你妈知道不把你腿打断才怪。”
“还有发烧不能吃鸡蛋,你要害死你妹妹呀!”李春花没收了周宇的鸡蛋,然后发现还是生鸡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周宇没想到给妹妹吃鸡蛋会害死她,自责地一直道歉。
小苗苗伸手拉他,安慰道,“不怪小五哥哥,小五哥哥也是一片好心。”
“那,那苗苗爱不爱小五哥哥?”周宇红着脸问,听大人们说,女的爱男的,男的爱女的,他们是要结婚的,就像他爸他妈,结了婚还要生小娃娃。
小苗苗点点脑袋,“爱呀!”
“我呢?小豆芽爱不爱大表哥?”周伟将周宇挤开,凑到小苗苗跟前,同时从兜里找出一只被烤得有点焦黑的山麻雀,引诱道,“小豆芽吃不吃山麻雀啊?闻闻,可香了。”
小孩儿生病通常没什么胃口,尤其对油腻的东西提不起兴趣,甚者一闻就想吐,这狗崽子给他妹带啥不好弄一只烤雀雀,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春花刚要发难,就看到小苗苗低头闻了闻山麻雀,两眼亮晶晶地抿了抿小嘴儿,说:“苗苗也爱大表哥哥哦~”
李春花默默将视线转走,瞧她这记性,亲自喂的两碗粥,居然想着她没胃口,他们家小外孙果然非同凡响。
终于听到小豆芽喊大表哥,周伟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同时,没想到小苗苗这么好哄,一只山麻雀就能搞定,先前他都去干嘛了?
一声大表哥哥,哄得周伟服服帖帖,仔细地剥出没有烤焦山麻雀肉,放到洗干净的粥碗里,然后倒入开水浸泡一小会儿,等肉热透了才喂给小苗苗吃。
“好吃~”小苗苗晃荡着小脚丫子,小脸笑得甜,也有了精神,看得周伟和周宇心都酥了:这么可爱的妹妹,一定要好好守护才行,而且必须是他。
“等你好了,大表哥带你去捉山麻雀怎么样?”山麻雀多,但不好捉,没点经验,耗上一天,连根山麻雀的毛都见不着,而周伟是曾家村孩子堆里公认的捉山麻雀小能手。
就这点,周宇是万万赢不了他的。
“小五哥哥带你去捡山鸡蛋吃。”周宇不甘落后,“山鸡蛋烤着吃也好香的,不像山麻雀,除了骨头就是骨头,一点肉吃不着。”
“周小五,你找死啊!”周伟将周宇夹进胳肢窝,拳头握紧地威胁道,“有种再说,看我揍不揍你?”
为得妹妹独宠,周宇豁出去地挣扎道,“我又没说错,山麻雀就是没肉,还是山鸡蛋好吃。”
“大表哥哥,小五哥哥,你们不要打了。”小苗苗着急地劝架。
周伟和周宇异口同声问:“那你说,是爱大表哥哥还是小五哥哥?”
小苗苗懵怔地眨眨眼睛,怎么不问山鸡蛋好吃还是山麻雀好吃呢?答案,她都想好吃,就是——都好吃。
“都爱啊。”
“不行,只能选一个。”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定要争出个胜负。
小苗苗歪着小脑袋,犯起了难,小声嘀咕道:“可是,苗苗真的都爱啊,大表哥哥只有一个,小五哥哥也只有一个,为什么只能选一个呢?”
好难哦,小苗苗叹气。
“这样好了,”小苗苗眼睛一亮,有了主意,“苗苗病好了,给大表哥哥捉山麻雀吃,给小五哥哥捡山鸡蛋吃。”
周伟和周宇面面相觑后发出无情嘲笑,小苗苗那么小一只,山麻雀和野山鸡一口一个。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你们要有苗苗一半懂事,你们爹妈做梦都能笑醒。”李春花一人一巴掌结束这场幼稚的争宠之战。
小苗苗住了两天院,所幸中途没有反复,出院那天,周湘云领小团子去供销社买东西。
一进去,就被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小苗苗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小揪揪都快甩掉了也看不过来,最后她抱头蹲地上。
周湘云连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小苗苗抿抿小嘴巴,略带羞耻地小声道,“是苗苗把自己的小脑袋晃晕了。”
周湘云拿她没办法地摇头,伸手在她额头上一点,宠溺地说她:“小傻瓜~”
等小团子缓过来,周湘云牵起她,来到三尺柜台前面,里面摆放了各式各样的小零嘴儿,小苗苗踮起脚,趴在柜台上面流口水。
想吃,不过也不会吵着买。
别说小家伙馋,就是周湘云一个来自后世什么零食没吃过的大人,看到柜台里那些好多她连听都没听说过的零嘴儿,她也默默地咽了好几下口水。
小苗苗发烧那天,周湘云偷摸地吃了一颗地球糖,咦,开启了新世界大门,万万没想到,看着那么朴实无华的糖果,居然可以那么好吃!
不像后世的零食含有大量的添加剂,而是更多地保留了原汁原味。
“苗苗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周湘云一手搂着小苗苗的后脑勺,一手非常豪迈地一挥,仿佛兜里揣的不是几块钱,而是几个亿。
“苗苗什么也不想吃。”小苗苗懂事地摇头,妈妈好不容易才赚到一点钱,她不能随便花妈妈的钱。
“那个糖水罐头怎么样?”小团子的心思,周湘云哪能猜不透,但是,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吗?不花,赚钱干嘛?
“周同志,好久不见,”苏子成看到周湘云,立马放下手头工作,迎上去,到了跟前,才注意到周湘云牵着一个小女孩,他笑着问:“周同志,这是你妹妹吧?好可爱。”
像这种糖水蜜橘,是七十年代最常见的零食,通常是买来孝敬长辈的,孩子们只有生病的时候才得到吃。
这不赶上趟了,就算痊愈出院了,别人家孩子有的,她家闺女也要有。
见人盯着柜台,苏子成二话不说,将糖水蜜橘拿给周湘云,周湘云接过去,长睫半抬,冲着苏子成莞尔一笑,“苏同志,哪里好久不见?不才隔了三天吗?”
透明的广口玻璃瓶,白糖水衬得里面的橘子瓣儿,浓墨重彩,颜色明亮,却也不及周湘云那张笑脸半分。
苏子成在心里回了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天不就九年吗?难怪恍如隔世。
“苗苗,这就是苏叔叔。”周湘云揽着小苗苗的后脑勺,一本正经地介绍起来,“多亏了苏叔叔,妈妈才有钱带苗苗来买东西。”
小苗苗仰起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对着苏子成喊:“苏叔叔好,谢谢苏叔叔。”
刚刚小家伙一直埋着头,苏子成也没能瞧见她的脸,这会儿才有机会看清楚,简直跟她姐一模一样,顿时好感倍增,笑容扩大开来,“苗苗你也好啊,不过叔叔跟你姐姐是朋友,你还是叫我哥哥好了。”
每逢年底,供销社就人满为患,不光有镇上当地居民,还有底下几个公社的村民,孩子们也放寒假了,跟着大人们来买年货。
一堆孩子里面,小苗苗最为醒目,生得白白嫩嫩,穿一件大红棉袄,扎两个小揪揪,打扮得干净又漂亮,像是年画上的福娃娃,养得比镇上小孩儿还要细致。
苏子成越看小苗苗越觉得可爱,直到小家伙忽闪着大眼睛告诉他,“不是姐姐,是妈妈。”
苏子成笑不出来了,僵硬地扭头看向周湘云。
心里抓狂咆哮:啊啊啊啊啊,妈妈?什么妈妈?周同志结婚了?她不是说自己没结婚吗?!
一片赤诚之心喂了狗,她欺骗了他的感情,而周湘云仍是笑盈盈地看着他,苏子成觉得她在笑话自己。
“苏同志,这个糖水罐头,我要了,麻烦你再帮我称一斤红虾酥。”红虾酥,听名字就知道是一种酥糖,糖块洁白镶有褐色条纹,因像活虾中段而得名,周湘云上回买地球糖就注意到了,不过当时买不起。
现在她有钱了。
买完红虾酥,周湘云又买了两样其它零嘴儿,才问苏子成:“有没有不要布票的布料?”
苏子成往柜台前面的凳子上一坐,不冷不热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然后,怨念深重地瞥周湘云一眼:买买买,就知道买,我生气了没看出来?不解释解释吗?
其实周湘云早有察觉,从苏子成知道她有闺女那刻起,他的态度就变了,之所以不急于解释,还不是因为……忘了!
谁让这些糖果看起来这么好吃呢?
“没有啊,”周湘云敛起笑脸,满是自责地蹲下身,扶住小苗苗的小肩膀,“苗苗,妈妈对不起你。”
小苗苗一脸迷茫:妈妈又在玩扮家家吗?
周湘云心疼地抚摸闺女的小脸蛋,“是妈妈没用,连一张布票也弄不到,买不到布,做不了窗帘,我们苗苗晚上睡觉又得吹冷风,又生病可怎么办?早知道……”
一滴泪珠溢出,悬在下睫毛上,晶莹剔透,就像清晨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