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郝岩年看来,他们湘云真是柔弱惹人怜爱啊,男人的保护欲瞬间激发,打好井水,倒入洗菜盆里。
周湘云蹲过去,慢动作地卷起衣袖,一双细手白净娇嫩,洗菜太可惜了。
“我来吧。”郝岩年拿过筲箕,将里面的土豆倒进洗菜盆里。
“谢谢你,郝大哥。”周湘云往边上挪了挪。
“跟我客气什么,毕竟我们……”郝岩年欲言又止,用手抬了抬滑下来的眼镜。
周湘云嗯了一声,“是啊,毕竟我们一块长大,情同兄妹。”
郝岩年动作一顿,她只是把他当哥哥?还是因为太在意他,怕跟他走太近对他影响不好。
出神之际,周湘云突然伸手过来。
郝岩年下意识地往后仰。
周湘云笑着解释道:“郝大哥眼镜歪了。”
随即帮忙扶了扶郝岩年的眼镜,手指不小心擦过对方的鼻梁。
郝岩年心跳停了半拍,很快恢复正常,“谢谢。”
短暂的沉默后,郝岩年问周湘云:“听说你答应相亲了?”
周湘云带着几分无奈地回答:“是啊,希望有个好结果吧。”
“周湘云!”郝岩年语气加重,怒其不争,“你这是干嘛?自暴自弃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周湘云:“?”
这人有那个大病吧!
“对不起,郝大哥。”周湘云小小声道歉。
这回轮到郝岩年愣住了,看着周湘云一点一点变红的眼眶,心中疼惜和愧疚,“湘云,我只是太着急了,怕你跟三年前一样,一时糊涂把自己耽搁了。”
周湘云涩涩地扯了扯嘴角,“郝大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我了,我离了婚还带着苗苗,能指望嫁什么好人家?”
“我不是吗?”郝岩年打断周湘云,有点生气,三年前她看不到他,为什么到今天也看不到?
周湘云表现得很吃惊,眼睛微微睁大,透亮的瞳仁泛着水光。
郝岩年看到了,里面盛满了受宠若惊。
却又很快黯淡下去,周湘云咬了咬红唇,苦笑道:“郝大哥,我配不上你。”
这一点,郝岩年不可否认,周湘云离过婚生了娃,怎么可能配得上他!这也是他这段时间最纠结的地方。
以他的条件,不说娶最好的姑娘,对方至少得清清白白吧。
偏偏周湘云已不是完璧之身。
就算放不下,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接受,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他听说她要跟人相亲,他慌了,害怕再次失去她。
郝岩年将削好了皮的土豆放回筲箕,直直地看着周湘云的眼睛,“我不介意。”
周湘云:“……”
你不介意,我介意。
这么大男子主义,白送我也不要!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郝岩年直白提道。
周湘云不说话,你还有条件?
郝岩年自顾自地继续提条件:“你想嫁我可以,但不能带孩子。”
周湘云眉心微蹙,大兄弟你没事儿吧?没事儿多吃溜溜梅呗,跑这儿来抽疯!
郝岩年知道周湘云舍不得小苗苗,其实小苗苗跟周湘云长那么像,他也挺喜欢的,只是,始终过不了心里这关。
一看到小苗苗,就想到周湘云被其他男人染指过,他就很不是滋味。
更别说,婚后出门,旁人问起小苗苗,他怎么说?自己媳妇给别的男人生的娃?他捡了一只破鞋穿!
他一个大男人不要面子吗?
这些话,郝岩年自然不好跟周湘云说,便委婉地劝道:“你看我俩都还这么年轻,婚后肯定得有自己的孩子,你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我还不是心疼你。”
说的比唱的好听!
就算婚后有孩子,那孩子我一个人的,你就不能一块带?
这男人太恶心了!
周湘云隔夜饭差点吐出来。
“陈知青,我问过了,我妈说晚上做羊肉泡馍吃。”
身后传来周湘君的声音,周湘云和郝岩年同时回头,没想到除了迎面走来的周湘君,还有陈青青和小苗苗,看两人表情,一个很受伤,一个很委屈,想来已经站了小一会儿。
“湘云,我先回去。”郝岩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不顾陈青青和小苗苗的心情,交代周湘云考虑考虑他刚说的话,开春就不要相亲了。
“郝老师~”陈青青红着眼睛追上去。
周湘君跟着追,“陈知青,我送你。”
周湘云仿佛看到了周湘君长出了尾巴,冲着陈青青一个劲儿摇尾示好,不忍直视,周湘云收回视线,伸手去揽小苗苗。
小苗苗蹭蹭她妈的掌心,而后仰起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问:“苗苗是妈妈的拖油瓶对不对?”
周湘云将小团子搂进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才不是,苗苗是妈妈的小福星。”
小苗苗欢喜地拱了拱,小手环住她妈的脖子,“郝叔叔不喜欢苗苗,妈妈跟郝叔叔结婚,苗苗就不能跟妈妈一块生活了对不对?没关系哒,苗苗可以住姥姥这里,只要妈妈有时间多回来看看苗苗,不要忘了苗苗就行啦~”
小苗苗舍不得妈妈,但更想妈妈过得好。
小团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周湘云摸着她的小脸蛋,果然大人离婚小孩子最可怜,撕裂的不是一个家庭,而是小孩子的内心世界。
而,受伤的童年,需要一辈子去治愈。
周湘云才不要她家苗苗长大后过得小心翼翼,缺乏安全感,总觉得会被人抛弃。
“郝叔叔不喜欢苗苗,”周湘云说,“妈妈也不喜欢他,哼!”
表情夸张,像个小孩子。
小苗苗被逗笑,眼睛弯弯像月牙,恢复往日明亮,“妈妈最喜欢苗苗对不对?”
“对呀,妈妈最喜欢苗苗。”周湘云说的大实话,上辈子孤儿院长大,感情方面极其淡薄,很需要爱,又怕付出,没人真正地走进她心里,直到穿来这个世界,被眼前这个小奶团子黏上,天天在跟前蹦跶喊她妈妈,慢慢的,慢慢的,打心底地接受了她。
顾苗苗就是她周湘云的亲闺女,在她心里的位置,谁也比不上。
“嗯嗯,苗苗也最喜欢妈妈了。”苗苗欢呼一声,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小难过的。
为什么郝叔叔不喜欢苗苗呢?是不是苗苗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惹到郝叔叔了?
苗苗不是乖崽了吗?
周湘君送完陈青青回来,看到蹲在院门口数蚂蚁的小苗苗,他笑嘻嘻地蹲过去,“苗苗数到几只了?”
小苗苗头也不抬地摇摇,“没有蚂蚁,蚂蚁回家过年了。”
周湘君摸摸她的小脑袋,“小舅带苗苗去找哥哥们玩好不好?”
小苗苗抿抿小嘴儿,小手托起小脸蛋,问她小舅,“小舅没看出来吗?苗苗好悲伤啊——”
悲伤有多大,尾音拖多长,拖到最后缺氧,张大嘴巴呼呼喘气。
周湘君被小团子逗笑,“谁惹我们苗苗这么悲伤,快告诉舅舅,舅舅打他去!”
小苗苗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告诉周湘君,“郝叔叔喜欢妈妈,想跟妈妈结婚。”
周湘君震惊了,他老姐也太厉害了吧!郝岩年给她伤那么深,都能这么快再次拿下,他要是有他姐一半能耐,他跟陈知青的娃都能打酱油了。
老姐,吾辈之楷模,必须学习。
“可是郝叔叔不喜欢苗苗,小舅,是不是因为苗苗不是乖宝宝呀?”小苗苗耷拉着小脑袋,蔫了吧唧。
“不是,苗苗是乖宝宝,不过苗苗也要体谅郝叔叔。”
作为男人,周湘君很能体谅郝岩年,但对于他的所作所为,表示很不能理解。
如果他姐是陈知青,他是郝岩年,时隔多年异乡重逢,甚至可以说是破镜重圆,他一定不会嫌弃陈知青,反而会更加珍惜这段情,将小苗苗视如己出,补偿她们母女俩这些年所受苦难。
郝岩年居然嫌弃苗苗,这不是往她姐伤口上撒盐吗?
为这,他也第一个不同意他姐跟他好,这个男人更爱他自己。
小苗苗想了想,觉得她小舅说得对,不管是郝叔叔还是苏叔叔,他们喜欢的只是妈妈,不是她,他们想跟妈妈有自己的孩子,而苗苗不是他们的孩子。
想到这里,小苗苗再次叹气,“人生,好难哦。”
“小鬼头,你才多大就感叹人生了?”周湘君帮忙出主意,“其实也不是没办法,他们一时不能接受,因为你不是他们亲生,那你就找你亲爹啊,让你妈跟你亲爹重归于好,你亲爹总不会嫌弃你了吧?”
小苗苗眼睛刷地一亮,从地上跳起来,“小舅好厉害哦!想到这么棒的法子!”
“就口头表扬啊?”周湘君指自己的脸,“来,亲小舅一个!”
小苗苗凑过去,在她小舅脸上大声地啵了一口。
香香软软,把周湘君哄得晕头转向,抱起小苗苗,“走咯,小舅给你做玻璃灯去!”
小苗苗眨巴眨巴大眼睛,“玻璃灯是什么呀?”
其实人生除了难,也还是很有趣的,可以吃到好多好吃的玩到好多好玩的。
玻璃灯笼是曾家村当地过年的特有习俗,家家户户给小孩儿做一盏玻璃灯,年夜饭过后,让小孩儿提上灯笼出去玩,全村乱跑,就像黑夜里闪亮的繁星,象征来年风调雨顺喜获丰收。
往年玻璃灯都是周战山亲手制作,今年也不例外,周湘君抱着小香香到后院时,周战山已经做好了两盏玻璃灯。
周林一盏,苗苗一盏,周湘君没了表现机会,倒也坦然接受,毕竟他手艺也不是很过关。
做这个玻璃灯,说难不难说容易不容易,四面由玻璃围成,底部中空架上铝蜡烛托,灯笼最上面由一根木棍挑起,到了夜里,点燃蜡烛,发出耀眼的亮光,随着走动,一闪一闪。
周战山今年做的玻璃灯还贴了栩栩如生的剪贴画,周湘君提起一盏打量,酸溜溜道:“爸,你这就偏心了啊。”
小时候做给他的玻璃灯光秃秃,现在这么用心,都带花样了。
周战山冷冷地瞅他一眼,“那盏给你。”
周湘君欣喜若狂,“太好了,等会儿我就给陈知青送去。”
别人小孩儿有的,他家陈知青也要有,而且还更漂亮,陈知青一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