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月脾气是真的很差,反手一拍他的手背。
冷白手背皮肤登时起了一条红痕,傅小鲤撇开脸,没吭一声。
“管不管你,看我高兴。”
傅小鲤淡淡道,“棠月,你不是想过自己的人生吗?现在又遇到陆卓衍了,是个甩掉我的好机会,你不要么?”
棠月耐心告罄,“我说了,看我高兴。”
大剧院今晚的外墙是海洋主题的灯光show,整个广告被映照成墨蓝色。
棠月背着取走的包,傅小鲤忽然甩开棠月的手,嘶吼道,“这些年你一直当我是包袱,是麻烦吧。”
意识到失态,可他不想停下来。
无法克制内心的恶意,想要激怒棠月,想要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他在棠月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分量。
“在我面前,你从来不会真心笑,永远敷衍我……”
冷风拂动,棠月停下脚步,拢了拢发丝,察觉到身上的热度一点一点流失。
过了很久,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傅小鲤,我也不想管你。”
“可是……”
你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女人留给我的……
唯一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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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是陆卓衍的生日,从凌晨十二点开始,他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生日祝福。
他没有隐瞒过自己的生日,却从不召集别人搞生日聚餐。
对外都说自己回陆家老宅过生日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六年前回到桐城开始,他就没有在老宅过生日的习惯了。
陆家长辈担忧他每到生日这天想起亲人离世,便自动把他生日的事情遗忘。
等到十二点,陆卓衍没有等到棠月的祝福短信。
他难得耐心了一回,发了条消息拐弯抹角地问。
【陆卓衍:你的猫在沙发上尿了,怎么办?】
被栽赃陷害的元宝毫不知情地趴在沙发上舔毛。
【棠月:回来我会清理。】
【陆卓衍: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清理。】
【棠月:没确定时间。】
棠月这几年修身养性,惹人生气的修为愈发精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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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气寒凉,树叶上结了层霜,陆卓衍早早起床,随便套了件黑色的卫衣出门,步行到桐城理工的停车场,开走了清洗干净的g63。
车上了内环高速,却不是去往陆家老宅,而是去了凤凰山墓园。
陆笙笙和傅霆就安葬在那里。
早晨的露水重,陆卓衍满不在乎,大剌剌地敞开腿,蹲在墓前,手搭在膝盖上,右手拿着枚银灰质地的打火机,左手捏着三根线香,有模有样地点燃线香。
“这地儿不错,有日子没来看,周围也没有长一些乱七八糟的草。”
“老爸老妈,我呢,还挺好的,能吃能睡,身体也挺好……”
陆卓衍没有什么重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有的没的,线香举过头顶,朝着陆笙笙和傅霆拜了拜,“老爸,你那个便宜闺女,又落到我手里了,这次我不想把人放跑了。”
“但我知道,如果还是我拽着她,她还是会跑。”
“这一次,我不拽了。”
“我要她自己朝着我走过来。”
“主动拽着我。”
“阿衍怎么还没过来?”许皓姥姥又一次问,推着许皓的后背,“你打电话问问,可别又在凤凰山那边一整天,饭也不吃。”
“哎哎哎,姥姥,别推我,打打打 ,我马上打电话!”许皓无奈地跑回房间拿手机,准备给陆卓衍打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许皓一愣,“这小子,怎么回事。”
却听大门打开,姥姥开心的声音,“哎哟,我们的小寿星来了。”
许皓打开门,正要说点什么,却见陆卓衍牵着狗,抱着猫,一副把他当托儿所老师的架势,弯着桃花眼,笑眯眯的,“徐大律师,拜托你了。”
甚至混蛋地补了句威胁,“这俩瘦一斤,十倍利息。”
说完,礼貌贴心的替许皓关上房间门。
许皓怒了,“唰”地一下脱了拖鞋,“哐当”一声砸在门上,伴随着嘶吼,“陆卓衍,你大爷!”
谁知,大门二度被打开,陆卓衍欠嗖嗖的,“我大爷前年就归西了。”
又一本正经,“不过,二大爷还在,你可以多喊喊他老人家。”
许皓:“你个不要脸的混蛋。”
这几年,陆卓衍生日这天都会来许皓家里,吃一顿他姥姥煮的长寿面。
老人家年龄越来越大,口味越来越重,有时候盐撒得没轻没重,陆卓衍觉得都拜棠月所赐,让他每年这天就会短暂地丧失一天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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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棠月跟着乐团的成员们在甜城玩了一天,下午特意去了甜水寺,拜了拜菩萨,上了炷香,求求财运。
傅小鲤帮她写上签,挂在财运树的最高处,“希望棠月早日暴富,带我吃香喝辣。”
棠月笑道,“好说好说。”
一夜好眠,相处甚欢,没人看得出前一夜,他们不欢而散。
晚饭过后,棠月的甜城之行接近尾声,向挽留她多玩几天的金灿灿致歉,“老大安排了出差,时间定下来了,没办法调整。”
金灿灿颇为遗憾,只能和她约定下一次。
只有傅小鲤知道。
——棠月的出差时间确实在下周,具体时间却取决于那条拉布拉多导盲犬的去世时间。
9点12的飞机,到桐城得十一点半了。
傅小鲤把棠月送到机场,“你注意安全,到家记得和我说一声。”
“嗯。”
棠月想了想,“你别担心,特意来看你演奏会的事情,我相信兰希是不会告诉你爸爸的。”
“这对她没有好处。”
傅小鲤沉了沉眸子,“我担心这个干嘛?等忙完这边的事情,我会尽快回来。”
原本棠月想说“好”。
脑子里忽然闪过陆卓衍那张不正经的脸。
等傅小鲤回来,还有几个月,到时候陆卓衍的装修问题早已解决,搬回新房去了。
算了,暂时不用告诉傅小鲤,省去不少麻烦。
傅小鲤把手里的特产递给她去过安检,“都说了,我给你寄回去,你大晚上拎着这么多做什么。”
棠月:“没事,寄快递不如我自己带回去快。”
傅小鲤皱眉,“买这么多特产,是薛羽又敲诈你了么?”
棠月短暂地卡壳了一瞬,说,“没有,带回去给大家尝尝。”
话音刚落,傅小鲤微微一愣,她怎么忽然愿意和人建立关系了?
心底升起巨大的不安,他抬起头,望着墨色天空,苦涩一笑。
抽完了一根烟,电话铃声响起,傅小鲤接听。
酒店前台:“傅小鲤先生您好,有位兰希女士自称是您朋友,此刻正在酒店大堂等您。”
傅小鲤清瘦长指夹着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神色微冷,“5206,开这间房,让她进去等。”
天幕低垂,没有一丝光亮,傅小鲤执拗地盯着天空的某处,他今天又抽烟了,被棠月知道了,会生气。
掐了烟,裹着一身冷咧的烟草味,傅小鲤消失在墨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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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月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下飞机时,还是背着那个斜挎包,拎着一堆特产跟着同机乘客走出机场。
桐城也降温了,棠月一走出来,就缩了缩脖子。
她单手熟练地拿着手机操作,准备约一辆车。
刚垂下脑袋,身侧有行李箱滚轮滑过,清淡的白茶淡香,耳畔擦过一句,“行了,就一猫一狗,还能拆了你家?”
“要真拆了,我赔得起……”
棠月下意识抬起头,转过脑袋朝着越来越远的声音方向望去。
高高瘦瘦的男人,穿着件黑色卫衣,垂坠感极好的黑色直筒裤,非常考验身高身材的一身打扮,却被他穿得很酷。
男人站在那儿,抬起头,似在看led屏,人没站直,看着散漫又不正经,却偏偏带着点儿难以言说的慵懒洒脱。
棠月脱口而出,“陆卓衍。”
第37章 不讲理
棠月脱口而出, “陆卓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