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流淌,棠月冷静下来,凑到他的颈侧,嘴唇挨着他的耳朵,声音放得很轻,“我帮你弄。”
台灯啪地一声关了,星空灯也关了,室内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陆卓衍背靠着床头,曲起一条腿,另条腿随意抻着,手臂挡住眼睛。
偶尔棠月会和他接吻,在他咬她唇的时候,又会逃走,若即若离。
陆卓衍快被他的妖精折磨疯了。
或许已经疯了。
将一切都缴械,他举手投降,紧绷的身体徒然放松,空气里属于自己的味道,暧昧晦涩。
他听见了抽纸的声音,棠月擦手指的声音,用过的纸巾被扔进垃圾桶的声音。
以及那句,“陆卓衍,晚安。”
陆卓衍嗓音哑得不像话,“棠小姐真洒脱,穿上裙子不认人。”
关门声响起,回应他的是淡淡的笑声。
房间门关上,陆卓衍放下胳膊,眼睛盯着门,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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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半,棠月悠悠转醒,室内一片黑暗,习惯性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微微一愣。
给薛羽打电话,电话接通前的几秒钟,她还在疑惑,为什么睡了这么久。
电话接通,薛羽的声音传来,“喂,小棠,你收完新月的宠物了?我把你早上的工作排到下午了,关景先去做准备工作。”
“好,我知道了。”棠月回答,张口发现嗓音哑得厉害。
薛羽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小棠,你是不是感冒了,嗓子太哑了,早上陆老板给我打电话我还在疑惑,你怎么不自己给我打电话说,原来是嗓子哑了,下午来公司,我给你点胖大海,你嫂子给我备的,吃点管用。”
“好,谢谢。”挂了电话,棠月定定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起床。
客厅里,陆卓衍坐在餐桌旁,单手托着手肘,虎口扶着下巴,正盯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看。
花瓶里摆放着新鲜的波斯菊,波斯菊旁放着一盆仙人掌。
布鲁在转着圈咬尾巴,元宝喵呜几声继续吃猫粮。
注意到她的视线,陆卓衍没有抬头,手指敲击着键盘,“过来吃早饭。”
“你没去上班么?”棠月走过去,扯了扯高领毛衣,有些不自在。
“没去公司,但也在工作。”陆卓衍揭开桌上保温餐盒的盖子。
棠月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想不到当老板的人,也要工作。”
陆卓衍拿起手机,编辑消息,抬眸看她一眼,懒洋洋地,“谁说当老板不工作,不工作我喝西北风啊,下面还有几百号员工等着我养活呢。”
银耳汤,糯米包,玉米,棠月拿起勺子舀银耳汤,“为什么你炖的银耳汤和外面的不一样,是有什么配方么?”
陆卓衍看了几组装修公司的报价,分神看她一眼,“废话,那是血燕,燕窝,美容养颜的,棠小姐。”
棠月咬着勺子,震惊不已,“你不是说是银耳汤?”
“你给我每天喝燕窝?”
“棠小姐,你要记住,你男朋友真的不会在吃食上面虐待你,炖汤也用的鱼胶。”
棠月:“陆卓衍,你亏了。”
陆卓衍:“这都不能给你养胖点,那我才亏了。”
“哦。”棠月垂下头,“原来你觉得我太瘦了,硌人。”
陆卓衍:“是的。”
棠月老大不高兴,小声嘀咕,“那我还觉得你……太大了呢。”
陆卓衍微微一愣,“我哪儿大了,不大,以后感受下就知道了。”
第66章 不讲理
23万一平的香樟园小区, 依山傍水,风水先生说这地方福泽深厚,有钱人信奉这个。
再加上周围配套设施齐全, 商业区,学区,地铁线路, 一应俱全。
此处深受桐城老牌富人青睐,开盘就销售一空。
棠月坐在长椅上,仰着头, 靠着公交站牌,凝视着寸土寸金的香樟园二区。
视线里, 被深蓝色铁皮围起来的施工现场, 站在脚手架上面的工人在铺钢筋,下面的工人在搅拌水泥,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这是她第二次单独来这里, 运气不好, 始终没有再遇见那个小女孩,但她确信对方的活动范围, 肯定是在这里。
拿出手机, 拨动了兰希的电话。
嘟声响了一次,电话接通。
速度快得像是早就知道她一定会打电话来。
隔着电流声, 兰希的声音温柔, “棠月。”
“你考虑好了?”
棠月百无聊赖, 声音冷淡惯了,“你想要棠阿婆那套房子, 是因为瓦兰巷要拆迁了吧。”
闻言,兰希并不否认, “对,那套房子本就不属于棠阿婆,只是暂时借给她住。”
谁知棠月嗤笑一声,“证据呢。”
兰希有备而来,“我自然是有。”
棠月冷静道,“真伪呢?”
差一点被激怒的兰希极快冷静下来,“棠月,你原本不姓棠,也不姓虞,甚至都不姓傅,你本该姓陆,陆家那么有钱,你只要认祖归宗,有的是资本,何必抱着这么个房子不放。”
“你都喊我棠月了,那我自然是姓棠,对吧,兰希。”棠月四两拨千斤。
兰希:“你不用和我咬文嚼字,你为什么姓棠,心里没点儿数?”
“你为什么当不了体制内的法医,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如果没有把虞文升送进监狱,你至于过不了政审?”
“是啊,我为什么姓棠呢?”棠月重复着这句话,轻轻笑起来,笑声怨毒似鬼魅,令兰希觉得不适,忍不住劝诫,“你就是因为做事太过心狠手辣,所以他们才都不要你。”
“我算是你的长辈,劝你一句……”
话还没说完,就被棠月打断,“虞兰希,你说得不对。”
兰希微微一愣,试图辩驳,却听棠月平静地陈述,“棠阿婆要我,她给我姓名,给我饭吃,给我学上,这不是有人要我么?”
“我这辈子只会跟着棠阿婆姓棠。”
“你们虞家人,傅家人,死在路边,都不关我事。”
“你!”兰希气得咬牙,话锋一转,“怎么,连傅小鲤你也不管了?”
周围排队等车的路人来来往往,棠月不甚在意,“他是个成年人,能管好自己。”
“别再打房子的主意,这套房子属于早年的小产权房屋,年代久远,办不下来房产证,别说赔偿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多。”
她刻意停顿两秒,无情宣判,“即便赔一块钱,虞家人想要?”
“我丢到许愿池里喂王八,也不给你。”
“你还不知道吧,傅小鲤去了凤泉监狱见虞文升。”兰希怒目圆睁,捏断了手里的口红,讽刺道,“真是感天动地的姐弟情,你不敢去,他替你去。”
“棠月,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害人精?”
“傅小鲤原本有大好的前程,他该站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那样的地方演奏,而不是现在这样,在一个破交响乐团当个三流小提琴手!”
“你和傅昂结婚了,是作为后妈操心他,还是作为别的什么?”棠月被兰希的逻辑逗乐了,随即真的笑了起来,笑完忽然意识到什么,面色一沉,“我从甜城回来那天晚上,你和傅小鲤在一起?”
兰希得逞一笑,“对,我们整晚都在一起。”
“怎么?心疼你的宝贝弟弟了?”
“他就是无法抗拒我,我勾勾手指,他就乖乖躺上我的床,你能怎么样?”
棠月脑子里错乱片刻,快速整理情绪,咬了咬嘴唇,冷声警告,“虞兰希,你和傅昂爱怎么折腾,随你们。”
掷地有声,“但是——”
“离我弟弟远点!”
“你们敢再利用他,虞文升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兰希气血上涌,“这会儿承认他是你弟弟了,咱们走着瞧,棠月。”
挂了电话,棠月在原地坐了半个小时,拿出手机,打开之前收到的瓦兰巷居委会发来的短信,通知她拆迁的事情。
瓦兰深处,带着她无数回忆的房子,终于是保不住了。
燥热的夏夜,虫鸣阵阵,敞开的院门口,白织灯下绕了一圈飞蛾,棠阿婆佝偻着身体,鼻梁上架着副老花眼镜,眼镜腿儿曾经摔过,她舍不得买新的,用红色的毛线缠了一圈又一圈固定,笑着对她说,“月月,你看,阿婆手巧吧,缠缠就能用,犯不上花钱。”
“阿婆本事大着哩,供得了你妈妈和阿姨上学,现在照样能供你上学,你比她们强,咱们月月到时候要去大学!”
她就那么坐在小凳上,缝制一个又一个手工,每一个手工都寄托着她对棠月上大学的希望。
棠月下了晚自习回家时,总能看见这样的棠阿婆。
有时候棠阿婆等久了,见她迟迟不归,会摇着手电筒,穿越漆黑的巷子,走到巷口寻她。
在这世上,并非只有血缘关系才能将人联系起来。
棠阿婆从虞家带走棠月,把她当作亲孙女养着。
后来棠阿婆不在了,棠月把无家可归的陆卓衍带回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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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卓衍靠着椅背,手上拿着助理发来的资料慢慢翻阅,是关于瓦兰巷拆迁的事情。
思绪突然飘远,想起他孤立无援那天,知道父母车祸并非意外,外公不同意他回桐城。
独自站在喧闹的人群中央,茫然四顾,入眼的依旧是陌生的慈山市,万家灯火,茫茫街道。
心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