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计划是,我们大家把找到的水珠都放在大厅里。等咱们确定这些格间里再也没有水珠了之后,再回头把格间都分划成区,一个人负责一片,地毯式地搜索……这样一来,我们一能保证不会留下空隙,二是大家的搜查也能更全面仔细。”
当42号的声音落下去了以后好一会儿,土室里仍然没有人说话。
“怎么样?大家怎么不出声呢?”42号似乎有点诧异。
“42大哥,你的计划好像有点简单啊。”说话的人是44号。
“我不是一个聪明人,只能想出这种笨办法,”42号显然不太高兴,只听他继续问道:“可是这个办法难道不管用吗?”
“管用是管用的,可是有一个问题。”接下来响起的声音听着很冷淡,一如它主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47号平静地说道:“……你忘了,如果水珠始终不够,又统一放在了大厅里,一会儿分配的时候就会出现麻烦。”
没错,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交公都是一件谁也不愿意做的事。
42号想了一会儿,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能解决。咱们可以先按照每个人的名下有多少颗水珠这样记录下来,因为这些东西跟橡皮似的,咱们还可以在每一个水珠上写下号码,然后在地上摆成八份……如果到最后也没找到足够的水珠,那么就按原先的个人收获吸收,其他人不能碰;为免有人偷偷藏起水珠,吸收的时候一个个来,大家一起看着,记录上是什么编号,就只能吸收什么编号。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我们把所有水珠都放在大厅里之后,就不允许任何人出去,这样就行了。哪怕之后再找到了水珠,也只写在记录上,自己随身带着,不能返回大厅了。”
林三酒刚想反驳,却立刻发现这个主意不算坏。
42号的办法几乎将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再加上现在谁也不知道水珠是否纯净,所以偷偷拿走、替换别人的水珠,既不可行、对自己也没有益处。即使退一万步来说,有人其实已经掌握了辨别方法,在水珠编号、不能回大厅等种种限制之下,也没有什么动作的机会。
其他人想到的,几乎也都是同样的事——果然没过一会儿,赞成42号的声音就陆陆续续地响了起来。
在所有人都出声表示同意了之后,42号似乎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当然,咱们的重点还是要放在找水珠上才行。”
方案一确定下来,林三酒明显能感觉到土室内的气氛稍微紧张了一些。
大家在格间之间移动的速度显著地加快了,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她就见过了好几个种子,甚至还听见头顶上有谁在低声争论着一个格间里水珠的归属——想想也是,万一一会儿找不出足够数量,自己手上有多少水珠,可就成了决定性的关键。
……毕竟哈瑞不允许种子回到地面上,而发不了芽的种子会怎么样,还是一个未知数。
抱着这样的隐忧,八个人很快就把土室里所有的格间都给清空了。
在确定没有了剩余水珠后,大家就聚集在了门口那一小处空间里——43号、44号、45号、46号、48号背上都背着一个大包;而包括林三酒在内的另几个人却两手空空,身上明显都有容纳道具。
“有这样的特殊物品可真方便啊,”有人不无羡慕地说了一句。
那一瞬间,林三酒再次敏锐地察觉到一种“不和谐”——这感觉跟上次一模一样,但是由于光芒昏暗,她顶多也只能看清众人胸前的号码牌,因此更加没能想明白自己察觉到的究竟是什么了。
抱着逐渐浓起来的疑虑,林三酒跟着众人再一次走入了狭窄的甬道。
甬道宽度只能容许一到两人并肩而行,因此八个人本来就已经挺挤的了,再加上自己幻觉中的人物好像也越来越多,她一时觉得脑袋都有些大——好不容易走到了大厅入口时,林三酒一抬眼,发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矮个子正站在告示旁迎接她。
不知怎么,她就是知道那个人是自己连见也没见过的冯七七。
当她走出甬道时,冯七七似乎朝她微笑了一下,靠在了门上。
这一次……又要说什么?
“大家都到齐了吗?”42号沉稳的声音打断了林三酒猛然浮起的焦虑,“那么大家别急,按照号码牌一个个来。”
他是第一个,因此当先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水珠,整齐地排列在了地上;随即又把纸笔交给了43号,由他负责记录、以及在水珠上写号码——42号一共找到了26颗水珠,那么编号就是1—26。
在把记录给所有人都看过一遍确认无误以后,再由43号在几步远的地方放下他的水珠,44号记录——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当轮到林三酒的时候,地上的水珠已经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七个阵营,号码也一路从1排到了194。
林三酒放下的第一颗水珠是195,也就是她自己的【哈瑞农场副本水珠1】。跟其他人的收获一比,她的水珠数量不多不少,只有24颗;也就是说,在场八人一共找到了218颗水珠。
当最后一个编号写完之后,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218,这个数字跟320差得实在是太远了点——更何况大厅的水珠中,还包含了未知数量的污染水珠。
“哈瑞,”这一次发问的是42号,面色也有些沉重:“我问你,这320颗洁净水珠,是不是针对我们这八个种子而言的?”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这样一个语言陷阱,立刻哗然了起来——哈瑞就在这一片哗然之中应道:“当然。”
“那之前批次的种子呢?”
“每一批次的发芽情况都不一样,所以我说320颗洁净水珠足够,是指你们42号到49号这一批来说的;之前和之后的批次,要求就未必是每人40颗水珠了——对了,你们动作快一点,后面的种子还等着呢。”
大家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水珠足够,那么其他问题都可以慢慢解决。
“对了,其他批次中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之中有种子不能发芽的吗?不能发芽会发生什么事?”这个问题马上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种子期只持续十天,在此期间体力不变。过了十天仍不能发芽的种子,会一直留在土里,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丧失体力,最终成为土里的肥料。由于条件不同,你们上一批有一个种子死了,再上一批却全部发芽了。”
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有些发白了;林三酒微微皱了皱眉。
哈瑞这一次解说得还真详细啊……
“大家别太担心啊,”45号的女孩苦笑着说道,“既然有了足够量的洁净水珠,我们肯定都能发芽的。上上批不就是这样嘛。”
众人有的点头,有的低声说了些什么,有的一言不发;就在这颇有几分沉重的气氛里,种子们陆续回到了土室里。
站在土室前的一方空地上,42号拍了拍手,提高了嗓门。
“麻烦大家先别往里走了,把手电都关掉……对,就这样。”在一片黑暗中,42号说道:“好,这样大家都能看清号码牌了,人都在吧?”
由于地方狭窄,又没有光源,因此挤在一团的众人乱了一会儿;在不断的“咦,48号在哪?”“别挤我,我是44号”之类乱七八糟的一片杂音里,42号不得不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跟大家都确认了一遍,这才数清了八个人都在。
“好了,每一个人都在这儿了,外面没人了。大家谁有疑问?”
毕竟是42号的主意,他大概生怕自己的计划出现纰漏,比之前小心多了——林三酒在心里想道。她刚才仔细看了,每一个号码确实都在;其他人也没有问题,因此众人很快就再次按照之前划分好的区域,各自回到了自己应该搜索的那一片格间里。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然而土室中除了脚步声、偶尔响起的一两句低语声,一直安安静静地,始终也没有人发现水珠。
林三酒检查得很仔细:她将墙壁从上至下的每一寸都敲打过,从声响来判断它是不是空心的;她没放过任何角落、接缝,都一点点地翻检过了一次。
只不过,她还是没看见哪怕半个水珠。
沮丧、失望、焦虑、躁动不安,就像是水中逐渐洇开的墨一样,即使谁也没说出口,仍然悄悄地浸染了每一个人。
整整一小时以后,还是无人找到水珠。
每过去一分钟,众人的心情就沉重一点;一开始还能听见的轻声交谈,也早就不知何时湮灭了。
不会是没有水珠了吧?
“44号!”骤然爆发出的一声怒喝,顿时打破了土室中沉闷的空气;林三酒仔细一听,发现这声音是属于43号的:“你藏起来的是什么?”
“怎么了?”45号姑娘立刻应了声。
43号的控诉声非常响亮,夹杂着44号“你别过来,这是我的!”的叫喊,也依然清清楚楚:“……这家伙找到了水珠,却不出声!”
土室内顿时一片哗然——包括林三酒在内,大家几乎都朝44号所在的区域冲了过去;在摇摇晃晃的手电光里,43号正一脸愤怒地蹲在一个格间的门口,把44号给堵在了里头:“你们看!地上那个,可不就是一个水珠吗?”
没错——
当众人的目光落在那个透明晶亮的球上时,几乎所有人都从胸间舒了一口气,一时间甚至没有人来得及生气。
终于找到一颗新水珠了!
“你找到就是你的,为什么不出声?”果然有人这么问道。“你怎么找到的?”
44号一张白净面皮此时都憋得红了,支支吾吾地半天也说不明白。
“我倒是明白他为什么不出声。”林三酒冷笑了一声,心里对44号的厌恶又上升了:“……他想必是不愿意告诉我们怎么发现的,然后自己一个人尽可能地多找水珠吧。”
“你这家伙!”登时有人坐不住了。
44号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更浓了,却忽然拉下了脸:“怎么?我找到的就是我的,我爱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反正320颗水珠是足够的,你们急什么?”
43号本来就一肚子火气,他这话一说,43号立刻一言不发地扑了上去——眼看二人就要打起来,42号赶忙从下一个格间边缘处爬上去阻拦,混乱之下,倒像是挨了43号几下。
“你快点告诉大家你是怎么找到的,”42号一向严肃的面容此刻也有些扭曲:“不然你在大厅里的水珠就充公!我想大家都没意见!”
眼见自己犯了众怒,44号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有所收敛。他拧起嘴角笑了一下:“我是在地下发现的——那又怎么样?这就惦记上我的东西了……你们有本事,倒是找到分辨水源的办法呀!”
林三酒此时正攀着土墙站在不远处另一个格间里,看得不清楚;被他这么一说,她努力凑近了一点,果然看见格间地上的土有被新翻起来过的痕迹。
众人顿时谁也顾不得处理44号了,除了留下了几句警告以外,都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区域里——由于一层层的格间不好攀爬,因此谁也没敢耽误时间;连刚才还火冒三丈的43号,也忍着气走了。
再次回到了第一个格间里,林三酒赶紧将脚下的土都翻了起来;44号虽然讨人厌,但是他发现的办法还挺靠谱,很快就接二连三地有人找到了水珠,顿时叫土室内气氛一振——只不过,林三酒自己一连翻遍了十多个格间,也仍然什么都没找到。
“不行了,我得歇一会儿。”
眼看着又有一位明显是幻觉中的人爬进了自己的格间里,林三酒忍不住往地上一坐,猫下了腰;看着从胸前垂到地上的号码牌,她低低地喘息着说道:“……我的体力,应该能够支撑到我找到水珠的时候吧?”
来到荤食天地已经快一个月了,她只吃了最开始那一块小小的面包而已;即使种子期间不会因为没吃饭而衰弱下去,但行动仍旧会耗费体力——搜寻水珠的这一番过程,早就叫林三酒双腿发软了。
“哈瑞农场,”斯巴安一头如同太阳般的金发,即使在这样昏暗的土室里也依然闪闪发光;他微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格间都因此亮了:“就是harry’sfarm.”
林三酒只想哀嚎一声。
……为什么大家都不肯把提示说明白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