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涵站在门口,锅底已经煮起来了,空气中有辛辣,辣味却也鲜活。
宋涵笑了一下:“吃,你等我。”
李淇风十二点钟准时到了,他穿着一件米色大衣,脱下后里面的内搭洁白如雪,他没带任何人,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顺字间里,整个人依旧气质出尘,清冷疏离。
谢明可真怕李淇风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琢磨着不能冷场,也给安排了一个汤锅,不过他心思又很精,上了个特辣的锅底。
宋涵进去的时候李淇风头都没回。他们这大半年算起来见了不到五面,要不怎么说娱乐圈离婚率高呢,如果双方有点事业心,但凡没点信念和责任感,真的很难走下去。
然而他和李淇风不属于这一种,他们属于朱砂痣和蚊子血,白月光和白米饭。
按他谢大经理的小说写作风格,得写本书叫《和影帝结婚后,白月光黑化了》。
房间里火锅味道浓烈,刺激得宋涵干咳一声,他上前把手里的文件袋扔到李淇风手边,面无表情:“给你了,吃完就回吧,以后别来了。”
李淇风微微侧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捞起文件袋,他打开,抽出的第一张却是他们大学的毕业照。
“坐下,我们谈谈。”李淇风看着照片道。
宋涵就坐下了。这场免不了。
干坐也无趣,宋涵抽了筷子把牛肉往汤锅里下:“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今天做个彻底的了断。”
牛肉新鲜,猩红猩红的,宋涵一时有点犯恶心:“我估摸着你要见我是想和我复合?”
他自认为还是了解李淇风的,如果李淇风真的放手,用不着瞎折腾这一通。
李淇风没回答,手指依旧摸着毕业照。
照片上宋涵和他站在最后一排,明面上看两个人正正经经,其实人群之下他们暗度陈仓。
两个人的手是拉着的。
那时候宋涵确实长得比现在稚嫩,李淇风却已经有棱有角,全班四十个学生,个个好看,他仍然出挑。
就连长相从一开始他们都有着差距。
宋涵心里一时千头万绪,刚要把最后一片牛肉下进锅里,李淇风突然幽幽道:“拍毕业照的时候其实你不应该站在最后一排,你身高不够,而且贺老师很喜欢你,让你站他旁边。”
宋涵手一僵:“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但你当时一定要和我站在最后一排。”李淇风抬起头来,露出一点点笑容,“你说任何一个开始和终点,都必须和我站在一起。”
牛肉自己滑落进滚烫的红汤,宋涵绷了一下唇角:“多说无益。”
“有。”李淇风目光清明地看着他,“你那时候那么喜欢我,现在你却又爱上别人,你们还毫无遮掩,想要光明正大吗?”
这个“别人”没让宋涵心里咯噔,反而声出一种踏实感,一墙之隔,那个“别人”在等他吃饭。
宋涵放下筷子:“李淇风,上次和你说话我情绪有些激动,但今天我心态很好,我很认真、很确定地告诉你,我们分手了,没可能了。我喜欢过你,我说要陪你从开始到终点,我没食言,从签公司到解约,从演员到助理,我陪你的少吗?你自己算算那些年是多少天,是你没在终点等我,不是我失约,你也管不着现在的我。”
锅里的牛肉一烫就熟,再煮就老了,但谁也没下筷子,任由肉片在汤锅里翻滚,李淇风安安静静地坐着,像一座雕像。
半响,他说:“我认错,是我不对。”
宋涵一愣:“什么?”
李淇风情绪无任何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亦或者是他来前打过无数次腹稿:“我不否认我出轨的事实,是我做错了,让你伤心。”
李淇风用这两个月的时间回忆了他们的八年,从年少岁月到快接近而立之年,他翻遍了他们曾经的照片、书信、礼物,寻找任何能证明他们在一起的证据,他甚至在抽屉里翻出了三年前宋涵骨折后拍的x光片。
每张都是清晰可见的骨骼,从断裂到愈合,一张张地组成了一个幻灯片。
而压在片子下的一叠报告单里,他发现有些报告单的日期被描过边。
那个晚上他没睡着,他想了很久才记起,那些日期被描过的报告单,都是他陪宋涵去做的检查。
他陪宋涵去做检查的时候,宋涵就什么都不想不听,无聊地用医生的签字笔描日期玩。
整整半年的检查复查,被宋涵描过的报告单不及一半。
他都忘了他那时候都忙什么了,平息舆论,搞公益,继续壮大工作室,唯独少关心了那个救他一命的恋人。
其实那本身就是他正常的工作日程,他的工作从来有多无少,不要脸地说,在宋涵受伤的那几个月,他抽出来陪宋涵的时间已经不少了。
他不记得宋涵什么时候像变了一个人,如果打电话,不管他在不在工作,只要没接,就会一通吵。
李淇风,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昨天的短信为什么不回;你忙得回个消息很难吗。
当然,接了可能依旧会吵。
你找个人过来干什么?我自己去不了医院吗,我就是烧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你怕什么;门锁坏了!下雨我被锁在外面大半夜!我不出去住我住走廊吗?你凭什么质问我?你电话吵得我他妈都失眠了;李淇风,你烦不烦,不能当面问你就别问!我烦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