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旁正站立着一个绑着半批头的小姑娘,她歪着脑袋看他,似乎是在好奇他在做什么。
那张婴儿肥的脸上,充满疑惑。
温砚白陷入迷惘,刚要思考为什么自己的房间里会有个小孩,下一秒,浴缸里的水开始大幅度进入他的胸腔。
油然而生的求生欲迫使他撑着自己坐起,在空气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小姑娘以为是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他了,还踮起脚尖用肉乎乎的手掌拍了拍温砚白的后背,似在安抚。
温砚白猩红的眼,怔怔地盯着眼前让他无比熟悉的幼童。
她的模样看上去不过五岁,与他长势一样的大眼睛就差把“我是温砚白的直系亲属”几个字,表达清楚了。
“daddy?”季姩小声叫着他。
温砚白双唇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开始颤抖起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回应眼前的小女孩。
这时,温琢找进来了。
在看到浴室里的情形,尤其是浑身湿透的温砚白时,她顿时了然他刚刚在做什么。
温琢陷入愠怒,她过去一把将季姩抱起护在怀里。
温砚白:“奶奶,她是?”
温琢冷着脸,声音是触底的寒意:“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出来,省得吓着你和筠柔的孩子。”
说完,老者不再看温砚白,转身带着宝宝离开。
温砚白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颓然地从浴缸里站起身,目光可以用呆滞来形容。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用浴巾将自己擦干,而后去换了一身正常的衣服,走向二楼小客厅。
那时,温琢正在用小熊玩偶逗弄季姩。
孩童清脆的笑声,充斥空旷的房间,是这座云城里不曾有过的童真。
温砚白走到奶奶面前,目光始终落在季姩身上:“奶奶……”
“我把孩子给你带回来了,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让我亲眼看见我孙子的死样是吗?”温琢还在生气,是一眼也不想看温砚白。
温砚白眼底是抱歉:“我只是想去陪她……”
“好啊,你尽管去。既然连你也不想要这个孩子,等你死后,我会把这个孩子丢去福利院。”温琢看着怀里的季姩,狠了心,“反正她爹妈都不要她,我也不留她了。”
温琢说这话的时候,是没想过季姩听得懂中文的。
结果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季姩大大的瞳孔里很快充斥满晶莹的泪,她几下从温琢的腿上爬下,大哭着扑进温砚白的双腿,嚎啕起来。
“呜呜,daddy别丢下宝宝。”
温砚白低头看着不及自己胯骨的孩子,很是恍惚。
恍惚自己有孩子,恍惚这是自己和季筠柔的孩子。
他记得当初和季筠柔明明都有做措施……
不。
好像有一次,他们是在她安全期做的。
这时,季姩像是爬树一样,扒拉着温砚白的腿,想要他抱她。
温砚白顺势把孩子抱起,揽在怀里,心疼地哄着:“乖,爸爸不丢下你。”
“嗯。”季姩把脸窝在温砚白的肩颈处,脸上还挂着泪,眼底的惊慌被安抚不少。
温琢也无意再留在这里,她还得回老宅去倒时差。
“孩子我给你带回来了,怎么做,就全看你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起身往门外走,想到什么,温琢对温砚白轻声道,“如果你真的爱季筠柔,就别让季姩受你儿时受过的苦。”
温砚白自然知道奶奶的意思。
他神情凄哀,眼眶泛红。
如果说有个孩子让他已经很是震惊,那么让他更惊讶的是孩子的名字。
当初在美国枪击案的前一天,季筠柔开玩笑地问他,若是他们有了孩子,叫什么比较好。
他说,纪念。
想来,那时候她那样问,就是因为她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
而那一次,他的选择同样让她失望了。
温砚白仰头,再也忍不住,炙热的泪滚落。
第34章 暂别
三个月里, 香岛出了不少大新闻。
秦家大小姐因怀孕被保释出狱;
警方在无名海域发现了景城前富豪温俊生儿子的腐尸;
温家公布了一个太孙辈。那孩子被香岛金融圈称为温瑞长公主。
机场高架上,一辆豪车在冰冷刺骨的雨幕里飞速行驶。
后座的秦偌娴用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轻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听着广播里的播报,她烦躁地翻了个白眼, 低哑的声音,尽是嘲讽:“长公主?那野孩子也配?”
她揉了揉眉心,用膝盖顶了顶前座的司机:“把电台关了, 吵死了。”
随后,她又想起什么, 给自己的女佣发消息:“ada, 我刚出狱,浑身都是臭的, 你在公寓里把洗澡水都备好,放点香薰。”
把语音发送了过去,秦偌娴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向车窗外, 眉心不禁再次蹙起。
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意识到不对劲, 秦偌娴看向司机, 他怎么会带她来如此偏僻的地方?!
秦偌娴抄起一旁的矿泉水瓶砸在了司机的脑袋上,痛斥着:“于海,你是瞎了吗,这是回星辰的路吗!你要带我去哪啊?”
司机没有回头, 只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地狱。”
秦偌娴愣在原地, 一时间有些无法反应过来。
这时, 司机猛地踩下油门, 十足的惯性,使得秦偌娴整个人被迫贴在椅子上。
也就是这时候, 秦若娴完全反应了过来。
眼前开车的司机,是那次进星城公寓帮自己制服温择陌的人,也就是……自己之前买通的温砚白身边的人,海仔。
秦若娴瞬间手忙脚乱。 她疯狂想要打开车门出去,但车门被落了锁,纹丝不动,车窗也是。
她的呐喊声被封闭在小小的车里,无人能救她。
而道路的尽头是香岛最深的水库,碧绿如蓝,深不见底。
—
冬雨簌簌,打在繁密的树上,让云城这座徽派的建筑,交叠在仙境之中。
有佣人撑着伞带领客人进到云城的主厅里。
来者看到正在餐厅给孩子喂饭的温砚白,顿时扑通地朝他跪下。
见这阵仗,温砚白抬了抬鼻梁上的金丝边镜框,脸上的情绪毫无变化,只冷漠出声:“秦叔,你这是做什么?吓到我家姩姩了。”
“小白,不不不,温总,叔叔求你救救秦氏。”秦海洋双手合十,拜托着。
温砚白给女儿的嘴角擦去饭粒,而后把她交给了一旁的欣姨:“带她去后花园消消食。”
“好的,先生。”欣姨抱起孩子就走。
等餐厅没有旁人后,温砚白用餐巾布擦了擦手,他指着不远处的座椅:“秦叔,坐。”
秦海洋哪里敢坐,只满脸凄哀地求着温砚白:“温总,叔叔已经叫人处理掉了那个不孝女,求你,救救秦氏,它是我们秦家几代人的心血啊。”
“虎毒不食子,秦叔,你够狠啊。”
嘴上是那样说的,但温砚白丝毫不怀疑秦海洋话里的真实性。
香岛的几大家族里,都不会让家里的子弟破坏家族的荣耀,一旦有人做了粥里的老鼠屎,就会成为弃子。
秦海洋忍着悲痛:“是我教女无方,才让她做出那样的事,现在她以命偿命,也是该得的。”
温砚白嘴角勾起一丝冷嘲:“对,一码归一码,她死是她活该。但秦叔,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来求我,我就会答应救秦氏。”
秦海洋呆呆地自言自语道:“可我……我都把你最痛恨的偌娴送走了。”
“呵。”温砚白呵出冷笑,“秦叔,你该庆幸我吃了斋、念了佛,跟我奶奶一起已皈依佛门,不然今日你这云城怕是有来无回。”
说着,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秦家的掌权人,眼底划过杀意:“你难道不知道,当初若不是我奶奶的阻拦,我想要的……不单单是秦若娴一个人的命。不过若是你现在也能给我的话,我就出手救秦家。”
秦海洋愣住,昔日东城的王,此刻犹如困兽一样看着立于香岛之最的年轻小辈,不敢置信他的冷漠与狠戾。
而见秦海洋如此神情,温砚白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他极度优雅地朝保镖挥了挥手:“带出去,别脏了云城的地。”
“是!”几个保镖过来,大力扯着秦海洋离开。
秦海洋见自己做的那些事徒劳无功,而自己先前为了投诚还派人去弄死了自己最中意的女儿。
他无能狂怒地怒骂温砚白:“温砚白,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温砚白歪着头,镜框底下的眼里有股邪劲:“求之不得。”
送走秦海洋,温砚白径直去了后花园。
他高高站立于长廊上,看季姩在水榭里快乐地和欣姨玩耍。
那对万事万物已经漠然的双眼,划过一丝欣慰。
许是之前养过季筠柔,养出了经验,在面对小号季筠柔的时候,温砚白也算是信手拈来。
季姩很乖,和小时候的季筠柔一样的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