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盛千婵的无理取闹遭到了某位仙尊冷酷无情的拒绝。
是夜,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心想这结个婚可真累啊,幸好她横跨两个世界到目前为止也就需要经历这么一遭,不然也太受罪了。
一直到迷迷糊糊睡着,盛千婵梦里还是铺天盖地的大红色,无数的绫罗绸缎不断缠绕, 几乎将她淹没,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醒来一看,是某只大鸟窝到了她枕边,毛绒绒的翅膀盖住了她的脸。
盛千婵:“……”
这鸟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它的主人啊?有必要这么粘着她吗?怎么搞得像是孩子受尽了老父亲的虐待,终于见着一个好心人, 就恨不得直接绑她身上了。
默默将罪魁祸首移开, 盛千婵蹦下床伸了个懒腰, 将灵力按照《养气诀》的运行路线运转了一遍,这才觉得神清气爽, 彻底从昨天试嫁衣的疲惫中走了出来。
自从开始修炼,盛千婵就很少睡觉了。
难得完全放松地睡了一整晚, 她感觉这会儿精力非常旺盛, 状态前所未有的良好, 连带着修炼的速度都像是加快了不少。
不过, 这种想法也仅仅持续到昨天那个侍女再次出现
“不是,你说什么?今天还要试妆?”
盛千婵难以置信地发出一声哀嚎。
她以为痛苦在昨天试完嫁衣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然而, 令她没想到的是, 那还只是一个开始。
头发的样式要换,脂粉的颜色要挑剔,香膏的味道也要令人倾心……无论哪一样,都得慢慢试。
而等定下了最为合适的妆容,还有其他的事项需要她去忙。
这都是既定的规矩,改不了。
“是的,二小姐,请随我来。”侍女柔软的嘴唇张张合合,说着格外冰冷的话,“由于您昨日的不配合耽误了时间,今天的安排会比较赶。”
盛千婵:“……”谁能来救救她。
盛千婵满心绝望,麻木地被侍女带着去试妆。
果然,接下来的两日,和她刚来到盛家时畅想过的清闲生活完全不同,每天醒来不是任由侍女在她脸上涂脂抹粉,就是被引导着学习一系列大婚流程。
大到迎亲拜堂的各种步骤,小到走路行礼时的每个细节,反反复复的折腾,两天时间下来,盛千婵眼中已经失去了高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撸完鸟后,摸出桑淸衍给的那枚传讯符,要死不活地给他传讯
“桑淸衍,你能不能快点来娶我,就现在,立刻,马上!”
“……”
对面寂静无声。
自从桑淸衍以一句“做梦”拒绝了她的奇思妙想之后,就再也没回过一句话。
盛千婵不得不怀疑,这个狗东西私下里把她拉黑屏蔽了。
但是管他呢。
她就是宣泄一下情绪而已,谁管他听不听。
于是她依然故我,直接将桑淸衍的传讯符当成树洞,每日雷打不动地用垃圾信息刷屏。
一会儿吐槽盛家那些惨无人道的婚前培训,一会儿又指责桑淸衍面对她的困境竟然不伸出援手实在是冷酷无情……
就在盛千婵望眼欲穿,等得人都快蔫儿了,另一边桑淸衍数次想毁了这该死的传讯符时,日子终于到了初十。
……
一大早,天还没亮,盛千婵就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
她睁着惺忪的眼环顾四周,只觉得自己来到了盘丝洞,四周都是花枝招展的女妖精,一个个媚眼如丝,声若银铃,见了她就立刻七手八脚往她身上、脸上招呼。
“等等等等一下!我可以自己来!”
反对无效。
嘈杂的环境里,她的抗议声就像落入湖水中的小石子,连朵浪花都没溅起。
侍女替她梳洗完毕,手脚麻利地开始扒衣服。
盛千婵紧紧攥住衣领,好不容易守住了清白的底线,却被一双双柔软白皙的手强行按在梳妆镜前。
几个呼吸的功夫,她的亵衣外已经套上了一件绯红的中衣。
盛千婵放弃抵抗,选择躺平。随后她就像是被人静心打扮的娃娃似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华丽裙衫。
“别勒了别勒了,再勒我呼吸不过来了。”
“自信一点,就是这么穿的,别再给我脱了重穿了。”
“不不不,尺寸没有小,绝对是我这两日吃胖了,我的错我的错!”
“请相信你们的手艺,真的已经很棒了!”
“啊对对对,就这样,我觉得可以了。”
“……”
一阵晕头转向的极限推拉之后,七嘴八舌的争论声终于停止。
盛千婵耳畔仿佛还残留着回响,她不堪重负地睁开眼,在那夔龙纹缠绕的古镜中看见了自己盛装打扮后的模样
那是一张秀美娇艳的脸,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眉如远黛,肤若凝脂,此时眼睛微微眯起,眉宇间便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之色。
华美绮丽的赤红嫁衣在她身上,如绽放的花朵般层层叠叠铺开,又像是一簇鲜亮摇曳的火焰,将她本就白皙的肤色衬得更加莹白素净。
头顶上庄重精美的凤冠恰到好处地为她增添了一丝端庄与神圣,让她看起来更如神仙妃子般惊艳出尘。
盛千婵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得差点愣住。
她知道自己长相是不差,但是……竟然有这么漂亮?
“二小姐可真美……”边上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声,语气里透着艳羡,不知是羡慕她能长成这副模样,还是羡慕她即将嫁给清玄仙尊。
盛千婵听在耳里,忍不住摸了一下脸。
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她确信这不是梦。
别看这两天她被折腾得都快“恨嫁”了,可这会儿看着自己被打扮得这么惊艳,她又觉得好像没白受罪。
这桩缘起于背锅,心不甘情不愿的亲事,现下再看,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盛千婵不由得傻乐起来。
侍女已经为她画好了精致的妆容,正在细细地描着眉心的花钿。
周围人忙碌着,奔波不停。
听声音,似乎是在说桑淸衍带着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赶到盛家了。
一静一动,他们仿佛处在了两个不同的时空。
盛千婵从镜子里看着侍女的动作,回想起刚才混乱的一切,又不免想到接下来的事,直到对方放下画笔,大脑还是有几分恍惚。
“这就好了?”
“是的,二小姐。”
侍女说着,为她盖上盖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站起身。
边上不知是谁又说了一句:“快点,吉时要到了!”一行人便扶着盛千婵着急忙慌迈出了门。
……
圣灵大陆的大婚规矩相对简单,可细论起来也有些麻烦。
盛千婵被身边教导礼仪的侍女们苦口婆心灌输了整整两天,自以为记得滚瓜烂熟了,事到临头,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只能跟着边上的人说什么便做什么。
当盛千婵一路走来,蒙着盖头站在盛家祭祖的大殿门前,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视线时,她就开始慌了。
那些视线或好奇,或羡慕,或冷淡,各式各样的目光混杂着纷乱的言语,仿佛交织成了一张大网,将她网得有些透不过气。
她现在是看不见,可感知却是最敏锐的时候。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盛千婵生出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但这不亚于天方夜谭。
虽然大殿里的宾客和亲友都收敛了气息,但隐约透露出来的那种威压依旧足够恐怖。
她一个小小的低阶修士拿什么去跑?能跑出三步都算是她本事大。
盛千婵只能硬着头皮,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大殿里走去。
她步子迈得极小,背也挺得笔直,行动幅度不敢过大,每走一步,都觉得头顶的凤冠沉了一分。
不到百米的距离,盛千婵走得极为漫长。
直到她终于在大殿中央站定,默不作声地当着婚礼吉祥物在大殿里等待桑淸衍来迎亲,周围人的视线不再聚焦在她身上,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盛千婵微微松了口气,听着大殿里此起彼伏恭贺盛家和盛老太爷的声音,不太乐意地撇撇嘴,缩在宽袍大袖中的手摩挲着那枚能联系到桑淸衍的传讯符,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焦躁。
这时候的她既希望桑淸衍不要来,又希望他快点来
不想他来是因为她还在对这桩莫名落到头上的亲事感到不安,想要他来,是期待他能带她脱离目前这种令她不适的处境。
盛千婵心里如同有两个截然相反的小人在打架。
心思纠结得都快拧成麻花了。
而一纠结,盛千婵又想发树洞了。
她身姿不变,默默地将神识投注到传讯符上。
就在她忍着念叨的想法,百无聊赖翻着自己传讯记录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之前传讯过去的消息后面多出了一条回复。
之前没有,看起来是才出现的。
她心底轻轻地“咦”了一声。
点开,正是桑淸衍冷淡的声音。
“到了。”
盛千婵微微一愣。
往上翻一翻,前面都是她刚才梳妆时闲得无聊发给他问他什么时候能来接她的消息。
盖头下,盛千婵不由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