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文点点头,示意夏琰念口诀。
“四方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西方鬼王,急急如律令*!”
在法决念出的下一秒,夏琰手指上的白玉婚戒突然发出了幽幽的淡蓝色光芒。
紧接着,地面突然出现了一枚酆都大帝官印的图腾,这蓝色的图腾缓缓升至天空,像是烟花一样在空中炸开,又幻化成了一枚青色的西方鬼王官印,光芒照亮了整个村落。
在浓重的迷雾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束源自西方鬼王的绿色光芒。
不远处旁观的岳氏一族都被接连出现在天空的奇观,岳靖不可思议道:“这是……什么图腾?”
要知道,千百年来,鬼王是极其难被召唤的存在。
岳靖的师兄说道:“那夏琰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他竟然用某种术法召唤出了西方鬼王做神使?!”
“现在出现的莫非是西方鬼王的官印?”岳靖惊愕道,“好厉害,夏琰是个天才吧。”
夏琰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婚戒,完全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婚戒也有这样的玄机。
下一秒,郑晓家的院子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格子衫的寸头男人,那男人手持驱魔法器,口中默念驱魔咒语,这八个夜行魔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不得动弹,没过多久,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夏琰凝视着红色格子衫男人的背影,莫名觉得这人非常眼熟。他想了好久,突然记起他在孟婆的奶茶店见过五个格子衫男人,难道……这五个男鬼就是传说中的鬼王?
夏琰悄悄抬眼看向陆秉文,心道原来陆秉文不是鬼王啊……
可古书中记载,权利凌驾于鬼王之上,能够召唤鬼王的只有酆都大帝。
难道……陆秉文就是酆都大帝?
夏琰的眼睛都睁圆了,心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是酆都大帝吧,他有猜想过陆秉文是个大官,但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官啊。
就在此时,西方鬼王回眸看向陆秉文,说道:“大帝,王妃,属下来迟!”
夏琰听到这里,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这老流氓新婚时还对他说自己只是在冥界有个一官半职,偶尔捡点孤魂野鬼吃一吃,果然是在逗他玩,这老流氓的恶趣味实在是太多了!
可陆秉文还是老样子,他对西方鬼王淡淡道:“嗯,山里还有几个,你去收拾干净。”
夏琰还是第一次看到陆秉文对下属说话的样子,陆秉文和下属说话时严厉淡漠,完全没有哄老婆时的温柔。
陆秉文回眸看向从床底战战兢兢爬出来的郑晓,郑晓已经惊呆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当她睁开眼,这些喝人血吃人肉的怪物全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陆秉文说:“郑晓,你若是愿意,就带我们去郑小愿的坟,也算是为她谢罪。若是你不愿,那我们自有办法找到她的坟地。”
郑晓连忙说道:“两位天师,我愿意的,让我带你们去吧!”
夜色逐渐沉重,雪越下越大,郑晓走在前面带陆秉文和夏琰进山,岳氏一族也跟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似乎想要看看陆秉文和夏琰下一步要做什么。
夏琰一路都在沉默,没过多久,陆秉文偷偷捉住了夏琰的手,沉声说道:“夫人可是在生气?”
呆滞的夏小猫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生气。”
陆秉文闷声笑了笑,停下来揉了揉夏琰的小脸,说道:“你同我结婚时,我看你太紧张,怕吓到你,便没有和你说我的官职,后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同你说这件事。”
夏琰歪过头,小声嘀咕道:“你不再是一只好男鬼了,你就是喜欢逗我玩,你这属于骗婚。”
陆秉文沉默了,他心想老婆果然是生气了。
可就在这时候,夏琰微微仰起头,用琥珀色的眼睛看向他,轻声问道:“那哥哥现在为什么想说啦?”
陆秉文知道这是夏琰在给他解释的机会,便沉声道:“我生性淡漠,刚同你结婚时,我只是想找人双修,我并没有那么多的分享欲。”
陆秉文站定在夏琰面前,说道:“可现在我觉得自己变了。”
“因为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夏琰,所以我想告诉你我的全部,也想与你共享我的权利。”
夏琰怔了怔,突然觉得他依赖的这只千年老鬼,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认真。
奇妙的感觉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看着陆秉文,轻声说:“哥哥,我衣领好像又歪了,你可以帮我整理一下吗?”
陆秉文俯身为夏琰认真整理起了衣领,而就在此时,夏琰在陆秉文的脸颊轻轻一啄,印下了一个花瓣般轻柔的吻。
陆秉文怔了怔,夏琰看着他轻声说:“我并不在意你是谁,无论你是什么鬼,你都是我的鬼老公。”
第45章 呼吸之间
山雾浓重,天色渐晚。
这座山非常荒凉。秋季是收获的季节,山里小路不仅崎岖不平,路边也没有任何收获的果实,就连树木也光秃秃的。
从山上往下看,正巧能看到村口飘摇在空中的纸人。那没有眼睛的纸人像是村里人愚昧无知的象征,此时看来,更是多了几分讥讽而荒谬。
夏琰与陆秉文并肩跟在郑晓身后向前走,一阵微风吹过,夏琰背后莫名其妙起了鸡皮疙瘩,他向身后看去,身后并无一物,可这钻心的冷也并不正常。
陆秉文拉住了他,说道:“稍等一会儿,让她自己和厉鬼聊几句。”
夏琰有些不解,陆秉文却指着面前的大树说:“就在这里,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让这厉鬼和她把话说清楚,她的怨气是很难化解的。”
郑晓紧张极了,她每走一步都要东张西望。她余光原本能瞥到夏琰和陆秉文在跟着自己,可突然间就看不到夏琰和陆秉文了。
“喂!”
郑晓惊恐地回过头张望,说道:“你们去哪里了?”
月亮高高的悬挂在枝头,一棵巨大的枯树出现在了郑晓的视野之中。
她当然知道这棵树,这就是郑小愿上吊的地方。郑晓不愿在此久留,她像是无头苍蝇般转悠了半天,但怎么都走不出这棵树半径十米的地方。
雾气也越来越重,郑晓看不到附近的景色,只能绝望地停在了树下,她闭着眼睛说道:“小愿,小愿,对不起,我错了。”
几滴水落在她的身上,郑晓闻了闻,只觉得这水又甜又臭……是一种怪异的腐烂味道。
她猛然想起,家里老人曾经说过,又甜又臭的味道就是死人的味道。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一双腿在空中晃悠,脚上还穿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鞋。
那双皮鞋是郑晓去城里玩的时候买给郑小愿的生日礼物,她看到这双鞋,便尖叫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啊!”
郑晓鼓足勇气再次抬起头,悬挂在树干上的郑小愿穿着一袭白裙,黑色的长发已经垂到了脚踝附近,她脖子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歪在一边,猩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郑晓。她去世那日下了大雨,现在她的头发还完全湿着,混合着血泪,从她脸颊缓缓低落。
“郑晓……晓……”郑小愿的声音比风还轻,“我们……不是……朋友吗?”
“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郑晓连滚带爬地向后挪动了几步,她说:“小愿,你听我说,我……我不是不想救你,我当时就是,就是晚了一步。”
听到这句话,郑小愿发出了阴沉的笑声。
她“唰”地一下移动到了郑晓的面前,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你并不是要来对我赎罪,你只是怕死。”
“不,不,不是这样的!”郑晓连连后退,“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向神婆提出了我是我父亲的血脉,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喜欢王伟德,而王伟德喜欢我,你以为我死了,他就会爱你?你错了,王伟德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学校里早就谈了恋爱,还妄想多得到几个女人,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我也并不稀罕他!”
王伟德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和郑小愿和郑晓一起长大。
而郑晓作为郑小愿的闺蜜,其实早就喜欢上了王伟德,但她也能看得出来,王伟德似乎对郑小愿有意思,两个人就只差一层窗户纸就能捅破。
她不明白为什么王伟德会喜欢上一个傻子的女儿,而自己明明是村支书的女儿,却没有得到王伟德的爱。加上三个人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玩,她不由自主就对郑小愿心生妒忌,挫败不堪,邪恶的种子便渐渐在她心中发芽。
她以为借此机会除掉郑小愿,就会让自己获得机会,却不知道王伟德并不是什么白马王子,她还因此给整个村落都带来了灭顶之灾。
如今郑小愿已经死了,王伟德已经在回村之时变成了一只夜行魔,而郑晓依然不敢向郑小愿承认自己的过错。
“小愿,你原谅我吧,我只是一时糊涂,我只是一时糊涂!”
郑小愿从树梢上缓缓飘到了郑晓身边,双手掐住了郑晓的脖子,凶狠地说道:“你们都是罪魁祸首,不仅是你,我要你们都死,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就在郑晓马上就要窒息的时候,毛小橘巨大的身影闪过夜空,然后张开大口,将厉鬼一口吞入腹中。
这厉鬼的怨气极大,到了毛小橘的肚子里还在呐喊:“人间就是地狱,他人即地狱,我下辈子也不要做人,我要生生世世缠着她!”
因为她的怨气实在是太大,毛小橘觉得反胃,便把她吐了出来。
从猫肚子里出来的郑小愿流着血泪,用双指捅瞎了郑晓的眼睛,说道:“我不要你死,我要你一辈子痛苦,我要你知道被人歧视的滋味!”
就在这时,郑小愿父亲的鬼魂突然出现了。
原来他去世之后,因为担心郑小愿,也没有按时进入冥界,仍徘徊在人间。
郑小愿的父亲泪流满面地看着郑小愿,他生前因病变得痴痴傻傻,一直需要女儿照顾,死后却恢复了神志。
他看着狼狈不堪又化作厉鬼的女儿,说道:“小愿,对不起,爸爸让你受委屈了,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了,可你不要这样了,已经没有意义了。”
郑小愿突然清醒过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许许多多与父亲在一起的美好回忆。
她的诞生也并非父亲自愿,村里人强迫两个傻子生出下一代守村人,却不知两个傻子为何生出了一个聪慧的女儿。
在这个愚昧而落后的村庄,郑小愿的母亲早逝,父亲虽然痴傻,却是她唯一的依靠。
在她的记忆里,每到秋天的时候,他的傻父亲都会去山上采摘她最喜欢的野果,还会采摘鲜花献给她,直到父亲去世之前,她在每年秋天都会收到这样的礼物。每次有人来欺负她辱骂她,他的父亲也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和对方打成一团。
哪怕她的父亲并不会说话,只会痴笑,可她心里知道,父亲其实心里门儿清,父亲是爱她的。所以,在她布满遗憾的悲惨人生之中,唯一的幸福的回忆就是来自于自己的父亲,这是她对人间仅存的善念,也是她在这人间唯一的牵挂。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然后缓缓开口道:“……爸爸。”
“小愿,我们走吧。”老人老泪纵横,“万鬼城的风景也很好,我们不再这里生活了,我们去个好地方。”
毛小橘一口气吞下了两只厉鬼,两只厉鬼一起变成了小白点,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之中。而郑晓虽然没有受到任何身体上的伤害,整个人却像是被吓傻了,疯疯癫癫地跑进了树林里。
夏琰本想去拦住她,可陆秉文说:“她这是做了亏心事,被吓傻了,”的视野里便出现了环绕村子一圈的红色诅咒之线。
陆秉文看着这线,说道:“琰琰,教你一个口诀,这个口诀可以用灵力化作兵器。”
夏琰便闭眼默念法决,再次睁眼的时候,手里出现了一把长约三厘米的迷你小刀刀。
陆秉文:……老婆是真的没什么攻击性。
夏琰手里的小刀形状近似于一把美工刀,他蹲下来用小刀割诅咒之线,见陆秉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有些幽怨地瞪了陆秉文一眼,说道:“哥哥,你是不是在笑我。”
陆秉文走上前轻轻搂住了夏琰的腰,说道:“哪里,我只是觉得,有点可爱。”
夏琰割断了这条诅咒之线,刹那间迷雾散去,穿着格子衫的西方鬼王从远方奔来,说道:“陛下!搞定了!我们走吧!”
夏琰一行人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山里,而闻讯赶来的岳氏一族只看到在枯树下抱着树干喃喃自语的郑晓。
“她这是怎么了?”岳靖说,“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岳靖的大师兄说:“可能是遭报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