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宛宁吃了一惊,忙叫住长宁:“东西倒不值什么,你也不缺这一支步摇,可是做什么给她赔礼?她也配!”
“你去。”姜莞冷声又催,“她八成不肯要,你告诉她我说了,东西送不出去,你不要回来见我了,话会说吗?”
长宁起初有些发怔,听到最后一句恍然大悟,漾开笑就说会:“大姑娘伤心的哭晕过去两回,觉着连累了韩二娘子,全是姑娘您的错,您自觉没脸见韩二娘子,只敢让奴婢替您去赔罪!”
姜莞就笑了:“好丫头,真聪明,快去吧。”
长宁依言去取了东西退出去,周宛宁看得目瞪口到,等回过神来,在姜莞肩头轻轻一拍:“真有你的呀!你几时学会了韩令芙那些招数?”
姜莞往身后软枕靠了靠,拨开周宛宁让她离自己远点:“这叫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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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莞赔罪的事传入赵行耳中,他细听过后只让元福去寻了两册孤本字帖拿给韩沛昭,由韩沛昭转交韩令芙赔礼。
那些小娘子们本就不知内情,不过来得巧,刚好看个热闹而已。
如今见姜莞拿那样好的步摇来赔罪,又看赵行姿态摆的这么低,一时做起墙头草,转过头就说都怪韩令芙小心眼,这种小事也要拿到人前说嘴,逼着姜莞和赵行给她赔礼。
一直到午饭时,众人一同往第三进的主院去吃第一顿饭,韩令芙都没有再出现。
席间小姑娘们见姜莞果然眼尾红红,还微微有些肿,显然是哭成这样的,便凑在她身旁安慰她。
韩沛昭深知她不是个好的,自己妹妹是被她这招以退为进给套住了,眼下却不能发作。
他站起身,举盏叫阿莞:“二娘本无恶意,只是有些小题大做,你开口要个小宫女本不是大事,是她太多虑了。
不过你们小姑娘间偶尔拌嘴,也没有隔夜仇,她不好意思来见你和二殿下,我自罚一杯,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他不等姜莞说话,一抬手饮尽一杯。
赵行眼眯成一条缝看过去。
姜莞闻言只得也站起来,摆在面前的小酒盏却一动没动:“大家原都是一样的人,韩姐姐若是看上了哪个丫头,开口讨要,二哥哥也不会不给。
只是她眼界高,又说要家里买回去知根知底的才肯用,行宫这里采买的丫头们于她而言都是来历不明的。
韩姐姐是好心劝我,的确是我该给她赔不是,东西送了,礼也赔了,此事便揭过去不再提,韩姐姐若说不好意思见我,那便是心里还怨我,过会儿饭后我只能亲去赔罪了。
韩大哥哥别这样敬我酒,我大病初愈不能饮酒,你满饮一盏,叫我如何是好呢?”
第17章 抓现行
韩沛昭面色不佳,酒杯搁置下去,声也有些清冷:“这是我赔……”
周宛宁就见不得这对儿兄妹这幅嘴脸。
她捏了下姜莞的手,端起姜莞面前那杯酒,站起身来往前一送,抬手仰头,一饮而尽:“她病才好,又从来不爱饮酒,这一杯我替她喝了,你也不要再说什么赔不赔礼的话,像是谁跟你妹妹计较似的。”
周宛宁年岁要小些,连声兄长也不肯称,敬语更是半个也无,最后那句话里满是嫌弃,一点面子也不给韩沛昭留。
可她母亲出身范阳卢氏,姨母又嫁博陵郡公为正妻,便是韩沛昭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赵行见小姑娘算是出了口气,韩沛昭面上也没光,才朗声劝和:“小姑娘家拌个嘴,到此为止吧。”
他添满一盏要跟韩沛昭喝,韩沛昭气血上涌有些上头,饮下一杯后,恍惚之间觉着他好似被人灌了酒,一杯接着一杯,席间也不知吃了多少杯酒,后来便觉得天旋地转,饭没吃完,他就先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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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沛昭兄妹出了丑,姜莞和周宛宁心情都不错,可两个姑娘又都不想跟那群墙头草一起去泡池子,免得要听她们聒噪。
于是饭后叫人守住绿腰小院,就在后院里泡小池。
小池露天,但水是温热能蒸腾起层层白雾热气的,所以即便是这样的时节,泡在里面也不会觉得冷。
姜莞圆润白皙的肩头露在水面上,乌缎般的发丝散落下来,柔极顺极。
周宛宁手里还提着个银制缠枝莲的小酒壶,脸上红扑扑,鼻尖挂着的也不知是汗珠还是池子里的水珠。
她就着酒壶往嘴里倒了口酒,磨磨蹭蹭往姜莞身边挪靠过去,玉臂长揽,拥上姜莞肩膀,玉肌赛雪,娇嫩顺滑。
周宛宁嘿嘿笑着摸了两把,按住了姜莞不让她躲。
姜莞别了下身子:“撒开我,不会摸你自己吗?”
周宛宁越发往她身上靠:“你身上又香又软,说来也真是奇了,咱们两个一道练武,凭什么你练了这些年还是这样软绵绵,娇滴滴的呢?”
她怕不是有些吃醉了。
姜莞黑着脸去夺她手里的酒:“别喝了!你要撒酒疯,我可把你扔出去!”
周宛宁这才老老实实退开些:“不逗你了还不行,真是长大了不识逗,摸两下又不少块儿肉。”
她嘟嘟囔囔,看姜莞虎视眈眈瞪她,她怕姜莞上来挠她痒痒肉,讪笑着打岔:“你说二殿下平日里多雅正清贵的一个人,席上灌起韩沛昭酒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手软啊。”
“那是他活该。”姜莞见她肯老实,才卸去一身的力气,又靠回到石壁上去,“明知道我最不爱喝酒,酒量又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逼我酒,就算替他宝贝妹妹打抱不平,也太卑劣了点。
这兄妹俩真不愧是一母同胞,全都养的一个德行。”
她突然没了兴致,且白日里泡池也不宜太久,饭后回来下了水,至今也有小半个时辰。
姜莞作势要起身,长安早早取了宽大的袍子在池边等她。
她刚一出水,长安拱着身子给她裹起来。
周宛宁眼前一片雪白一闪而过,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撇嘴不满:“怎么不泡啦?”
姜莞赤脚上来,踩在青色石头上,因汤池之故,那块石也是暖的:“一会儿泡晕你,栽进去可没人来捞你,还不出来?”
她说着就使坏,抬腿去踢池子里的水,拿脚尖往周宛宁身旁拨。
周宛宁这下也泡不成了,正待要起身,长宁匆匆过来,她眼神好,瞧见长宁面上的慌张,顿时没了动作,又坐回了池子里去。
长安还在给姜莞拧头发,长宁小跑着近前叫姑娘:“姑娘,出事了。”
姜莞心下咯噔一声,隐隐有个猜测,长眉微拢,示意她说。
长宁抿紧了唇角面露难色,小脸儿更是比周宛宁的还要红些:“韩大郎君他……他可能是酒刚醒,还晕晕乎乎的,李六娘子刚好支使身边的云黛去拿什么东西,路过依山外,被韩大郎君给……给……”
她急的一跺脚:“韩大郎君把她给扯了进去,就在院子里差点儿把云黛给糟蹋了!”
果然是这事!
也怪不得前世会被悄无声息的压下去!
现下才饭后不到半个时辰,小娘子们约着去泡池子,郎君们各自去醒酒,外面走动的人本不多。
韩沛昭住的依山,刚好又不是去汤池的必经之路。
长宁口中所说的李六娘子出身武安伯府,不过她母亲是继室,上面有嫡姐,下面又有幺妹,她在家中不算受宠,从小性子就软的要命,根本就是个任人揉搓的面团。
今年汝平之行,她阿姐没来,只有她堂兄带着她和她幺妹一道。
出了这样的事,韩沛昭不知如何说服了她堂兄息事宁人,她当然不敢闹,那个小的今年才不过十二,更是什么都不懂了。
周宛宁早在听闻这样骇人之事时就从水里起了身,这会儿裹着袍子拉上姜莞回屋:“这青天白日的,他未免也太——”
她咬牙切齿,可白日宣淫四个字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于是转了话锋急急问长宁:“眼下呢?眼下怎么样?这事儿谁发现的?云黛人呢?”
姜莞迅速冷静下来。
进了屋暖烘烘,丫头们伺候着她二人换上干净衣裳,她一面问长宁:“你方才说差点儿,那就是云黛无事对吗?”
长宁连连点头:“二殿下知道他醉酒,正好派人到依山去再给他送一碗醒酒汤,就在院子里撞上这个,死命把人给拉开了!
云黛……云黛好像已经寻过一回死,二殿下吩咐了行宫里的嬷嬷去看着她。
这会儿行宫里传遍了,韩大郎君的酒算是彻底醒了,各家小娘子们被郎君派人寻回各自院中,二殿下就在依山处置此事。”
姜莞暗暗松了口气。
无论是谁遇上这样的事,都是一辈子的噩梦。而且姜莞知道,韩沛昭那个混账事后是没有负责的!
云黛不知是死是活,现在仔细想来,她在后来的日子里,的确再也没有在李六娘身边见过那丫头。
赵行说他会安排好,他永远不会叫她失望。
还好,总算是暂时救下个无辜的小姑娘,且抓了韩沛昭一个现行。
第18章 白日做梦
换好了衣裳,头发却还湿着。
姜莞横了心,叫长安去取个带兜帽的披风来。
周宛宁瞧着不对,抢步上来抓她手腕:“你要干什么?”
“我去一趟依山!”
“你疯了?”周宛宁咬着一口银牙,“这样的事情,哪有小娘子往上凑的!二殿下在处置,你去看什么热闹?不许去!”
姜莞去拨她的手:“我不进去,但我有话跟二哥哥说,你别拦我。”
周宛宁显然是根本就不记得河东裴氏跟成国公府有婚约的事儿,一味拦着她死活不让开。
长安倒是乖顺的取了件带兜帽的藕粉色披风回来,可看两个姑娘僵持着,一时也不知要不要上前去。
姜莞正要把婚约之事告诉周宛宁,屋外廊下传来元福的声音:“姑娘,殿下吩咐奴才来请姑娘到主院去一趟。”
周宛宁眼皮突突的跳起来。
赵行也疯了吗?这种腌臜事,拽上莞莞做什么?
她仍旧拦在姜莞身前,没好气的呲嗒元福:“谁家小娘子去了主院搅和这事儿?二殿下叫上莞莞做什么?不去!”
元福见识过这位的臭脾气,加之她同姜莞关系实在是好,这话便是拿去挤兑他主子,殿下都不会说她半个字,何况他个奴才。
他只越发恭顺:“殿下说依稀记得河东裴氏与成国公府定有婚约,且眼下已经把那些脏乱收拾了干净,韩家的郎君与娘子还有李家的都在,姑娘要是不想去,您有什么话吩咐给奴才,奴才替您去回殿下。”
周宛宁手上的力道才松,怔然问姜莞:“你大表姐跟韩沛昭……定了亲?”
姜莞无奈扶额,扭着手腕总算挣脱出来,叫长安替她穿好披风,大大的兜帽罩在头上,把她的湿发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提步出门,周宛宁像怕她在韩家兄妹手上吃亏,也匆匆让人找了件姜莞的披风,与她穿的一模一样,快步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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