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洒地上了?”章涌森看了看她,“……该不会又是简昆吧?”
她没说话。
章涌森收了瓷罐:“我还有一罐挺好的燕麦,改天给他送过去。”
章玥:“陈医生挺随和的,不讲究这些。”
“那也得给。”章涌森说,“人帮了咱不少,不表示一下心里不踏实。”
她是不打算再去找陈蔚蓝的,至少在简昆去拿药的这段日子不会再去,或者专门错开中午的时间再去。
“你要去睡会儿吗?”她问章涌森。
“你去吧,我眯了一会儿已经不困了。”章涌森说。
她于是从冰柜拿了一支冰淇淋,去小屋午睡去了。
下午,化学测验分数出来了,章玥以“长势喜人”的分数获得了老师当众表扬。
许君莉和她说悄悄话:“可以啊,背着我偷偷努力呢?”
章玥轻声道:“带你你学吗?”
“哪儿学呢?”
“诊所,就那陈医生,他化学可好了。”
许君莉:“你还是背着我偷偷努力吧,我一看化学公式就头疼,一见医生浑身都疼。”她说着兴奋起来,“不过陈医生倒是挺帅的,他有没有女朋友?”
章玥:“没问过。”
“你不问这你去上课?”
“我去上课问这干嘛?”
许君莉想了想:“也是,他都那么老了,没女朋友也有老婆,哎,又一个帅哥命殒婚姻的坟墓。”
章玥笑,笑完感到疑惑,她和陈蔚蓝认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他女朋友,也没听说他有老婆。
“章玥。”老师叫她,“课后把卷子收去我办公室。”
于是课后她便抱着一摞试卷走去办公室,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有个人从牛沭仁的办公室出来。
她往边上一闪,闪进教室前门。
简昆搂着球像风一样掠到后门时她又从前门走了出去。
他是来找薛恒的,每来一回势必针对她一回。
惹不起躲得起,让这劫难见鬼去吧!她想。
第12章 白玫瑰
李老爷子死了,葬礼办得很热闹。
电厂就这么大,几乎所有人都去了,大伙儿深表惋惜的同时也不忘夸赞李冰一家对老爷子孝敬有加。
陈娟半跪在遗像前,哭天抢地地喊:“早知道这样就该送你去市里大医院看看啊……您怎么说走就走了还没享上福啊……”
章玥记起章涌森说过他们在市里也有房,心中又重复起当时的疑惑,他们为什么不带老爷子去市里养病?
她看了一眼章涌森,章涌森穿着深色衣服拄着拐,眼神平静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随章涌森上完香,又陪着他去找李冰他爸寒暄。李冰就在他爸旁边站着,他穿着一身黑,胸前别了朵白花,眼睛有些肿。
这还是自从章玥在校长办公室替简昆作证以来,他俩的第一次正面相逢。
李冰递给她一根红绳,沙哑着嗓子小声道:“谢谢你来。”
章玥学着章涌森寒暄的口气说:“节哀吧。”
从李家出来,她又随章涌森把红绳系在树上。
章涌森看了看远处:“人就像天上的云,说来就来,又突然的去。”
这倒不像平时的章涌森。
章玥:“人家都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到你这儿怎么变成云了。”
章涌森看着她:“晚上是星星白天是云。”
“下雨天怎么办?”
“那就是雨。”
章玥想了想,瘆得慌:“您还是卖货吧,写诗不适合您。”
章涌森笑了笑,拄着拐和她一起往回走。
一礼拜后。
牛沭仁找到简昆时他正拿了个扳手躺在一辆黑色轿车的肚皮下。
自从车行被砸,老板不让简昆再去,还让他赔钱,他把项链拿去黄金典当行当了也只赔了一小部分,就去二手车市场找了个活儿干。
“跟我回学校!”牛沭仁朝他道。
“没空。”简昆简洁地说。
牛沭仁瞪大眼睛:“你一个学生,学习才是主业,跑来这里干什么?”
“赚钱。”简昆继续简洁地说。
“先读书,等你考上大学,以后毕业了有的是时间赚钱,现在跟我回学校!”
简昆仿佛听了个笑话,当即笑了出来。
“笑什么!”牛沭仁怒道,“你不跟我走我就把这家店告了。”
简昆:“少诓我,满十六岁打工合法的。”
“难为你还懂点法。”牛沭仁扶了一把眼镜,“那你懂不懂满十六但未满十八都算未成年,你十七,刚好未成年,未成年人保护法听过吗?多的是理由告他!”
简昆拎着扳手看着他。
牛沭仁又扶一把眼镜,自认这个角度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你告吧。”简昆又简洁地说。
牛沭仁:“……”
眼看他又准备往车肚子底下钻了,牛沭仁从墙角抓了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铁架子作势往车脑袋上砸。
简昆撤出来:“你到底想干嘛?”
牛沭仁:“跟我回学校。”
以往他逃学也没见他这么执着过,简昆没什么耐心道:“说重点。”
牛沭仁:“学校办运动会,你去跑步。”
简昆看着他。
他又说:“你不是喜欢跑步吗,跑个第一给大伙儿瞧瞧。”
简昆:“没兴趣。”
“总得混个毕业证吧。”牛沭仁说,“大家都是要考大学的,你连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
他吊儿郎当道:“羡慕啊?”
牛沭仁太阳穴直抽抽:“有奖金,你要是跑第一就推你去参加比赛,比赛拿了前几名还有奖金。”
他没说话,牛沭仁见他犹豫,又说:“几分钟的事儿,不比你干这个好挣?”
于是当天下午他就按时出现在学校操场。
一班派章玥参加了接力赛,赛前许君莉鼓励她:“你别老想刚才的事儿,影响发挥。”
章玥:“我没想。”
许君莉摸了一把近来又逐渐恢复卷翘趋势的头发:“刘岩这个瘪犊子,干得都是什么事儿。”
下午比赛正式开始前,光秃的操场上三五成群地站了不少人。刘岩从教学楼里跑来时像个中奖的赌徒,浑身张扬着极度兴奋。
他手里举着张白色卡片,像挥舞着一件旷世奇宝,他扯开嗓门嚷嚷道:“猜这是什么?”
有人打趣:“什么啊,遗书啊?”
“滚犊子!”刘岩骂,“这他妈是情书!”他说着清了清嗓子读起来,“致最美丽的你。你可能不知道三年前的那个黄昏,你坐在教室的倒数第二排,夕阳照着你的脸,你就像微光里一朵盛开的白玫瑰……”
随着他声情并茂的朗诵,周围浮起嗷嗷的起哄声。
有人笑道:“刘岩浆你能耐啊,还会写情书了,还微光里的白玫瑰,微光是啥玩意儿啊?”
大家哄笑。
刘岩:“不是我写的,别打岔!听着!”接着道,“你可能不知道每逢秋天,当你骑着车从我家楼下经过,秋风拂起你的发时,你就像林中飘摇的仙子撩拨着我的心……”
刘岩:“你可能不知道……”
“这人智障吧,啥也不知道。”又有人打岔道。
刘岩:“啧,谁再打岔我就干谁啊。”
那人立即捂了下嘴巴。
他继续:“你可能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但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担心对你坦白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所以我把自己变成盒子,小心翼翼珍藏着对你的感情。但最终我还是决定说出口,因为我快要走了,临走之前我想大声告诉你……”
他念到这儿突然卡住,因为脖子涨红的李冰像个赴死的战士一样去抢他手里的卡片。
刘岩自然不会由着他抢,来回躲他伸长的手,还逮空歪了脖子看着卡片继续念:“我想大声告诉你,我喜欢你!”
最后四个字分外抑扬顿挫,他一个字儿停顿一下念的,充满了喜庆和幸灾乐祸。
围观的人嗷嗷叫着起哄,李冰脖子上的红一直蹿到脑门。
这封信谁写的不言而喻。
有人还嫌不够热闹,问刘岩:“给谁的给谁的?”
信里没落款,刘岩躲避着李冰翻过卡片,乐出大白牙:“章玥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