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冷笑道:“这不没打死你们嘛,我看刚才冲进来的时候,一个个可都是热血上头,怎得现在变成瓜怂了?”
“大人,官爷,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求各位大人开恩,放我们一马,我们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给官府添麻烦!”
丁一丝毫不为所动,“都押入大牢,等候大人回来发落。”
牛大富见这些人要么是叫花子,要么是城东的劳工,心生恻隐之心,道:“都是苦命的人,丁捕头饶他们一次吧。”
丁一却道:“我倒是想,可法不可徇私,你我身为捕快,当依法行事,铁石心肠,若有半分妇人之仁,下次面对穷凶极恶之人时,丧命的便会是你。”
“说得好!”
远处传来鼓掌声,不知何时,杨得水出现在了院子之中,众人连忙行礼,杨得水见事情已经摆平,道:“今天之事,本官一直看在眼中。这几日,本官一直没有行动,就是在考察你们,本官才刚上任,正是用人之际,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来对衙门内的人进行一次全面考察,果然,水平能力,良莠不齐啊!”
范小刀心中腹诽,出了事,跑得比谁都快,如今事情摆平了,又摆出一副高姿态,这杨得水,能力水平,比诸葛贤余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杨得水清了清嗓子,在场内巡视一番,继续道:“这次抓捕任务,提牢司、缉盗二组表现不错,尤其是丁一,更是以身作则,你们得向他学习,还有小牛,表现也不错!”
丁一道:“都是杨大人调度有方!”
牛大富刚要辩解,说这件事是赵行和范小刀的主意,却被丁一拉了一把,拦了下来,冲他摇了摇头。
杨得水话锋一转,"相反的,缉盗司的某些人,却躲在角落里,跟挑唆人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在关键时刻,更是放走了罪魁祸首,让这次抓捕变得毫无意义!至于是谁,我就不点名批评了。"
范小刀双目圆瞪,哑口无言。
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他与赵行策划,混入对方内部,趁机迷惑挑唆之人,制造混乱,然后怂恿他们起哄,最后以冲击衙门抓捕众人,怎得到了杨得水这里,就成了毫无意义?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位杨大人不怎么喜欢赵行、范小刀啊,谁让他们之前与诸葛贤余走的太近呢?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据说杨大人最近上蹿下跳,在朝中十分活跃,想要把代理总捕头的代字去掉,若将来真成了总捕头,那这两人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赵行本来就看不惯杨得水,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望着天空,似乎杨得水的冷言冷语,就如天上的白云一般,随风来,随它去吧。
丁一出来打个圆场,“杨大人,这些人怎么处理?”
杨得水道:“冲撞衙门,乃重罪,待我禀明上峰,择日开堂,一一定罪!”
张牢头道:“大人,提牢司最近人满为患,这些人多是些无业游民,就怕关进去,也没什么油水,是个赔钱的买卖,不如只抓首犯,其余人重打一顿,放了吧。”
杨得水怒道:“不行!这些人,包藏祸心,绝不可轻饶!更何况,这么多人同时行动,必然有幕后指使之人,一日不查出来,始终是个隐患!”
……
“太不公平!”
牛大富愤然道,“这主意明明是范小刀的,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却只字不提,反而把罪过推到了他们身上,丁捕头,你为何要拦我说出来?”
丁一道:“这件事,杨大人分明就要鸡蛋里挑骨头,就算你说,也改变不了丝毫,或让他对你的观感变差。”
“就这么算了?”
丁一道:“那得看他们怎么做了,以我对赵行的了解,若是以前,他必然回怼回去,可这次却表现的异常沉默,必然是有后手。”
“这件事,我们只是出了点力,功劳就成了我们的了,只怕会让别人笑话。”
丁一淡淡道:“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可他依旧如此说,就是要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小伎俩太多,格局始终不够,杨大人要想当总捕头,怕是有点悬。”
……
范小刀和赵行按照约定与赵老七在鼓楼附近汇合,范小刀道,“幸亏赵大哥跑得快,否则怕是要被抓进去了。”
赵老七道:“我明明看到你们冲进去的,为何别人被抓了,你们却安然无事?”
范小刀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赵大哥有所不知,六扇门的人早就算定了我们会兵行险招,在里面埋伏了大量人马,我们一进去,就落入陷阱之中。我跟赵行,好歹也学过一些把式,趁乱逃了出来,甩开了追兵,才来到这里。只是,我带来的那些人,都被官府抓走了。”
赵老七一听,连忙四处察看,看到没人追来,这才放下心来,满不在乎道:“抓了就抓了,反正是花钱雇来的,又不是没有提醒过他们,干我们这一行,赚钱有风险,要及时止损才行。”
最近,无论是乞财会,还是兵马司之案,甚至徐御史的后事,都有驸马府的影子在其中,有怀疑,但缺乏确凿的证据,让两人无计可施。范小刀和赵行,之所以放走赵老七,是想顺着这条线,挖出堵门事件的幕后线索。
范小刀道:“赵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赵老七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说,身后有贵人扶持吗?我们兄弟可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你身上了,这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节奏啊。”
赵老七带二人来到有间茶馆,让二人稍后片刻,自己去了后院,不多时,他返回来道,“你们二人不是会武功吗?”
“是啊。”
赵老七道:“我这里倒有个项目,不知道你能不能接住。”
“只要能赚到钱,没什么是我们不能干的。”范小刀道,“就算我们干不来,我们也可以转包出去,拿个居间费什么的。”
赵老七一脸肃容,道:“这件事只能自己动手,赚钱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什么业务,搞得这么神秘?”
赵老七凑到两人身前,低声道:“这是一项私人定制业务。”
“私人定制?”
“对,要去杀一个人!”
“什么,杀人?”
范小刀愕然,赵老七连示意两人别乱喊叫,“不要命了你们,这可是犯法的活儿,不过事成之后,有八十两银子入账。你想想,干劳务包工头,拼死拼活,一月拼死赚三五两,而杀个人,对你们习武之人来说,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儿,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何乐而不为?”
赵行道:“那得看杀谁,若杀得是春风夜雨楼主,别说八十两,就是八千两,我们也不敢啊!”
赵老七道:“也不是旁人,今天你们见过的。”
“谁?”
“就是跪在六扇门门口的那个徐夫人。”
第65章 说案
“徐夫人?”范小刀道,“是谁要杀他?”
赵老七老脸一沉,“不该问的别问,干咱们这么一行的,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为什么要有居间制,就是为了保护雇主隐私,事败露之后,也不会暴露雇主身份。”
赵行摇头,“我们会武功不假,但杀人犯法的事,从不去做。”
赵老七道:“我年轻时也如你们一般想,可身在江湖,哪里能洁身自好,更何况,白花花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说着,赵老七从怀中取出四锭银子,“这四十两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四十。我是看中你们,才找你们,只要做了这一单,也算纳了投名状,以后当大哥的带你们一起赚钱。”
范小刀道:“杀一个六品诰命夫人,才八十两,赵大哥在里面没少搂钱吧。”
赵老七道:“活是我接的,关系也是我找的,你们只是执行人,我拿大头也不算过分吧?若不行,我就去找别人。”
范小刀道:“多少再加一点!”
“八十,不干拉倒。”
范小刀道,“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消息,你就不怕我们把这事儿泄露出去吗?”
赵老七恶狠狠看了范小刀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杀机,这两个人不是容易被控制之辈,很难为己所用,不过现在有求于他们,只得道:“再加二十两!”
心中却打定主意,事成之后,这两人绝不能留。
范小刀道:“给我们三天时间!”
“不行,雇主要求,只能今夜。”
“我们得准备一下。”
“怎得,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还要斋戒沐浴更衣不成?”
范小刀道:“再加二十两!”
赵老七满是怒意,却又不得不答应他们要求,叮嘱道:“这里是徐御史宅邸的地图,你们要速战速决,最好是做成徐夫人自杀之状。”又取过一块腰牌,递给范小刀,“事成之后,去鬼楼找一位全爷,躲避上两日,待风头过去后,哥哥跟你痛饮庆功酒!”
范小刀拍着胸脯,“包我身上!”
离开茶馆,范小刀问赵行,“答应的是不是有点鲁莽?”
赵行反问,“你果真敢杀徐夫人?”
范小刀哈哈一笑:“我们身为朝廷官差,又怎能干这种勾搭,答应下来只是权宜之计。”
赵行道:"今日事之后,徐夫人没有了利用价值,对方要杀他们,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倒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逼问出指使之人的下落。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回一趟六扇门。”
有了夏雨荷案的经验,两人采取行动之前,得先向六扇门报备一声,到时候若出什么岔子,还能有个照应。
到了晚上,两人胡乱吃了两个包子填饱肚子,早早来到徐府附近踩点。
朝中官员数百,像徐御史这种品质不高、清贵的官员,又没有得到外放的实职,在京城之中也没有积攒下太多的财富,相反地,由于迎来送往,公务宴请,有些甚至欠了一屁股债,唯独期待一朝外放,才能翻身。
徐御史也是如此,却等不到翻身的那天了。
徐御史府第不大,别说跟六部尚书,就连牛大富的黄家宅子都不如,也就比赵行的祖宅略微大一些。
由于新丧,府门口点着四盏白纸裱糊的“奠”字灯笼,院落四个角落,点着四盏长生灯,府中的丫鬟仆人走的走,散的散,显得格外冷清。
入夜之后,两人找了僻静处,翻墙而入。
府中摆着灵堂,像一般六品官员,连个像样的法台也没有搭建。徐夫人拿着纸钱,一边烧纸,口中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
子时,徐夫人缓缓起身,向内宅走去,经过长廊之时,一把钢刀架在了脖子之上。徐夫人吓得大叫一声,扑腾跪倒地上,“好汉饶命,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去做了,你们不要杀我!”
赵行道:“徐夫人,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几日前,徐夫人大闹六扇门,当然认得赵行,再见到他,更是骇然,正要开口求救,被赵行点了她哑穴,带到了内宅之中。
徐夫人道:“两位好汉,我一把年纪了,你看我府上还有几个年轻点的丫头,要不……”
赵行冷冷道:“少废话,这几日在六扇门闹事,是谁的主意?”
“我不知道!”
赵行道:“不知道,那就跟阎王说去吧!”
说罢,作势要砍,范小刀连忙劝阻,“徐夫人,实不相瞒,我们今日前来,是有人花了八十两银子,要买你性命,恰巧被我们兄弟知晓,一来是查明真相,二来是救你一命,你若不肯如实相告,那我们也没办法帮你了。”
两人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将徐夫人吓得面无人色,她颤颤巍巍道:“我若如实相告,两位捕快可能保住我性命?”
赵行道:“自当全力相助。”
徐夫人道:“这件事得从两个月前说起,我家老爷在京中为官二十载,一直没有外放,可家中开销越来越大,无奈之下,去地下`钱庄借了银子,可是,这利息太大,老爷除了俸银之外,又没有别的收支,于是欠得钱越来越多,要债得人天天上门,弄得老爷十分恼火。后来,要债得越来越过分,甚至把老爷抓了去,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