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觉非敢说出这种话,以一楼之力,单挑四大门派,可谓是狂妄至极。且不说其余三个,单是武当一派,自创立以来,历经百年,乃南武林之翘楚,更曾在太祖创业之初有拥立之功,无论是武功、名望,还是产业,都是南方武林之最。
春风夜雨楼再厉害,有当年的魔教厉害?
“狂妄!”
本来,峨眉、青城、唐门三大门派,属于既得利益者,若真按这一方法划片,只要有武当在,根本没有他们三家出头之日,如今李觉非一掺和进来,反而让他们与武当同仇敌忾。
唐门家主唐风道,“春风夜雨楼,建楼不过二十载,有什么资格,跟武当比?江湖不是过家家,而是讲究名声,论资排辈,在场的门派,哪个不比你们夜雨楼强?”
李觉非笑道,“既然不是过家家,那自然是手底下见真章。武林盟主一职,应为能者居之,若是一切都论资排辈,那我一百岁的奶奶,岂不应该当盟主?”
唐风道,“何谓能者,所谓能者,当为德高望重,末学后辈无不敬重,公正严明,江湖侠客无不称赞,这是什么年代了,还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吗?”
李觉非拍手称赞,道:“没想到,一个搞暗器、偷袭出身的门主,竟能说出如此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什么叫做德高望重?不过是倚老卖老,以大欺小,可曾考虑中小门派的感受?据我所知,年初你们唐门抢了铁剑山庄一笔生意,靠得可不是德高望重吧?”
唐风冷哼道,“夏虫不语冰,多说无益。”
李觉非凝视着唐风,威胁道:“去年你们在西疆与西楚国做了一笔生意,咱们要不要细聊一下?”
唐风大惊失色,脸色煞白,心中暗惊。
去年冬天,西楚国找到唐门,定制了一批兵器,价值高达十万两,本来这种事乃朝廷严禁之事,可是架不住对方开价高,所以暗中将这笔买卖做了。
这件事,做得十分隐秘,夜雨楼又是如何知道的?
好在李觉非并没有将话挑明,否则等待唐门的将是覆灭之灾,他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李觉非也没有继续揭穿他,朗声道,“当然,我知道,作为巴蜀盟主,在座的有些人不服气,不过,有件事我得声明,陛下虽然开恩,给了我们编制,但各位也知道,户部吃紧,国库空虚,武林联盟要调停江湖纷争,少不得要花钱,总不能好处让大家拿,花钱的时装聋作哑吧?若李某人当上盟主,每年拿出三十万两白银,作为武林联盟的活动经费。”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武林联盟,要维系运营,得要花钱。
在座各大门派,虽然都有产业,也有生意,但是花的钱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拿不出太多的银两。朝廷虽然批了江湖新政的奏折,但对于银钱之事,却要江湖司自行解决,这本是后话,可李觉非提出来,当场抛给众人一个难题。
流连师太道:“当归道长,您倒是给个意见?”
武当副掌教当归道长心中暗暗算计,武当山下的田产、生意,再加上香火钱,一年下来也不过五十六万两,要维系门派运营,门内弟子开支,银钱十分紧张,就连他这副掌教,也都被掌门乾坤子派去给人算卦,一卦一两到十两不止,就按十两来算,也要不吃不喝十几年啊!
再说了,他只是副掌教,年纪又比乾坤子大,就算拿了名额,好事也落不到他们头上,想到此,他挥了挥拂尘,使出武当绝学太极嘴,道:“南无……无量寿佛,在下听江湖司几位大人的。”
一下子把问题抛给了范小刀、赵行。
众人望向两人。
范小刀对李觉非的提议颇感兴趣,但江湖新政,不是儿戏,更不是拍脑门子决定的,要进行全面深入的论证,听取各大门派的意见,否则若改革后,江湖上乱作一团,那还改什么改?
他道:“各位掌门的意见,我都听了。李楼主的提议,我们散会后会向殿下进行详细汇报,今日议事,先到此,待两日后,我们再行商议,一定要在腊月十五之前,拿出解决方案来。”
会议结束。
众人都散去,武当当归子却留了下来。
范小刀以为他对今日李觉非的提议有什么想法,询道,“当归道长可还有事指教?”
“指教不敢当。”当归子道,“有这么一件事,武当山有个叫章飍的小子,报名了腊月十五的武林职业技能大赛。我来告个状!”
范小刀点头,“有这么回事,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当归子道,“这个小子,本来是武当派弟子,此人意图戕害同门弟子未遂,我们掌门看在他尚且年幼的份上,免他死罪,将他逐出了师门,谁料他死性不改,竟在山下纠集了几个混混,创建了劳什子大极门,打着我们太极门的名义,招摇撞骗,行为极其严重,性质极为恶劣,弄得太极镇的百姓苦不堪言,叫苦不迭。没想到,如今又跑到了京城,我怕范捕头被他骗了,所以提醒一下。”
从那日的短暂接触来看,范小刀觉得章飍性格爽朗,那几个弟子也憨厚淳朴,所以就答应下来,如今听当归子如此说,不由好奇,“如今成立门派不比当初,他们是如何过审的?”
当归子道:“还不是少林寺那帮老秃……”他自知失言,干咳两声,掩饰尴尬,道:“不久前,少林寺玄妙大师父率武僧团到武当交流,不知那小子为何跟玄妙大师攀上了关系,替大极门做了担保。”
二十年前的江湖改革,要求所有门派都要接受六扇门管理,新门派的成立,也要在六扇门备案,还要有两个资深的武林人士做担保,实行连带责任制,玄妙大师是少林寺四大金刚之一,有他做担保,足矣。
江湖上有北少林、南武当之说,但少林寺作为千年门派,流传久远,一直以来都压过武当一头,两个门派虽是世外门派,但在江湖地位上也是明争暗斗。
当初,在嵩山成立了个小林寺,武当掌教曾经正式出访过,还留下墨宝,没想到,如今武当山下成立了个大极门,少林寺也来撑腰。
其中奥秘,难以琢磨。
范小刀道,“此事我会查明,若真如道长所说,我会秉公处理!”
当归子连连点头称谢,又道,“范捕头,我们从武当山过来,也没什么好带的,给您带了一些门派自己种的小米、绿豆、落花生,都是绿色无公害食品,特意带来给二位尝尝,若是喜欢,等回头再寄。”
范小刀心说,怎么你们武当山产这个吗,跟那章飍一模一样的说辞。
说罢,他摆了摆手,“慧凡!”
一名弟子背着麻袋走了过来。
“这就不必了,好意心领了!”
当归子道,“这是掌门特意交代的,请务必收下。”又命慧凡道,“打开!”
麻袋打开。
众人都傻了眼。
哪里还有什么小米绿豆落花生,麻袋里装地都是沙子,还有些树枝。
范小刀道,“这种好东西,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一步!”
出得门外,当归子脸色苍白,进入社死状态,“慧凡,不是一直让你背着吗,这怎么回事?”
慧凡道:“师父,自从离开武当山,这麻袋就与我形影不离,从没有打开过,就是上茅厕,我都没曾放下,至于怎么变成了沙子,弟子也不知道啊!”他忽然想起什么,道,“我记起来了,刚出武当山那日,我们与大极门打了一架,是那姓章的……”
敢情他一路上,背了一袋沙子啊!
当归子骂道,“好你个章三疯,还真是个疯子!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
范小刀离开六扇门,前往松鹤楼与赵行汇合。
赵行在松鹤楼定了房间,要宴请少林寺四大金刚还有同门师兄,虽然他们来京城已有几日,赵行也只是问候了几次,一直忙于江湖新政之事,直到今日,才抽出时间来请客。
只是,京城之中,有那么多素斋,为何偏偏选择了松鹤楼?
换了身衣服,来到松鹤楼,伙计迎上来到,“您一位?”
范小刀道:“我朋友先来了,请一些大师父用餐,劳烦小哥带路。”
伙计哦了一声,笑道,“后院!”
来到后院,还未等进门,就听到房间内赵行喊道,“三星照啊,五魁首啊,六啊六啊,师叔你输了,喝!”
门打开。
只见房间内分为两桌。
一桌上是十余个沙弥,守着一盆白菜,一盆豆腐,几个馒头,低头吃饭,一边吃,一边偷偷瞄隔壁桌,忍不住咽口水。
另外一桌坐得是赵行和少林寺四大金刚,桌前山珍海味云中雁,燕窝翅子鸡鸭鱼,赵行与几位高僧正在划拳行酒令,看到范小刀进来,喊道,“小刀,你来迟了,赶紧来自罚三杯!”
第178章 四杯酒
“这个……”
范小刀愣在门口,望着赵行和几位高僧。下午在六扇门,这四位大师个个慈眉善目,虽然话不多,却都是得道高僧的模样,眼前的这四人,个个面红耳赤,酒兴正酣。
赵行笑道,“小刀,给你介绍一下,我师父玄妙大师,下午你已经认识了,另外三位都是我师叔,奥妙、立白、汰渍三位大师。”
他心情不错,毕竟是师门来人,赵行出师之后,师徒二人多年不见,也算是一叙旧情。
范小刀道,“少林寺可以喝酒的吗?”
立白大师哈哈大笑,道,“少林寺可以念经说佛,也要守清规戒律,不过,四大金刚除外。”
“为何?”
赵行道,“立白师叔,修行的少林寺的醉拳,喝酒才能修行,修行就是喝酒。”
立白道,“善哉,佛祖有云,不想喝酒的和尚不是好和尚。”
“那吃肉呢?”
立白道,“哪里有肉?”
“这一桌子都是肉。”
立白大师道,“在你眼中是肉,在老衲眼中是养活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菩萨。敬佛的最高境界,是将他们与自己融为一体,那些口口声声守着清规戒律,满脑子却是歪门心思之人,才是对佛祖最大的亵渎。”
范小刀无话可说。
赵行笑道,“少林寺四大金刚,是全寺无需守清规戒律之人。佛门有菩萨,也有金刚,金刚护法,降妖除魔,不持三戒,不忌杀生,方能修得正果。”
立白大师又道,“范施主,你只看到事物的表象,所以对我们四大金刚有所误解。有位姓马的施主曾说,事物是辩证对立的,凡事都有两面性,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你看隔壁桌那些徒子徒孙,他们倒是想,但是修为不够,年纪太轻,容易把持不住。”
隔壁桌众沙弥齐声道:“阿弥陀佛!”
赵行道,“这些是我是师兄师侄,少林寺十八铜人阵。”
范小刀见众僧衣衫单薄,个个目光坚毅,太阳穴高凸,显然是练习外门功夫,心中盘算,自己若是对上十八铜人阵,能有几分胜算?
范小刀举杯,先敬玄妙大师,又敬了其他三位师父。
立白大师道,“范小施主,赵行是我亲眼看大的,能在世俗之中摸爬滚打,取得如此成绩,作为师叔,也是欣慰啊!”
这次江湖新政,无论以哪种方式,少林寺都是当之无愧的双一流,更何况六扇门还有赵行在,说什么也不会亏待同门之人,听到他的夸赞,范小刀也附和道,“我与赵行,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可谓是难兄难弟一路走来……”
未等说完,忽然听闻一声:“看拳!”
立白大师隔着半张桌子,一拳轰了过来,范小刀见状,连忙使出金刚拳,去扣他腕门,立白似乎未卜先知,临阵变招,令范小刀一抓扑空,眼见拳头击到范小刀左肋,范小刀猛然提气降肘,也不防守,沉肩准备硬吃他一拳,双拳如精钢,一上一下,朝立白前胸和面门而去。
立白大师在四大金刚中排名第三,以醉拳天下闻名,对天下拳法了如指掌,见范小刀拳法精妙,喝了一声,“好拳”,整个人如醉汉一般,歪歪扭扭,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角度避过了两拳。
范小刀只觉得肩头一震,酸软酥麻。
立白一触即为退,显然是留了分寸,四大金刚,内力超凡,若对阵寻常对手,范小刀拼着吃上一拳,那两拳之中必中一拳,对方也不好受,可对手是立白,若他用上内力,说不得此刻,他的整个左肩都已经碎裂。
立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武功,不愧是宋金刚的徒弟。”
范小刀惊道,“你认识我义父?”
立白大师道,“方才那一招,二十年前我与宋施主交手时用过,只是他的内力、速度以及变化,要远胜于你,所以那一次,是老衲小败。不过,你也莫要气馁,以你现在年纪,能有如今修为,已是难得。”
隔壁桌众僧齐声道,“阿弥陀佛!”
“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