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
“严惩杀人犯范小刀!”
范小刀来到门口,看到这一幕,堵门,拉横幅,这场景,有些熟悉。
他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有人道,“蒋家的人来闹事,说大人命人打死蒋书龙,要来讨个说法!”
宋师爷也闻讯赶来,“蒋夫人,昨日不是说好了吗?”
那蒋夫人闻声,指着宋师爷道,“打死了我们的人,又想花钱息事宁人,这个世道,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有人起哄道:“杀人偿命!”
宋师爷对范小刀道,“怎么会这样呢?”
范小刀道,“很显然,有人给出了更好的条件。”
宋师爷道,“你是说,有人指使?”
范小刀道,“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
“到底是谁?”
范小刀道,“那就要看一会儿,谁会推波助澜,谁又会煽风点火了。”
过了片刻,谭时飞闻讯赶了过来,看到有人堵门,勃然大怒,“成何体统,衙门的门,是你们说堵就能堵的吗?”
蒋夫人站起身来,指着谭时飞道,“这里面,你是管事的吗?”
谭时飞看了一眼范小刀,“是范大人负责。”
“你不是管事的,给我滚一边去,我要跟管事的人谈!”
谭时飞悻然退下。
范小刀道,“蒋夫人,有何事,咱们进来谈?”
蒋夫人道,“进去?我夫君昨天一早好好的出门当差,天黑就有人来告诉我,被你打死了,我进去,只怕是又要横着出来吗?”
宋师爷道:“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蒋夫人咆哮道,“人都死了,你们就给我一个误会?”
“那你想要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蒋夫人道,“我夫君死得不明不白,我一不要钱,二不要地,我就要一个说法,自古以来,杀人偿命,谁下令杀的人,就用谁的命来偿!你们金陵府不管,我就告到巡抚衙门,巡抚衙门不管,我就去京城,告御状!”
看到范小刀脸色铁青,谭时飞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外面,众人群情激愤,纷纷声援,要求严惩凶手!
范小刀往前一步,朗声道,“蒋夫人,各位乡亲,蒋校尉昨日犯了错,本来是略施惩戒,却没有料到惨遭横死。这件事,有问题吗?有!不但有,而且极为恶劣!”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止声,听他如何解释。
范小刀道,“蒋校尉不会死得不明不白,这件事,就算蒋家不追究,官府也会查个水落石出。”
“怎么查?官官相护而已!”
范小刀道,“给我们三日,三日之后,还在这里,我金陵六扇门给蒋家,给各位相亲一个交代!”
第221章 一唱一和审案人
“三天?你们当官的对百姓就会拖,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再三天,拖着拖着等事过去了,就没下文了!”
范小刀正色道,“就三日,三日后若无法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范某人愿领其责!”
谭时飞就等这句话呢,他冲蒋夫人使了个眼色。
蒋夫人道:“这可是你说的,三日后若没有答复,这事儿没完!”
蒋家的人这才离去,谭时飞对围观的人群道,“还看什么,散了!”
待众人离开,谭时飞道:“范大人,为了几个升斗小民,没必要做出这种承诺!”
范小刀却道,“升斗小民也好,达官显贵也罢,人命关天,岂能儿戏?隔壁的黑命贵,还不能引起咱们的警惕吗?”
谭时飞一脸敬佩,“是我落后了。”
……
范小刀将昨日行杖刑的那个衙役带到了审讯室,对蒋校尉之死进行正式调查。与之一同审讯的是谢愚推荐的那位老刑名罗成。
罗成年近五十,干了三十多年的刑名,经验老道,办了不少大案,但是脾气又臭又硬,喜欢抬杠,说话又难听,但却又是办案的一把好手。因为不懂得溜须拍马、逢迎之道,不受上司待见,一直没有得到提拔。
这两个衙役,一个叫李思成,一个叫王思廉,都三十多岁,一看就是个差油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并没有把眼前这个年轻的后生放在眼中。
桌子上是一份供词。
供词上写着,在行杖刑过程中,蒋校尉试图反抗,在打下杀威棒之时,刚巧抬头,用脑袋接住了棍子,不小心送了性命。
范小刀将两人晾在那边,也不问话,直勾勾盯着他们,看得二人心中发毛。终于,李思成忍不住道,“范大人,该交代的我们交代过了,不知还要问什么。”
范小刀道,“杀了人,写一份供词,做个检查就完事儿了?”
李思成道:“是他反抗在先,我们也是一时失手。”
范小刀冷笑,“你俩干这一行,多长时间了?”
李思成道,“快二十年了吧。小王年轻,时间短一些,也有十几年了。”
“这么说都是老手了。”
李思成道,“可不是嘛。”
“打人板子打了二十多年,可曾失手打死人过?”
李思成一愣,“没有。”
范小刀道,“那可真是巧了,我刚来第一天,就碰到你们两个犯了错误。”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嘛。再说,他身子弱,不抗揍,命令是范大人下的,也怪不得我们。”
“这么说,蒋校尉被打死,是要怪罪我了?”
两人选择了沉默,显然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这件事,已经从知府报到了巡抚衙门,像这种案子,一般会由臬台大人亲自审问,范小刀也是被问责之人,没有权力调查他们二人,所以两人并不怎么配合他。
范小刀冷冷道:“据我所知,你们这一行,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三张纸下放一块生肉,要做到肉烂而纸不破,才能出徒,也算是一门技术活儿。你们两人干了十几年,早已做到收发由心了吧。”
王思廉傲然道,“在金陵城,打板子这一行,我们兄弟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既然如此,蒋校尉又如何被你们打死的呢?”范小刀指了指眼前这份口供,“上面说,你们抡板子之时,他刚好抬头,可我验过尸体,死者后脑勺被重击,脑浆迸裂,若非用尽全力,决计不会如此,就算是他猛然抬头,以你们的能力,也能及时收力,莫非蒋校尉与你二人有深仇大恨?”
两人连道:“没有。”
范小刀又道,“还有,你说打死他的这一下是第十六板,可我看到,前面十五板下去,死者臀部也只是有些淤青,并没有皮开肉绽,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们二人痛下杀手?”
蒋校尉之死,罗成也早已看出了蹊跷,但他是身外之人,并没有提醒范小刀,没想到范小刀根据他身上的淤青,也能推断出当时情景有猫腻,不由对他也刮目相看。
李、王二人沉默不语。
谭时飞交代过,除了供词之外,无论问什么,都不要回答。
范小刀拿你们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罗成,忽然开口了,“供词写得很清楚,记载的也很详细,但唯独漏了一点,这第十六板子,是谁打的?”
此言一出,两人慌了。
谭时飞只是交代他们,杀蒋校尉是误杀,命令是范小刀下的,可是这致命的一击的锅,到底谁来背,他却没有说清楚。
不知道是忘了说,还是故意没说。
这一点很关键。
关系到问责之时,谁负主要责任,谁负次要责任。
范小刀道,“这份供词交上去,遗漏了如此重要一点,肯定被驳回,既然你们都不开口,那我来帮你们补充上吧。”
说罢,提起笔,在供词上又填了一句话。
两人眼睛不断往桌上瞟,可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范小刀在供词上写得是什么。范小刀写完,吹干了墨迹,“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对了,罗捕头,你在衙门时间长,杖刑之时杀死人,一般怎么判?”
罗成也是审讯老手,审讯之道,讲究一唱一和,范小刀一开口,他立即道,“那就要看范大人和知府大人要不要保他们了。”
“保又如何,不保又如何?”
罗成道:“若是有人保,供词上是嫌犯有反抗嫌疑,失手误杀,算是过失杀人,主犯最多三年,从犯一年,若是没有人保,那就是公报私仇,视同谋杀,主犯斩刑,从犯发配边疆。”
“那我又会如何处置?”
罗成道:“御下不严,失察之罪,怕是影响升迁了。”
范小刀叹道,“我的升迁倒无所谓,只是王、李两位兄弟,怕是要受到连累了。既然他们什么都不肯说,咱们只好如此上报知府大人了。”
两人站起身,就要离开。
两人顿时慌了,之前谭时飞交代过,这件事也就恶心一下范小刀,给他点教训,他肯定会捂着,将蒋校尉之死认定为失手误杀,最好情况是给个处分,最差不过是丢了差事,不过有他谭时飞罩着,在金陵城内,照样能谋一份生活。
可范小刀不按常理出牌,他根本不想把事儿捂着。那两人可不是丢差事那么简单了,若一个处理不当,可能连命都丢了。
人又不是我们杀的,这口锅背不下啊。
李思成连喊道,“慢着!”
范小刀道,“怎么,还有话说?”
李思成试探问,“不知大人在供词上又写得什么?”
范小刀道,“我写得你与蒋校尉有私仇,趁机报复,将他乱棍打死。这样一来,我或许能保住副总捕头的位子!”
王思廉松了口气。
李思成却不干了,“人不是我打死的!”
“哦?那就是王捕快了!刚才问你又不说,害得又让我改。”
他坐下,将李思成名字划去,又要写王思廉的名字,如此一来,王思廉不干了,“也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