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秣道,“正是如此,据说,徐姑娘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桃花酒肆,你们二人也在这里,大人请你们二人回去问话。”
“不会认为是我们作的吧?”
李秣道,“那倒不是。具体原因,我们也不清楚。”
李秣命人弄来快马,三人三骑,来到徐亭的宅邸。
徐府已经乱作一团。
徐亭坐在厅内,面色阴郁,徐长蔚则一脸沮丧,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倒是徐夫人,一直呜呜的哭。
徐亭很不耐烦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解决问题吗?平日里也没见你们关系如此融洽。”
徐夫人道,“我们再闹腾,终究是家里事,妙儿要是出什么事,我可不想活了。”
徐长蔚嘟囔道,“我才是亲生的好吧?”
范、赵二人来到大厅,行礼道:“见过总督大人!”
徐长蔚看到范小刀,眼睛蹭得亮了起来,当日在夫子庙,正是这家伙揍了自己,害得自己被禁足到现在,大半个月没有出门,指着范小刀道:“你怎么来了!娘,当日就是他打的我!”
徐夫人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范、赵二人第一次见徐总督,这位在朝野中颇有威望,风评还算不错的徐总督,身材瘦削,一脸书生气,脸色虽然不好看,气度依旧。
他道,“谁是赵行?”
赵行道,“我是。”
徐亭道,“没想到,二十年不见,子尚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子尚,是赵行父亲赵焕的字。
赵行道,“你认识我父亲?”
徐亭道:“你父亲与我是同科进士,当初他进了翰林,我外放知县,也算是故交了。按理说,你应当称呼我一声世伯。”
赵行作揖道:“世伯好!”
徐亭道,“今日找你们二人,是为了徐妙子之事,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小女今日在城内,被歹人劫持,下落不明,我虽调派守备军入城,但这些人毕竟是外行,要想救人,还得你们出马。”
赵行道:“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徐亭道,“我就一个女儿,无论如何,不惜任何代价,也不能让她出事!”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兵符,交给赵行,道:“救人期间,城内守备军,尽可听你调令!”
李秣来报,“潘臬司、谢知府已在书房等候。”
徐亭点头,对赵行道,“给你一天时间。家中需要配合之事,可问管事老丁。”
……
走出徐府,街上到处都是守备军,挨家挨户搜查徐妙子下落。
范小刀道,“金陵城这么大,想藏个人还不容易,若这么查下去,怕是三天三夜,也没个什么结果。”
赵行道:“对,这是你老本行,绑架这事,你更专业,有什么高见?”
范小刀分析道,“先从劫持人的动机出发,绑架无外乎几个目的,求财、劫色、报复、胁迫。其中,求财首先排除掉。”
“为何?”
范小刀道,“风险太大,收益太小。金陵城内的有钱人,多如牛毛,柿子捡软的捏,换作是你,会冒着如此大的代价,去绑架总督之女?”
“有道理。”
“其次是劫色。徐妙子虽然脾气有些臭,但不得不承认,人长得确实不错,而且又是江南才女,名动金陵,若真有哪个极端的拥趸,将她掳走,那她可就惨咯。”
“至于报复和胁迫,都是有第三方诉求,我觉得这两种可能性最大。”
赵行道,“徐妙子得罪过什么人?不,应该是徐亭得罪了什么人?”
范小刀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在栖霞山上,派守备军打乱漕帮部署,阻碍了杀我之局,算不算?”
若真是漕帮或者江南转运司那边的报复,这件事可就麻烦了。
一番分析下来,出于报复的可能性极大。
若真如此,徐妙子可能危险。
范小刀又道,“说完动机,再说手段。我们要劫人,也不会凭头脑发热,一般会提前布局,做好调查和准备,明白其喜好,包括在对方家中安插眼线。”
两人又返回徐府,找到丁管事,索要最近三个月内新招的婢女、家丁、护卫名录,又跟护院长了解情况之后,果然发现一个叫宋纯的可疑之人。
这个宋纯,是两个月前招进来的,年纪轻轻,还练过武功,便安排当了护院,这小子动辄打听徐妙子的消息,起初还以为是对小姐有仰慕之心,可如今想来,确实有些蹊跷。
“那个宋纯,人在哪里?”
丁管事道:“现在府上乱成一团,谁还关心这个?”
护院长道,“今日小姐出去游玩,本应他来当值,可是今日一早,说家中有事,找了个人代替!”
终于有点眉目了!
果然是早有预谋的绑架!
赵行道,“把那宋纯的档案调出来。”
不多时,管事拿了几页纸过来,范小刀道,“不用看也知道,父母双亡,来金陵投靠亲戚,地保出具的保荐书,也都是花钱买的。”
丁管事问,“你怎知道?”
范小刀心中暗想,我就是干这一行的,能告诉你吗。
“这份档案,给我一份!”
徐妙子失踪,守备军第一时间封城,设立关卡,徐妙子大概率还在朱雀坊,就算如此,朱雀坊的百姓将近两万户,要想找到徐妙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叫宋纯的人。
这是与徐妙子失踪的重要线索。
回到六扇门,赵行命人停下手中的案子,将所有捕快衙役召集起来,将寻找徐妙子的优先级提到最前面,守备军那种无头苍蝇似的寻找,除了能够打草惊蛇,没有任何用处。
要打仗剿匪,守备军或许在行。
但要找人抓凶,六扇门才是专业的。
徐妙子被绑架之事,早已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金陵才女、江南美人、总督之女,无论哪个身份,都具有极高的话题性,而且她在城中也算是名人,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
人美如玉,身着绿装。
六扇门已经贴出悬赏,有提供线索者,赏银十两。
整个金陵城,都在寻找徐妙子!
赵行在六扇门内,坐立不安,在屋中来回走路。
范小刀道,“人都已派出去了,急什么,等着便是。”
赵行道,“以前都是去现场查案,时刻都要应对各种突发事情,根本闲不下来,可现在无事可做,就在这里干等着,心里没着落。”
范小刀道,“你现在是总捕头了,要学会掌控大局,第一件事,便是要耐得住性子。什么事,都要冲锋陷阵,那是将才,不是帅才。”
说罢,拿起宋纯的那个保荐书,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里?”
范小刀道,“这里有你主持大局便是,我也闷坏了,去碰碰运气!”
刚一出门,范小刀碰到了卢婷芳,“卢姑娘?你怎么来了?”
卢婷芳道,“赵总捕头在吗?”
范小刀连连点头,“在里面闷得无聊呢,老田,帮忙把这位卢姑娘带到总捕头那里。”
第246章 一封保荐引疑凶
范小刀没有单独行动。
老罗在金陵城住了大半辈子,对城内的水陆六坊十八街轻车熟路,有他作向导,很容易找到了为宋纯开具保荐书的里正。
罗成道:“金陵城以秦淮、皇宫为界,分成了六坊,朱雀坊距离皇宫最近,是六坊之中最大的一坊,金陵素有东贵西贱之说,住在朱雀坊的人,非富即贵,能在其中一隅做里正,虽只是小吏,若真论起来,不比一些穷乡僻壤的知县强上多少倍!”
范小刀道,“那你也没少捞钱吧?”
老罗苦笑道,“想要捞钱,容易得很,只要放下底线和原则,有的是人给你送钱,前几日抓了个扒手,是惯犯,他们老大来捞人,给十两银子。放不放人,只是我一句话的事儿,但我这人比较轴,还是让他在大牢里蹲上仨月。”
经过大半年洗礼,范小刀对衙门口这些陈规陋习早已门清,官司一开,财源广来,只要一打官司,送诉状、提人、审讯、上枷、卸枷,都是钱。
这些捕快,包括那些帮闲,在他和赵行面前,个个温柔如猫,可真到乡里,人人彪悍如虎,虽不一定横行乡里,但却也是盛气凌人。
相比之下,老罗却是不够圆滑。
范小刀问,“那你一月一两多银子,够养家糊口?”
老罗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偶尔也收一些,但黑心钱、昧良心的钱,是坚决不能收的。”
来到门口,老罗喊道:“老许!”
不多时,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满脸风尘之色,看到罗成,哈哈一笑,“罗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些里面请!”
房子里,十来个人正在忙着,老罗问,“有事?”
许里正道,“这不是徐总督的千金被人绑架了嘛,上面压下来,要各坊挨家挨户去搜查询问有无可疑之人,这刚回来一批,正在汇总消息呢。”
“还要你亲自动手?”
许里正道:“唉,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基层工作,不好开展啊。”他看了一眼范小刀,“这位是?”
范小刀为了方便行事,没有穿公服,老罗介绍道,“这是我一位朋友,刚来金陵没多久,想要找份差事,想请你给出一份保荐书,你看看该收多少钱。”
若只是城内游玩,不打算定居,只有路引勘验足矣,但是若想要在城内找差事,比如酒肆酒楼、或去某人府上当护卫,一般都需要一份当地里正的保荐书信,更严苛者,还要有三位本地人作保,若是作奸犯科,保证人有连带责任。
这也是里正们的众多收入来源之一。
许里正道,“咱俩多少年的关系了,有你老罗在,钱嘛,我肯定按最低价给你。对了,老罗,我刚得了个物件,你来瞧一瞧?”
罗成跟着许里正进了内屋,许里正道,“你说要多少合适?我总得留出你那一份来!”
老罗笑道,“自家兄弟,不必考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