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范小刀决定借助悬崖和四周的地势撤退。
他手握惊鸿剑,打量着四周,随时准备从山崖逃遁。
在此之前,余世奇等人也是必死无疑。
中年将军听到余世奇的声音,向他们这边狂奔而来,范小刀向后退了几步,来到了悬崖边上。很快,骑兵来到了众人身前,将范小刀等人包围住,中年将军手持一根长戟,翻身下马。
“谁是范小刀?”
余世奇指着范小刀,“将军,他就是范小刀,朝廷钦犯,我们几个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他留在此处!”
中年将军冷笑一声,“很好。”
余世奇见来了救兵,顿时有了底气,“将军,这是每一位大明子民应尽的义务!”看到中年将军不说话,他又试探问,“将军,朝廷不是说,发现或提供范小刀线索者,可赏银十万两,您看……”
中年将军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杀意,把余世奇吓得浑身一哆嗦。
余世奇连忙摆手,“将军,我们错了,功劳自然是将军的,我们就想平安离开这里。”
中年将军道:“想要离开?”
余世奇点头,“对,对,对!我们是平民老百姓,哪里敢跟将军抢功劳!”
中年将军使了个眼色,几名黑甲骑兵上前,走向了余世奇,余世奇大惊,“将军,您这是想要杀人灭口?”
中年将军面无表情,望向了别处。
黑甲骑兵没有过多废话,几招制服了五人,余世奇破口大骂,然而才骂了两句,就被扭断了脖子。
杀人,他们是专业的。
五个人被扔下了悬崖。
车队以及那些货物,也都被扔下了悬崖。
仿佛这五个人就没有来过一般。
范小刀也深吸一口冷气,但看这些人杀人不眨眼,执行命令没有任何一丝犹豫,就足以证明这些黑甲骑兵的战斗力,想要突围,不死也得脱层皮。
中年将军打量着范小刀,范小刀也打量着此人。
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中年将军道,“安乐公,咱们又见面了。”
范小刀道,“我们见过?”
中年将军道:“几个月前,你可是在皇宫中,扬言要帮我们大将军扶灵呢!”
范小刀缓缓抽出了长剑。
他心中做出了打算,突围是假,借山崖逃遁是真。
中年将军摆了摆手,黑甲骑兵纷纷后退,撤出了三四丈外。
范小刀道,“既然将军也参加过圣典,应该知道,若是单打独斗,你怕不是我的对手。”
中年将军道,“我何时说过要与你打?”
范小刀讶道:“那你来此,又是为何?”
中年将军道,“我是替大将军传一句话。”
他口中的大将军,自然就是许虎。
昨夜一战,范小刀重伤了许虎,借助太平公主逃脱怀来城,按道理,许虎应该重兵守住各处关卡,对自己展开追杀才对,可是一路之上,根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零星的追兵,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
范小刀问,“什么话?”
中年将军向后看了一眼众人,往前几步,来到范小刀身前,小声道:“大将军说:你告诉范小刀,入京之后,若是能查清楚那件事,我许某人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当愚忠的浑蛋。”
他问,“哪件事?”
中年将军笑着摇头,“那我就不知了。”
范小刀大为震惊。
这句话,大大出乎了范小刀预料。
许虎也有所怀疑了?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又如此大张旗鼓地截杀自己?
与薛家世代镇守北疆的世家不同,许虎出身低微,靠在行伍中的军功一步步走到了这个位子,而其迅速崛起,也是这十几年的事,可以说是当今“陛下”亲自提拔起来的亲信心腹,否则也不会将拱卫京畿的六大营二十四卫交给他来管理。
就算当今陛下是假的,许虎也是这个假皇帝的心腹。
可为何偏偏要对自己表态?
不过,这件事对范小刀来说,也不是坏事,至少已经明确,六大营不会对自己出手了。
中年将军又道:“大将军还有一句话。”
范小刀道:“请讲。”
中年将军道,“大将军说,昨夜你刺他的那一剑,的确有点本事,不过,要想对付京城的那一位,怕还是不够。”
范小刀问,“大将军的伤势如何?”
中年将军道:“大将军还在床上躺着呢,不过,今天一早,他吃了四大碗饭!”
这句话说得很晦涩,不过,范小刀却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第一,许虎的伤,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第二,他卧床不起,是为了做戏给别人看。给谁看?当然是京城中给他下命令的那一位了。
想到此,范小刀心中轻松了许多。
看来不止是薛成,连许虎也开始起了疑心。
只是昨夜太平公主的造访,让范小刀对他的立场有些吃不透。
无论是薛成,还是许虎,他们都有意或无意地放范小刀一马。如今京城中形势复杂,暗流涌动,各种力量角逐,却又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平衡,就如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库,而范小刀则是点燃火药库的那点火星。
范小刀抱拳道谢,“多谢将军相告,敢问将军姓名?”
中年将军抱拳行礼,“在下六大营虎贲卫右将军张士杰。这次六大营截杀安乐公,正是由在下带队。相信用不了多久,咱们还会见面。”
“若无别事,就此别过!”
张士杰取出一张舆图,递给了范小刀,范小刀打开,上面标注着虎贲卫在鸡鸣山的兵力部署图,道:“大将军的话已交待完毕,接下来,我将会率三万虎贲卫在鸡鸣山截杀安乐公。”
话说得很明白,上面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范小刀还是要杀的,但是能不能拦得住,杀不杀得了,那就不好说了。
范小刀看了一眼黑甲骑兵,“都是这些骑兵?”
张士杰笑道,“三千骑兵,每日耗费已是天价,六大营哪里能撑得起三万骑兵!这些虎贲卫都是大明官兵,也是大明子民,望安乐公出手时,还请慈悲为怀,手下留情。”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范小刀哪敢不从。
张士杰命人牵过一匹战马,卸去了马鞍,递给了范小刀手中,“鸡鸣山绵延三十余里,有匹马或许方便一些。”
说罢,他道了声告辞,翻身上马,率黑甲骑兵而去。
范小刀将惊鸿剑收起,看了一眼悬崖下,一片雾气蒙蒙,哪里还能看到余世奇等人的身影。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不是他们一心想要用他来换功劳,只怕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上路。
不过,就算虎贲军不杀他们,范小刀也不会放过他们。
经过一天的折腾,天色已是傍晚。
寒风吹过,有些刺脸。
他将张士杰递给他的舆图仔细研究了一番,选择了一条突围路线。
京城已经下了必杀令,就算许虎另有打算,但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该演戏还得演戏,不但要演,还要演得要像,否则,他无法跟京城交代。直到让对方明白,想要杀范小刀,并非容易之事。
范小刀取出一些干粮,还有余世奇给他的肉饼,随便凑合吃了一些,找了个僻静处,盘膝静坐了一个时辰,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好。
他站起身,已经是二更天。
一轮弦月,挂在天空之上。
四周荒无人烟,月影朦胧,丘陵环绕,官道在月色下,如蜿蜒的羊肠小径通往了京城的方向。
鸡鸣山在月色之下,就如一只潜伏在影中的野兽,四处透着危机。
范小刀忽然记起,今天是腊月二十三。
再过七天,便是年关了。
第531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年关将至,按照以往这个时节,京城中的年味已经挺浓了。
家家张灯结彩,百姓们开始准备年关饭,也在准备着替小孩子张罗几件过年的新衣裳。朝廷中各个衙门也基本不怎么做事,官员们趁着这个光景开始联络感情,该串门串门,该送银子送银子,为了明年的晋升开始谋划。
可是,隆景二十三年的年关,却与往常有些不同。
皇帝寿典过后,大明朝的皇帝又进入了超长待机模式,据说已有两个月没出西苑了,就连在西苑后花园中的那些奇珍异鸟,也都看不到吾主万岁的身影。整个朝廷几乎都是靠内阁在运转,每日送到西苑的折子,怎么送来,怎么去回去,连批红都懒得做了。
除了极个别身边的亲信,几乎没人能接近皇帝陛下。
就连太子朱延来请安,也很难见到皇帝,只有一次,皇帝隔着帘子跟他说了几句话。
京城中,流言四起。
有人说陛下在寿典之日,受了惊吓,大病一场,龙体已经垮掉了。也有人说,皇帝已经看破红尘世俗,距离陆地神仙境只有一步之遥,极有可能成为大明朝建国以来,自理宗皇帝之后,第二位有机会羽化升仙之人。
皇帝虽然待机,对朝政不闻不问,但是整个京城的官场,却是人人自危。
尤其是左清台案之后,京城官场,更是乱作一团。
案子发生在十一月底,左清台本是都察院一个闲散多年的御史,平日里存在感极低,可是上月却忽然上了一封奏折,弹劾当今皇帝陛下。
奏折中,左清台大骂皇帝不关心朝政,只问黄老之道,置天下百姓生命于不顾,置祖宗开辟的百年江山而不理,长此以往,朝将不朝、国将不国。洋洋洒洒写了足有万言,列举了皇帝的十大罪状,总结起来,大意就是你是皇帝,占个茅坑不拉屎,既然不想当,那就干脆让贤。
起初,这封奏折上书后,石沉大海,被内阁留中不发,可是左清台却如吃了药一般,一连三天都上奏表,皇宫对此始终不做评论。谁料,到了腊月初,这份奏折,不知为何却流露了出来,在民间广为传播,本来想要冷处理,这下子却一下在京城炸了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