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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丹南边。
  再一次回到基地,仿佛过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连衣服都没换就与其他人一同关在会议室,好久。
  她也两晚上没怎么睡了,一落地,只觉得鼻子很痒,眼睛很涩,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上楼去他的房间,才发现里面的东西全都换了......明显地,那些属于傅博的物品全都不存在了。
  脑子混沌,自己简单冲洗之后,随便套了件衣服,又给他烧水放好。
  然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木头缝隙,一条非常窄的缝隙,狭长狭细又黑黢黢的,抬起手,那串泰斯上的黑色珠子倒是跟它长得差不多,咚地垂下去,眼睛缓缓闭上。
  *
  陈野点燃一支烟,“苏丹什么情况。”问的是哈米蒂。
  “司法部拉了两个替死鬼出来。”一个是内政部高级官员哈伦,一个是达尔富尔民兵组织头目库谢卜,陈野掸了下火星子,“呵...哈伦快死了吧...”哈米蒂没说话,“库谢卜早就被他老人家关着,搁这留后手呢,青峰,找两个人解决掉哈伦。”
  人马上出去。
  哈米蒂眼神打量他,奈瓦沙和美国人多番来,他不知道这事要不要跟他讲,但男人现在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他们怎么样?”
  哈米蒂微愣,陈野头动了动,低沉眼瞧着他,人反应过来,“这两天一直陪着教父教母,带他们逛了逛,不过更多时候他们是待在酒店,只是问傅秘书长什么时候回来。”
  “加朗和布尔汗呢?”哈米蒂一抖,大东把人与傅博关在一起之后,一上来就看到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陈野眯起眼睛,一语不发,只是一口一口烟慢慢抽着,阿泽适时上前,“奈瓦沙和美国佬来找你了?”
  他手中有迈赫迪留下的油地,可不是个香饽饽,陈野站起身来,“现在去找美国佬,就说同意把地租给他们。”哈米蒂有点不可置信,他是有意在中国和美国之间挑选,但那个许尧不知道为什么以水土不服理由申请回国了,这事也告一段落,趁着苏丹乱,他想着从某一方身上捞一笔,结果现在只剩下美国,而美国是向着加朗的,这意味着他也即将成为反政府军一员,其实.......他不是很愿意。
  尤其、看到原也在他手中的下场。
  迈赫迪在他手中的下场。
  本以为阿卜杜勒视他为亲生孩子,会有所制止,但......那位似乎有意纵容。
  他不确定。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至少他......现在没打算杀他。
  “去吧。”陈野冲着他笑一笑。
  等人出去一瞬,男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杵灭烟,“阿泽,把战机给咱们乌代王子送过去吧。”
  “走,去看看下边那几个人。”
  大东看他,“老大,你要不要去洗个澡,先换一身衣服。”陈野低眼一瞧,“不用。”
  打开审讯室的门,这里面又臭又热,男人下意识蹙眉,黄海正在给眼睛射穿那人治疗,“死了吗?”
  “没,但是这里面环境不太好,我怕被感染。”黄海接到消息马上和凯文坐直升飞机赶过来。
  陈野毫不在意,“死不了就行。”
  “他呢?”眼力落在卢奇身上,黄海讲,“没事,要是他毒瘾犯了那就没办法了。”
  “行,辛苦,晚上留下吃饭。”
  黄海出去。
  角落的女人见到他,眼睛放光,朝他冲过来,却被大东扯住,摔在墙上,傅博不顾疼痛,站起身来,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洗澡洗头发,整个人屎尿饭菜味全部粘一块,她再也忍受不了,忍受不了这样的环境,忍受不了不能见到他,“陈野,陈野,你狼心狗肺,我帮你那么多,你关我做什么!”
  男人只是冷漠地站在那里看她发疯发癫,双目猩红怒气冲冲,嗤笑,“他们讲你,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只是说要见我,现在见到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当然有!”
  又作出可怜样,“我要洗澡,我要吃饭,我要喝水,等我身上干净了,我再跟你说。”
  “好。”
  傅博微微一愣,没想过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连大东都有点不明白。
  *
  “老大,这...”
  “她不是要洗澡吗?什么样的水才能洗干净一身污糟。”
  抬脚就往屋子走。
  打开门,一股味道,什么味道?木头发酵的味道,浓厚又不失素雅,还有隐隐约约一股草药味混杂的甜味,只有她身上才有这种味道。
  人躺在他的床上,顶上窗户一点夕阳西下光折射在床头又转角九十度落在她的侧脸和脖子上,恬静美好,卫生间里,男人手一探,水还是热的。
  褪去衣物,整个人泡进去,继而又沉到清水底下,水有一股涩味,但是往里面加其他东西,就会产生很多奇奇怪怪的化学反应,就像他一样,五到十五,十五到二十五,已经有很多元素在里头蒸发,变色,分解,置换,融合,不过只需要一点碳,水会变得再次清澈。
  是吗?
  不是。
  至少,他不是。
  因为她来了。
  人猛地一下坐起身来,随意擦一擦,掀开薄被,赤裸躺进去,双臂穿过她腰肢环紧她,用力嵌在胸膛里。
  两具身体是热乎的,心脏是跳动的,生命是有力量的,这是五岁之前的他们。
  男人在她脖颈间嗅了嗅,又吻了吻,低声叫她名字。
  陈茵,陈茵,陈茵,陈茵,陈茵......
  “我不记得了。”
  他会讲话起,就一直叫的是陈茵。
  感受到怀中的人轻轻颤动,用力把人转过来,满脸都是泪痕,眼睛含了水,不停往外泄,男人黑漆漆眼睛注视她,托着她下巴,低头亲吻她的脸颊,“哭什么?”
  她声音有些沙哑,“我记得。”
  ——我一直都记得。
  记得陈野的喜好,他爱吃酸的和辣的,记得陈野每一年的生日,会准备一个蛋糕和一份药礼,记得他哪一门功课不好,会辅导他,记得他去医院看病的次数,连护士姐姐都认得她,记得他们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海洋公园,太平山顶,摩天轮,卢吉道,弥敦道街对面那家红茶餐厅,他格外喜欢里面不甜的菠萝包......记得坚尼地城山头有一个篮球场,夏日炎炎,他非要去打球......只有她记得。
  只有她。
  承受着煎熬和焦虑,不安和愧疚,心疼和难受。
  她熬了二十多年,找了二十多年。
  负雪曾问她,“陈老师,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有,《理想国》。
  没忍住地搂住他肩膀,大哭出来,“你知道我有多怕你死掉吗?你知不知道!!”
  她的理想国,是旅居在阴暗潮湿的洞穴之中,戴着镣铐,背着光,不是,是背着洞口,只能勉勉强强看到一点光照,投射在石壁上,似真似假,如梦似幻,一些无比模糊的影子。
  抓不住的,却又无比痴迷。
  她问负雪——你有吗?
  负雪说了很多地方,只是听的人渐渐陷入沉思......原来她、从来不是在期待理想国。
  “陈野,我们不做了,好不好,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趴在他胸口,说了很多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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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想国》柏拉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