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询问,只坐在车上。
待到片刻后,班主任才转过头看向他,哑着音道:“林一粟,刚刚警察来电话通知,说你爸妈开车经过南门市场外等红绿灯时发生了严重车祸,人被送来了医院。”
正是此话,林一粟下意识一愣,但也只片刻他就快速下车,直接跑入医院。
医院大厅内人来人往,说话声嘈杂声不断,更有救护车的声音传来。
他跑去咨询台,看着里面的护士,出声,“麻烦问一下,林余生和徐如雨在哪里,麻烦你帮我看一下。”
嗓音有些发颤,面上也都是慌乱。
只知道出了车祸在医院,但到底怎么样他不知道,只能问护士。
护士在听到询问时抬起头,见站在跟前的是个身穿校服的少年,许是匆忙跑来额间布满汗渍,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是止不住的恐慌。
可能是事情刚出,也可能是太过严重,护士知道他说的两人是谁。
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出声询问,“你是家属?”
“是。”林一粟点头。
护士听闻看向不远处的人,其中一人穿着交警服,身上有血。
而在交警对面还站着几人,站在一起,似乎是在谈论着什么。
她看着交警,道:“祝警官,林余生和徐如雨的家属来了。”
这一声唤下她又去看林一粟,眼底不免有些遗憾,然后又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家里还有其他的亲人吗?最好都通知了。”
“是很严重吗?”林一粟听闻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但落在身侧的双手却是止不住的轻颤,如何都掩盖不住。
隐约间,他似乎明白护士话中的意思,要他通知其他的亲人。
同时,被喊到的祝警官走了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班主任的声音。
班主任很快就到了林一粟的身侧,看到眼前的交警,他出声,“我是他的班主任。”
“好。”祝警官点点头,目光又落在林一粟的身上,看着他安静站在原地,眼中的慌乱极深。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
当时只联系到学校,其他的就联系不到了。
“没有。”林一粟摇头,后头又道:“只有我一人,警官,我爸妈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很严重?”
祝警官听闻没有作声,他去看几名护士,见她们点头后又去看林一粟,道:“你的班主任应该还没有告诉你,当时你爸妈的车子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水泥车侧翻时正好压在你爸妈的车上,你爸妈当场去世了,抱歉。”说道着低下头。
“你是说,我爸妈死了?”林一粟听着他的话,原本还在发颤的指尖在这一刻停下,他转头又去看班主任,“老师,是不是出错了,那会不会不是我爸妈,你们也说是水泥车侧翻,也许不是呢?”
说道着,他又去看交警,“是不是出错了,是不是搞错了,我爸妈昨天没有说今天要出门,会不会只是把车子借出去了但不是我爸妈,也可能我爸妈只是受了重伤,因为伤情过重一下看不出到底还活着还是死了,要不要再去检查一下。”
可能是乱了神,以至于他说出口的话都显得语无伦次。
他去看护士,“你们再帮我看看好不好,应该不会才对,好吗?”
“对不起。”护士看着他如此也是于心不忍,从刚刚的话能听出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了,还是个学生。
家里唯一的亲人突然去世,换作是谁都难冷静下来。
林一粟听着她们的道歉,心中的期望也在一点点消散,眼中神色都暗了下来。
他转头去看班主任,想要开口,可他发现自己竟是开不了口,喉咙中仿佛被石头压住,有些疼。
班主任看着他如此,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交警将一部手机递过去,几乎已经被压碎,屏幕完全碎裂,机型都看不出模样,可见当时有多厉害。
而手机上还有血,将整部手机都染红,刺眼的厉害。
他递到林一粟的跟前,道:“这是我们在事故现场找到的唯一还算完整的物件,还有一个钱包,里面有你父亲的身份证件。”说着又将钱包也递了过去。
林一粟也在东西递过来时看去,在看到钱夹里的身份证时,他眼中的光在顷刻间散去。
那满是鲜血的身份证件,只隐约能看到上面的名字,正是林余生。
伸手时,他的指尖都在发颤,接过后他将上面的血迹抹去,身份证件的照片也一同显露。
在看到上面的照片时,他心中的期望也随之消失。
“林一粟,你还有老师,你还有我们整个班,老师就是你的亲人。”班主任看着那张身份证,伸手去安抚他。
也正是他的动作,林一粟缓缓抬起头,眼中神色空洞,他看着班主任,“老师,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一声没有唤的极浅,嗓音暗哑里面还带上了哭腔。
耳边的嘈杂声也是越来越重,是来看病的病人,是前来询问的家属,声音杂乱。
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班主任在与他说什么,也不知道交警在与他说什么,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看的爸爸妈妈,只知道好多血,全部都是血。
“林一粟?林一粟?”
也在这时,耳边传来几道轻唤声,一声声唤他。
不知道是谁在唤他,思绪很乱,乱的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下一刻他快速睁开眼,见周围是熟悉的景象,是他工作后租的房子。
客厅内的电视机传来说话声,里面正在播放最近大热的电视剧。
窗外大雪,屋中除了电视中传来的声音外便没有再传来其他的声音,静的有些可怕。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目光又落在沙发上,见沙发上随意摆着塑料包装袋,里面放了几盒药以及一些吃的。
看着沙发上的东西,他下意识走了过去,目光又落在电视机上。
不是很喜欢看这些,他坐在沙发上后就拿了遥控器换台。
啪嗒——
但在这时,东西掉落的声音传来,惊散了四周的寂静。
他也在声音传来时快速看向厨房的位置,刚刚听到的声音正是从厨房传来的。
看了片刻,见声音没有再传来他才从沙发上起身,朝着厨房的位置走去。
很快他就到了厨房门口,然后就看到厨房内有一人在里面,锅里似乎还炖着肉,有香味涌来,弥漫在整个厨房。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厨房内的人转过头,她看着林一粟,笑着道:“阿粟回来啦,外面雪下这么大,医生有说什么吗?在炖黄豆猪脚,一会儿就能吃了,要不要先尝一块?”
她说着将锅盖打开,热气也随之涌了上来,肉香味更浓了。
从里面舀了一块肉放在碗中,她递了过去,同时还将筷子递上,“尝尝味道怎么样,要是不够咸妈妈再加点盐,尝尝?”
林一粟看着递过来的肉,看起来炖了很久,肉有些烂骨头都已经快化了,边上还有几颗黄豆,闻着香味似乎味道不错。
他看着眼前的黄豆炖肉,抬眸又去看眼前的人,下意识唤了一声,“妈?”
“怎么了,难道是烧糊涂了?”徐如雨见他有些愣神,只当是烧糊涂了,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是还有些烫,不过好了许多,于是她道:“没什么大事,你给你爸爸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刚刚没酱油了我就让你爸出去买,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说着又转过身继续去忙活。
林一粟站在原地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片刻后目光又落在碗中的肉上,肉质鲜嫩,香气扑鼻。
看了一眼,他再次去看厨房内的人,看着她正在拿鸡蛋,应该是准备做荷包蛋。
没有动,就这么一直站着,目光也是半分未移开。
正是如此,徐如雨察觉到了,只觉得今天儿子怎么这么奇怪。
她转过头又去看他,见他傻愣愣地站着,失笑道:“怎么了这是,是妈妈脸上有脏东西吗?”说着伸手去抚,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林一粟也在她的动作下摇了摇头,然后道:“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梦到爸妈你们在我高三那年出车祸死了,妈,我是在做梦对吗?”
是做梦吧,也许就只是一场梦。
而这一场梦让他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你怎么又梦到这个了,那时一定吓坏了吧,妈妈也没想到车子会被偷,东西全在上面,没法联系你。”徐如雨知道这件事是他的心结,当时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真的也吓到了。
她第一次看到她儿子露出那种表情,就像是被抽了魂一样,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
明明没有哭,但眼中的空洞却是极其可怕。
放下手上的事,她走过去轻轻抱了抱林一粟,道:“爸爸妈妈没事,当时应该快点联系你的。”
“所以,真的只是做梦吗?”林一粟再次出声,同时看到徐如雨点头,知道真的是做梦,漂亮的瞳孔也在此时带上了笑。
是梦,原来只是梦。
正在这时,开门声传来,同时还伴随着一道男声,“酱油买回来了。”
“买回来了啊,猪脚就还差点。”徐如雨笑着出声,抬眸看向外头,见林余生过来。
她又拍了拍林一粟的肩膀,道:“阿粟去摆碗筷,马上就能吃饭了。”
“好。”林一粟点头,然后去拿碗筷。
又见林余生过来,他出声,“爸。”
这一声唤的浅,仿佛是在害怕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刚刚和你妈说什么呢?”林余生看着林一粟出声,同时发现他好像长高了,心里边儿有一股异样升起。
伸手去拍他的肩膀,看了看发现确实是高了,他疑惑地道:“你这是晚发育,又长高了吗?”
不知怎得,他对儿子身高的印象好似是停留在高三,貌似是比高三的时候要高了。
“有吗?”林一粟笑着应声,在林余生点头后,他也跟着点头道:“可能是又长了吧。”说着就将碗筷摆去餐桌上。
吃饭的时候,说笑声不断,还提到了长身高的事。
徐如雨看向安静坐在对面的林一粟,笑道:“我们阿粟是又长身体了呀,那得多吃点。”说着给夹了一颗荷包蛋。
“诶,果然有了儿子就不要老公了,给荷包蛋怎么没我的份,哦,原来是都给阿粟了。”林余生说着还一个劲叹气,直说被偏爱。
这也惹的徐如雨是失笑不已,直给他夹了一颗才完事。
后头她又去看林一粟,道:“阿粟你的单位应该放假了吧,要不要去京城旅游,昨天看到京城下雪了,故宫下雪应该很好看,放假了吗?要是放假了我们就去京城玩几天。”
“京城?”林一粟听着她的话才要去夹荷包蛋的动作停下,同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撞门。
他快速转过头,撞门声也是越来越厉害,仿佛随时都会将门撞开。
也是在刹那间,门被撞开,几个身穿羽绒服但却浑身染血的人冲了进来,伴随而来的是嘶吼声。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屋中,随着丧尸的嘶吼声,还有鲜血从它们的口中涌出,就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