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向许佳宁道歉,承认在婚姻期间,他对她的诸多忽视,一直想着家和万事兴,所以对许佳宁在几个姐姐那儿受到的伤害,他有意忽略,没想到让许佳宁积攒这样多的委屈,他以后会改,这次,也绝不会揭过不提,坚决让姐姐们跟许佳宁道歉。
至于阮栖,姜成说,他自认为不算亏待继女,也许内心是有偏颇的,无法做到像对待亲生子女那样,处处周到、关心呵护,这是他人性自私的部分,他承认。但这几日自我检讨,对比许佳宁对待姜书妍捧在手心里呵护,他确实惭愧,他既然爱许佳宁,应该多疼爱一点阮栖,以后,会试着将她当做亲生子女。
姜成生得儒雅,即使年老,依然风度翩翩,一番话说得进退得当,诚意满满,以许佳宁优柔寡断的性格,轻易动摇了。
许佳宁也有自己的考量,虽然提出跟姜成离婚,但是她确实早已失去生存能力,离婚后与女儿住在租的房子,成为女儿的负担,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而且,女儿那晚的难受,她是看在眼里的,许佳宁这种时候,就更不想成为阮栖的麻烦。
许佳宁在这头动摇时,阮栖在找工作,处理自己那点可怜的资产,她想给与许佳宁足够的安全感。
唐骁已经将她名下所有股票,以及理财项目收回,转入阮栖账户时,还取笑她:“这点钱,够干什么?”
“我已经想通了,要买嘉南公馆那样的房子,当然不够用,但是放弃这个想法付个老破小的首付,再借点的话,还是可以的,还要谢谢唐老板你的点金胜手,让我投资翻倍。”阮栖拿到钱,笑得像个小傻子,很诚心的趴在吧台给唐骁敬酒,“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好的运气,可能就是交到你这么个朋友,我好幸福啊。”
“收起你的甜言蜜语。你看过真正的老破小吗,知道什么环境么,你能住得惯?”唐骁看她喝得微醺,不大信。
“怎么就住不惯了,我小时候就是那里长大的,有什么!”
唐骁抿了口酒,建议:“租一个吧,套一的不够用,就套二,套三,从性价比来说,租房比买房划算。”
阮栖就侧头去看南初,笑嘻嘻的:“他不懂,你跟他讲一下。”
南初叹口气:“唐老板,你这种国内外到处都有房产的阶层,是不明白我们普通人对于可以拥有一套自己房子的安全感,再烂再破,也有个可以回家的地方,这点上,我支持西西。”
阮栖点头表示赞同。
唐骁从酒吧昏暗的灯光里,看阮栖兴奋的小模样,觉得她不会如意,因为阮栖根本没想过,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的许佳宁,还有没有陪她住回老破小的勇气。
但他不想打击她,转而转移话题:“对了,你的新车,确定要卖?”
“等从4s修好,就卖,说起来维修时间太长了。”阮栖皱了皱眉。
“你也不看看自己撞得有多破。”遭到南初的吐槽。
“行,我帮你留意买家。”唐骁承诺,虽然有点担心阮栖状态,但总比她前段时间刷爆卡,胡乱花钱好。
当天晚上,阮栖回家,就很兴奋地把卡摆在许佳宁面前,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许佳宁惊诧女儿竟然有这样一大笔存款。
“其实我大学时化的漫画有卖出两三本版权,那个时候唐骁刚刚开始玩投资,我拿着又没什么用,就让他帮我投了,还亏过不少呢,不过后来又赚回来了。”阮栖搂着许佳宁胳膊,“而且我上班开始就没有乱花钱了,也存了一点。”
许佳宁很欣慰:“我女儿长大了。”
阮栖就说:“我一直都长大了好不好,可以给妈妈遮风挡雨的那种长大,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养不起你,而且我工作也快落实了,有几家offer可以选,福利可能没有博雅那么好,但是薪水有一两家是差不多的。过段时间呢,等工作稳定下来,我们就去看房,但是可能暂时买不起那种好的房子。”阮栖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也担心,过惯了奢侈生活的许佳宁,还能不能跟她由奢入俭。
“那就买好一点的,妈妈可以支持你一部分,我看你挺喜欢这个小区的,要不然就看看这个小区的二手房?”
“我怎么能动你的养老钱,不行。”阮栖赶紧摇头,她知道许佳宁有自己的存款。
“不是养老钱。”许佳宁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女儿说实话,“西西,我最近有跟你姜叔叔见面,他跟我道歉了,对你......他也不是不愧疚的,他也想向你道歉,我想过了,我跟你姜叔叔的矛盾不是到了完全不可以调和的地步,况且还有书禹,年前离婚的想法,或许还是太草率......”许佳宁说着,底气有点不足,因为明显看见女儿莹润灿烂的小脸,一点点黯淡下来。
阮栖放开许佳宁胳膊,那一瞬间,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似乎早就料到了,又分明觉得,被许佳宁背叛。
许佳宁抓住她手,有点紧张:“你说过,妈妈的任何决定,你都支持的对不对?”
阮栖想推开她,想发火,想咆哮,想说很多伤害她的话,但她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看一眼许佳宁,忽然站起来,转身拿了外套,想要避开她。
被许佳宁拽住,她没想到阮栖反应会这么大:“你去哪儿,你别吓妈妈,我只是在考虑,如果你不高兴,可以跟妈妈讲。”
阮栖要很冷静才能压下喉头翻滚的湿意,她控制着尽量不吓到许佳宁:“我只是出去冷静一下,你的决定我需要时间消化。”
许佳宁缓缓放开她。
阮栖裹上外套冲出去。
她进电梯时,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但似乎自己也没发觉自己在哭,泪水掉得无知无觉。
她很早以前,开始明白,许佳宁不是她一个人的许佳宁,许佳宁有姜成,有姜书禹,她的爱分成了三份,她很平均的得到三分之一。
许佳宁当然是爱她的,但是阮栖还是很想念很小的时候,许佳宁还是个小护士的时候,对她独一无二的偏爱。
那个时候,她拥有完整的许佳宁,许佳宁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许佳宁要离婚,阮栖固执地觉得,许佳宁又回来了,她可以当许佳宁唯一的依靠!
许佳宁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她还没有为了她跟姜成战斗,许佳宁自己已经投降!
许佳宁永远都不会明白,阮栖是只有她的阮栖,她是她唯一的亲人,失去许佳宁,她就如同失去全世界的那种窒息感。
季时屹的电话打过来时,阮栖还坐在小区对面公园的长椅上流泪。
天气很冷,她哭得打嗝儿,季时屹打到第三通,她才接电话。
季时屹被她最近若即若离得态度弄得十分恼火,阮栖似乎又回到那种电话想接就接,信息想回复就回复,没心情就懒得回复的状态。
他气得咬牙的同时拿她无可奈何,根本没有办法。
因此,电话接通时,他口吻是不无讽刺的:“你有那么忙?”
回答他的,是听筒里,阮栖清晰的哽咽声,混合着冬夜里的呼啸的风声。
加长豪车里,季时屹就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他没发现自己情绪轻易的被阮栖掌控,握着手机的手指都透出一丝紧张:“你怎么了?”语气柔软下来,小心翼翼,宠溺中又透着目前分隔两地,无法亲自确认她情绪的懊恼。
大约那是阮栖在这个被全世界背叛的黑夜里触碰的唯一温柔,是她在窒息的难过中看到的零星希望,让她陡然生出不切实际的妄想,以至于不顾一切地只想投靠与依赖对方,她忽然哽咽说:“季时屹,你要不要我?”
“季时屹,你要不要我?”
声音是含混的,又因为哀泣,多了颤抖,宛如某种幼兽在被逼入绝境中的嘶鸣。
季时屹的豪车划过伦敦最热闹的街道,两个人隔着8小时的时差,午后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不远处,广场上的灰白色的鸽子飞起来……
季时屹要听得很认真,才能辨别阮栖在说什么。
他刚想说话,阮栖已经挂断。
再打过去,阮栖已经关机。
阮栖说完那句话后,瞬间清醒。
一刹那,宛如看到几年前,那个软弱的女孩,求着对方不要分手。
季时屹,我不想分手!
季时屹,我们可不可以不分手!
季时屹,你亲亲我,我不想分手!
冰冷的夜色里,阮栖‘啪'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第97章
在季恒接受季氏期间, 因为太烧钱,自作主张,砍掉了原本好几条新药的研发线, 将公司的重点,放在了仿制药的研究,这种填鸭式的发展模式,在最开始, 因为激进, 当然有好处的,但这几年, 弊端逐渐显露, 季氏近三年的年报都很难看,资本撤资, 散户清仓,是整个大集团跌落神坛的开始。
季时屹强势入主董事会后, 开辟了新一轮的改革, 重启了部分新药研发线,又与外资合作,将自己国外就收购的几家医药研究机构合并,重组优化,跟当地政府合作,项目时间线拉得很长,前后投资额度, 预计将数以百亿。
这种节骨眼, 当地地方政策出现重大变动, 政府忽然颁布新的法律条例,几家合作的资方态度也发生变化, 季时屹带着周齐以及涉及专业的律师团紧急过来,连时差都没有时间倒,跟地方政府官员周旋,与合作方谈判,整个人精神高度集中,依靠咖啡续命。
这种忙得像告诉陀螺的一样的节奏里,偶尔的,会想听一下阮栖的声音。
譬如谈判结果不理想,团队给的应对方案不尽如人意时,会想听一听阮栖撒娇,哪怕听她说‘季时屹,你真的很烦’都行。
但阮栖似乎又恢复她那副敷衍的态度,电话很难得才接,问就是在忙,没听到,信息他发三条,她懒懒得回复一两条,一句‘我困了’,又没有下文。
直到这天,阮栖仿佛情绪崩溃,他要很仔细辨认,才能听清楚她的脆弱。
她含混近乎哀泣的说:“季时屹,你要不要我?”
那样绝望。
季时屹的心瞬间揪紧,想要再问,阮栖已经挂断电话。
再打过去,阮栖关机。
季时屹看一眼手上腕表,大致算了一下时差,判定那便是半夜,而听筒里隐约的风声,她不在室内。
他眉心打结,直接吩咐周齐:“问一下那边跟着的人,阮栖在哭。”
周齐正在整理待会儿开会用的资料,从登上伦敦的飞机开始,他神经紧绷程度不比老板好多少,一场接一场的会议谈判,唇枪舌剑的战斗,每一场都像是走钢丝,稍微不注意,就是满盘皆输的结果。
陡然听见老板吩咐,抬头看一眼季时屹,判断他不像是开玩笑,立刻说:“我马上打电话确认。”
周齐打了个电话,但毕竟北城是深夜,负责阮栖那条线的保镖也说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说阮小姐忽然哭着从家里跑出去,看起来像是跟许佳宁吵架。
“她还坐在公园里哭?”
周齐点了一下头。
季时屹眉间褶皱并未抚平,心绪烦躁,抬手松了一下领带,有些恼火:“大半夜吹什么冷风,让人把她接我那儿去。”
周齐愣了一下,派人跟踪阮小姐这事情本身办得隐秘,起初只是因为老板强势拉季恒下马,这种权利斗争,向来很多牺牲品,担心季恒找到阮栖下手,后来沈希尧在博雅的事情上插一脚,季总更加警惕,才会让人继续跟着阮栖。
周齐觉得,大抵是因为父母的意外,季时屹在这方面,警惕异常,比寻常人更敏感。
“阮小姐那边,会不会介意?”周齐隐晦地提醒他,如果这会儿去接阮小姐,派人跟踪的事情就暴露了。
季时屹反应过来,他被阮栖哭得心绪不宁,差点儿决定失误,忍不住揉揉眉骨:“算了。”
抬手给阮栖发信息,虽然知道她已经关机,还是尝试:“去我那儿,我让人接你,嗯?”
周齐很少看他这样无措,奇怪的是,这几日团队面临巨大挑战,稍微不注意,几项核心研究就会半途而废,前期几十亿投资打水平,老板都是从容淡定,临危不惧,一遇到阮栖,倒像是能轻易挑起他情绪。
这种节骨眼,上司情绪不稳定,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周齐只能尽量安抚:“阮小姐那边我会让人多留心。”拿出商务ipad,转移话题,“老板,待会儿的会议,aid的高层大概会从这几点入手,我们谈判的方向可以......”
季时屹也知道担心无用,视线转移,听周齐总结的会议资料,他阅读速度向来很快,很快抓住重点,对周齐提的其中两条建议否决,提出新的思路。
周齐需要查询资料才能跟上,果真是新政的法律条文,因为太细节,他晕了头,都没来得及仔细留意。
加长林肯转弯,在城市寸土寸金的商业大厦停下,后面陆续跟着几部黑色商务轿车。
穿制服的外国门童小跑过来,戴着白手套,殷勤的拉开车门。
季时屹下车时,单手将胸口一颗纽扣扣上,抬脚、迈腿,深灰色暗条纹西装,将人衬得笔直挺拔,肩宽腿长,混一双淡蓝眼睛的东方面孔沉着冷静,眉峰傲然,线条感优越的俊脸已经看不出情绪,不辨喜怒,是惯有能给对手压力的冷淡气势,
周齐并几个高管跟在他身后,觑一眼老板脸色,确定他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心下稍安。
阮栖打完自己那巴掌,骤然冷静。
她在深夜公园独自坐了一会儿,逐渐接受许佳宁已经被姜成哄回去的事实,而她跟许佳宁都是独立的个体,她不能独断专行的替许佳宁做决断,也不该一相情愿的将自己所有感情寄托给许佳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