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十一点左右了,在天堂镇上,这个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入睡,不该有人在外面走动的。
而且对方是朝这边过来的,骆阳心里顿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张口想问问什么情况,可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一开口就说出一个奇怪的音节。
护士已经跑到面前,她用手电照了照他,下一秒急急问道:“骆家人是吧?你已经知道了吗?”
骆阳心里一沉,明知道肯定没好事,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问:“知道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护士愣了下,确认道:“你是骆阳没错吧?”
这镇子上几乎人人都眼熟,但也并不是全都认识。
他点了下头,侧开脸躲着对方的手电光,有些艰难地问:“我是,到底怎么了?”
护士咬了下嘴唇,神情沉重起来:“你要先有点心理准备……你的妻子和儿子,都在诊所里莫名猝死了。”
好像突然打雷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却看见漫天星星,连一片乌云也没有。
第228章 就要有后妈了
“他们外表没有任何伤痕, 但嘴里有血,我们初步推断是脏器受损, 而且非常严重, 就像被汽车撞了一样。可是他们明明是在病房里休息,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呢?”
诊所里的医生百思不得其解,感觉自己遇到了这一生以来最大的难题。
骆阳神色木然地站在两张单人病床中间,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回去把那个可恶的灾星杀死。
一定是她做的——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 但不久之前他们才暴露了要杀掉她的想法, 紧接着他的妻儿就这么离奇地死掉了,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他要马上杀了她!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骆阳当即转身就跑, 却在门外看见急匆匆赶来的镇长。
这对母子的死亡方式太离奇了,这座童话般的小镇才刚刚经历过狼群杀人的混乱, 现在绝对不能再有更加令人恐慌的事情发生。
天堂镇是镇长和妻子的心血,是他们费了很大力气建立起来的梦想之国, 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毁掉。
所以即使已经是深夜, 他却立刻在听见消息的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迎面遇上骆阳, 他急忙上前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肩, 神情沉痛得好像自己家里出了事一样:“我已经听说了……骆先生,请节哀。”
骆阳埋了埋头, 鼻孔翕张了好几下,才说:“谢谢镇长关心。”
他的声音都已经发哑了,眼眶泛着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镇长望了眼后方跟出来的医生,对方立刻会意, 说道:“镇长, 你们进去坐下再说吧。”
骆阳刚想拒绝, 镇长就先一步走向病房,他只好跟了上去。
镇长先看了看母子二人的尸体,哀叹道:“真没想到,在我们天堂镇里居然会发生这样令人伤心的事!”
说着他回头看向骆阳:“骆先生,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有个女儿,就算是为了她也一定要坚强起来啊。”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不过您也知道,前几天镇上刚发生了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如今大家依然人心惶惶,实在无法承受更大的混乱了。如果您愿意瞒下妻儿的死因,我可以将镇上最大的那座别墅送给您当做弥补,另外再给您一片农田的管理权,如何?”
镇上最大的别墅……这一瞬间,骆阳便心动了。
那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建筑,伫立在镇长家对面,一直都空置着,却被打理得非常好。所有人都知道,那将是镇长的孩子未来要搬进去的地方。
现在镇长居然说要送给他。
更别提还有一片农田的管理权——做个管理者可比工人要轻松多了!看看他手里这些厚实的老茧吧,如果不是要做那么多辛苦的农活,又怎么会这样呢?
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坏处,妻子和儿子的去世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要做的只是瞒下来而已。
他几乎立刻就想答应了,但在开口的一瞬间又反应过来不应该答应得这么快。
他低下头,犹豫着问:“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才能瞒得下去呢?”
镇长早已经有了主意:“暂时只要说因为您儿子受伤,妻子需要在家中照顾他就好。过些日子再向外透露妻子染了病——我会请医生协助您的。过段时间,就可以以重病不治为由宣布她已经死亡……”
儿子骆峰则可以用他废了一条腿成了残疾人的理由,解释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出门。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再用同样的说辞告诉大家他受不了成为残疾人的生活自杀了。
病故和自杀,都远比今晚发生的一切合理得多。
那样的死因不会引起居民们恐慌,可躺在病床上内脏却全部破裂了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就会变成涉及到魔鬼的恐怖传说。
这里是天堂镇,怎么能有恐怖的事情出现呢?
镇长心里其实也不舍得那座大别墅,但他的儿子从出生起就一直体弱多病,将来成年之后他和妻子也不会放心让他搬出去的。
“好的,我愿意。”骆阳感觉差不多了,便用有气无力的声音答应下来:“可是如果我突然搬进别墅,其他人会不会说些什么?”
镇长的心已经落了地,下意识露出一点笑意来,又想起对方如今的境况,连忙收敛起来,认真说道:“先给我两天时间来安排,骆先生您只要配合我就好。”
骆阳点了点头,又听见镇长说:“那么,现在便先趁着夜色将您的妻子和儿子一同安葬了吧!”
他愣了愣,回头看了眼那两具被白布彻底盖住的尸体,心中既悲痛又不舍。
他闭了闭眼,问:“埋在哪里好呢?得在人们不会发现的地方才行吧。”
镇长说:“您即将入住的别墅后园如何?那座大别墅后面有一片非常大的院子,埋在那里,您也可以常常去看望二位呢。况且,他们如果有意识,也一定会希望能住进大房子里吧?”
把尸体埋在自己要住的地方,其实是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但骆阳似乎没得挑——他能看出来,镇长不是在给他提建议,而是已经计划好了。
这的确是个好地方,大别墅从外面看就像一座小宫殿似的,高大的围墙彻底隔绝了人们的视线,谁也别想看到后园里有些什么。
骆阳脑海中蹦出那华丽的建筑,心里猛然一动,瞬间点了头。
镇长满意地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做,骆先生先回家照顾女儿吧。”
他目光闪了闪,摇头:“不……我想一起去,亲手埋葬他们。”
之前想要冲回家杀掉那个灾星的念头此时早就荡然无存了。
当时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顾一切杀了她,之后即便是死也瞑目。
可是现在他又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不仅有豪华漂亮的大房子,还有一份轻松安逸的工作,今后一定能过上真正的“天堂”般的生活。
那为什么要去死呢?他不仅不想死,还想再活很多年。
镇长也没有拒绝他的要求,便带着人深夜悄悄前往大别墅,将两具尸体掩埋在了后园的一棵树下。
第二天清晨,小红被门外轻缓的敲门声吵醒了。
她起床应了一声,听见爸爸在门外笑着喊她:“乖女儿,醒了吗,该起床吃早餐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哄一只小猫咪,比对哥哥说话的时候还要温柔好多好多。
小红歪了歪头,赤着脚过去打开门,爸爸便对她露出了温和的笑:“你这孩子怎么能不穿鞋就下床呢?地面那么凉,生病了怎么办?快把鞋穿好,下楼吃早餐,是爸爸亲手熬的粥哦。”
她揉了揉眼睛,有一种自己正在做梦的错觉,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妈妈呢?”
骆阳脸上强撑出来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后说:“她在诊所陪你哥哥,最近几天都不回家了。”
小红皱了下眉,心里想:昨晚那个人明明说会帮她的,可妈妈和哥哥怎么都还活着呢?真是个没用的人,只会吹牛吧。
骆阳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心里泛着寒意,脸上却还在笑:“乖,快去穿鞋,下楼吃饭,爸爸先下去等你哦。”
他说完转身就走,在走下几道阶梯之后速度越来越快,哒哒哒的脚步声急促得像是在逃跑。
因为他想活下去,所以不能再招惹她。
他相信这个女儿身上有着某种诡异的力量,毕竟凭她自己肯定不可能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害死他的妻子和儿子。
如果他想好好活下去享受即将到来的富贵,那就得好好对待她,永远不要再惹她生气。
就这样扮演一个好父亲,永远永远。
当小红下楼坐在餐桌旁,骆阳便将一碗慢慢搅拌得温度适宜的粥放在了她面前,微笑着叮嘱她小心烫。
小红露出甜甜的笑,轻快地说:“谢谢爸爸!爸爸你对我真好!”
烛月默默站在一旁观察着一切,目光动了动,随即双眼一闭。
两天后,镇长在大山附近视察工作时被狼袭击,又被骆阳救下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小镇。
虽然完全没人目睹事情的经过,但在镇长为了感谢骆阳的救命之恩而赠送了那座大别墅之后,这件事的真假便再也没有人怀疑了。
三年后,天堂镇进行了第一次扩建,在镇尾那边修建了一批新的房子。
第四年,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的新居民们入住,让这座小镇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为了欢迎这批新的居民,镇长举办了一场迎新会,提供各种美味的食物和饮品,整个镇上的人们载歌载舞,笑声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深夜。
十二岁的小红依然没有任何朋友,尽管她家已经变成了镇上人人羡慕的“富豪”,身上的衣服也总是华丽漂亮,但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其实她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阴郁冷漠,不会一直冷冰冰地看着人,反而时时都在笑——即使是在当初她的母亲病故、哥哥自杀的时候,她都在笑。
这让人们更加排斥她了,并且一次次暗地里叮嘱自己的孩子离她远一些。
孩子们不懂事,传来传去话就变成了她妈妈和哥哥都是被她克死的,她是个不祥之人。
还好小红根本不在意这些,因为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迎新会进行得太久了,她无聊得很,悄悄溜回了家,穿过巨大的前院绕过别墅,径直去了后园里的大树旁。
她望着那棵在这四年里长大了不少的大树,压低声音喊道:“小灰,小灰,你在吗?”
喊了三次,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看来是出去玩了呀。”
热闹非凡的迎新会上,烛月静悄悄地站在人群之间,任由那些看不见他的居民们在他身体上来回穿梭,目光则紧紧锁在一个中年女人身上。
她正在和她的两个女儿说话,说话时目光一直在四处梭巡,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男性。
烛月知道她在找什么——她的丈夫早在八年前就病死了,还有一个小女儿,死在三年前。
如今她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在外面生活得太辛苦,便申请了天堂镇的居住权,然后顺利搬了进来。
当然,“顺利”是因为其中有烛月的帮助。
她们原本是不可能通过筛选的,这位母亲亲手杀死了小女儿——那不是她的孩子,是男人在外的私生子,由于情人病故,男人只好把女儿带回来,向她坦白一切,并要求她把孩子当亲生女儿一样照顾。
男人死后的几年里,女人对这个令她恶心的小女儿越来越不耐烦,最后终于痛下杀手。
现在,女人带着两个女儿来到这座与世隔绝的小镇重新开始,当然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男人成为她的丈夫。
烛月指尖动了动,让一阵风吹走了她插在头发上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