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父女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切全是假的。
他不喜欢她,甚至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不过不敢动手罢了。
第二天早上,小红下楼时听见了女人嘤嘤的低泣声和父亲的安慰声。
她走到楼下,那对新婚夫妻便一起朝她看了过来。
父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女人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微微摇头。
那委屈而又隐忍的模样大概是非常惹人怜爱的——至少骆阳是很吃这一套。
所以一直以来万事都由着小红的他竟然还是开口了:“小红,你妈妈昨晚送进你房间的牛奶你喝了吗?”
小红愣了一下,说:“没人给我送过牛奶。”
她话音才落,女人就又哭了一声,点着头说:“对对,没人送过……老公,你不要再问了,我没有给小红送过牛奶。”
可骆阳却更生气了,虽然忌惮着小红那诡异的诅咒能力,却也想在新婚妻子面前展现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才沉声说道:“你妈妈说,昨晚她给你送牛奶,你让她放在门口一会儿拿,可到今天早上它依然摆在门口没动,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小红一时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但很显然这不可能——那个女人在冤枉她。
她笑了起来,目光从女人脸上慢慢划过,盯住了父亲的眼睛。
一个字都还没说,对方就已经挪开了视线,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她说:“是啊,爸爸,我不喜欢她,那你会和她离婚吗?”
骆阳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说:“你还小,不懂事,爸爸不怪你。可是以后你要乖一点,妈妈给你送牛奶一定要好好喝,这样才能快点长高长大,知道吗?”
长大——她倒是很希望。
小红慢悠悠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看着女人:“那妈妈今晚不要忘记送牛奶哦。”
女人浑身一僵,感觉从头到脚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明明是很漂亮的一张脸,笑起来却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令人厌恶的孩子?她真的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吗?
当天晚上,女人端着一杯热牛奶敲响了小红的房门。
对方就像是一直等在门口似的,她的手刚刚敲上去,里面的人就立刻开了门。
小红穿着一件白色睡裙,左手抱着一只玩偶熊,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内,仰着头向她露出甜甜的笑。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暗的光线从后方照过来,让她整张脸都藏在黑暗里,模模糊糊的,看起来十分诡异。
女人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轻咳一声缓了缓,才说:“小红,你的牛奶,趁热喝了吧。”
小红接过杯子,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妈妈,我一会儿就喝。”
女人感觉自己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当即转身离去。
小红关上房门,转身去打开窗户,对着后园里那棵大树轻轻地喊:“小灰,小灰你在吗?”
过了十几秒,树梢上传来一阵响动,一只漆黑的乌鸦径直飞了过来。
它停在杯沿处,问她:“怎么啦?我的好朋友。”
小红敲了敲杯壁,笑着说:“帮我找来一些会让人生病的药,我需要将它放进牛奶里喝掉。”
乌鸦发出嘶哑的笑声,微微低下头:“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但这杯牛奶不可以喝,里面有毒。”
这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小红问:“什么样的毒,会死吗?”
它说:“如果每天都喝,大概半年就会死去。”
“那没关系。”小红嘴角的笑意放大了许多:“去吧,请帮我找来我需要的东西。”
乌鸦振翅飞离,片刻后衔回一颗红色的药丸。
小红将它碾碎,放在桌上备用。然后端着牛奶离开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父亲和后妈的卧室。
骆阳正抱着温柔漂亮的性感女人准备做一些不能说的事,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搞得他瞬间火冒三丈。
他语气不太好地问了一声:“谁啊?”
小红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他心里火气更足了,但语气却一下子好了很多。
他拉过毛毯让女人盖上,自己穿好衣服过去开了门,只见那个令他畏惧的女儿正双手捧着一杯牛奶站在门口。
骆阳愣了下,问她:“小红,你这是做什么?不想喝牛奶吗?”
她笑起来,微微歪过头越过他看向床上的女人,说道:“我怕明天妈妈又说我没有喝她送过来的牛奶,所以就来爸爸面前让你看着我喝啊。”
说完,她立刻抬起杯子仰头大口大口地喝下了牛奶。
一大杯掺了料的牛奶很快便喝得只剩下了一点沿着杯壁滑落的液体。
这样的做法让床上的女人脸色不太好看,但转念一想,只要她喝了就行,再坚持半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这个怪异的继女了!
骆阳心里则想着快点继续刚才的事情,见小红喝完了,便说:“好了好了,以后没必要这么做,爸爸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现在快回去睡觉吧。”
小红笑了笑,挥着手对他们甜甜的说:“爸爸晚安,妈妈晚安。”
男人迫不及待关了门,转身扑上床去。
小红回到房间,将碾碎的粉末弄了一点到杯子里,混在杯底参与的液体里。
这一点点早已经冰凉的液体无法让粉末彻底融进去,一眼就能看出明显的痕迹。
第二天一早,早餐都摆上了桌,小红却没有出现。
这远超过了她平时起床的时间,骆阳有些生气,感觉她好像是故意在和后妈对着干。
女人趁机煽风点火,悄悄示意大女儿说话。
十五岁的女孩已经很懂事了,立刻便苦着脸说:“妈妈,我好饿呀,我们要等妹妹下来才可以吃饭吗?”
小女儿跟着埋怨:“我们四个人等着妹妹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呢?”
骆阳心里憋着一口气:“不用等她,你们饿了就吃。”
大女儿当即笑道:“真的可以吗?那我就开动了!”
她说着便去拿筷子,却又被妈妈一把拍掉。
女人严肃地说:“怎么可以不等妹妹呢?我们都是刚搬过来的外人,妹妹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连爸爸都在等她呢,我们一定要等她来了才可以吃饭,记住了吗?”
小女儿噘着嘴,不情不愿地放下了筷子,委屈道:“真是过分,那妹妹什么时候才会下来?我真的好饿呀。”
骆阳阴沉着脸站了起来:“我上去看看。”
此时小红不在现场,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把对她的愤怒和厌烦全部写在了脸上。
女人心里十分开心,感觉自己的挑拨离间已经初见成效。
这样一来,等到半年后那孩子毒发身亡时,这个厌恶她的父亲也不会追根究底去查死因了。
骆阳来到小红的房间外,吸了口气,又伪装成了一个慈爱的父亲。
他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门,声音温柔地询问:“小红,你醒了吗?怎么还不下楼吃早餐呢?”
门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回答声,但动静太小了听不清楚,于是他一边询问一边伸手拧了拧门把,没想到房门没上锁,直接就被他打开了。
天已经亮了,屋子里非常明亮,他一眼就看到了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小红。
第一反应是非常欣喜激动——难道这个受诅咒的灾星要死了吗?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他快步上前,装作非常关心的样子询问道:“乖女儿,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小红看向床头柜上的空杯子,轻声说:“喝了牛奶后我就不舒服了,好难受啊。”
骆阳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只杯子,透过窗外投射进来的明亮光线,一眼就能看见杯底微微泛红的细碎颗粒。
他心里咯噔一声,当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小红的视线,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后说:“没有发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一会儿爸爸带你去诊所看看好吗?”
她努力点了下头:“好,谢谢爸爸。”
骆阳便拿起杯子,笑说:“我顺便带出去让妈妈洗干净。”
他快速走出门,来到走廊上的窗户边,仔仔细细地盯着杯底看了会儿,脸上逐渐露出阴狠的笑。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他身边终于出现了一个想伤害她的人,而且完全不用他插手!
如果能成功杀掉她就最好不过,如果杀不了,至少要受到反噬的人也绝不是他。
虽然他很喜欢这位新妻子,可相比之下,除掉小红才是他心里最大的愿望,所以牺牲她也是没办法的事啦。
骆阳拿着杯子下楼,不动声色地将它洗干净放回橱柜,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样子。
小红和父亲出门去看病的时候,又在路上看见了之前见过的那个青年江绪。
他在镇子上的集市中走来走去,然后来到一个老人面前,开始与对方搭话。
小红眼尖地注意到,他的掌心里忽然多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又转瞬消失。
是魔术师吗?魔术师也会当小偷吗?
对方似有所感般回过头来,双方四目相对,江绪露出了一个热烈的笑,冲她招了招手。
小红也笑起来,想和他打招呼,可还没开口,就迎面而来一道寒风,吹得她浑身发凉,猛地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为什么,这股莫名其妙出现的风中好像夹杂着令人不适的恐惧感,就像有一只邪恶的生物躲在里面。
她不由转头看了看周围,却什么也没发现。
当天晚上,第二杯热牛奶准时被女人送到了门口来。
这一刻,小红也明白了一件事:哪怕妈妈和哥哥都已经死去,她在爸爸心里依然是那个想要亲手杀掉的灾星。
这杯牛奶她没有再喝,倒进了马桶里冲走。
后来日复一日,日子就这样在表面的平静下渐渐过去。
即使家里多了两个姐姐,小红依然是孤单的一个人。她们不会跟她玩,甚至平时都不会交谈。
但小红听见过她们在背地里说坏话,嘲笑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在天堂镇住得久了,她们也开始像其他人那样偷偷叫她灾星,说要离她远远的,免得跟她妈和哥哥那样被她克死。
小红并不在意这些背地里的恶意,因为她都报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