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瓷等了两分钟,车里响起无机质的机械音。
“是的, 我在看着你。”风里希回答。
宁瓷:“......”
猜测自己被监控, 和证实自己被监控真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宁瓷寒毛倒立, 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的心跳加快了。”风里希说。
“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宁瓷有种跳车的冲动,但她克制住了,跳下车, 第三基地依然在风里希的监控范围之内。
“我不会伤害你。”风里希冷冰冰地说, “我只是人类的工具,人类对工具也会有情绪吗?”
“你现在是在和我对话, 我就无法把你单纯地当成工具。”宁瓷说, 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心血来潮,和风里希之间的交谈不应该在此刻此地。
“但我只是工具。”风里希说。
宁瓷觉得荒谬,“你是在和我讨论哲学问题吗?以一个工具的身份?”
风里希停顿了片刻, “抱歉。”
宁瓷没有说话,风里希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飞车安稳地到达富人区,在别墅门口降落,宁瓷支付费用, 这短短的一路居然扣掉了她八十块。
下次再也不打车了,宁瓷面无表情地想。
“你回来了?”王铁锤在客厅等她。
“你觉得机器会有自己的思想吗?”宁瓷边换鞋边问。
王铁锤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是我见过,最有求生欲的人。”宁瓷叹气,“敏感话题你是一点都不沾。”
“上天给了我发达的肌肉,却夺走了我机智的脑子。”王铁锤说,“我是真的不懂。”
“说到发达的肌肉,我想起一个很要紧的事。”宁瓷不强迫王铁锤,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学习了我教你的武功,你应该拜入我门下才对。”
“还有这种说法......”王铁锤一脸怀疑地问,“现在还有这种仪式吗?”
宁瓷诚实地说:“这是一种古老的传统,我们习武之人都比较看重这个。”
“就是这样,武功才会失传!”王铁锤恍然大悟,“你们得把思路打开,造福全人类啊,抛弃传统糟粕,从我伟大的王铁锤开始。”
“习武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宁瓷解释道,“光看秘籍心法是没有办法入门的,需要有人用内力为你打开经脉,帮着你引导内力运转避免走火入魔。”
“那师门......”王铁锤说。
“他们都不在这个世上。”宁瓷说,“为了发扬武学,你应该拜入我门下。”
“我拜你为师,我们俩不是差辈分了吗?”王铁锤警惕地说。
正有此意的宁瓷:“......”
王铁锤看到宁瓷脸上遗憾的表情,一手握拳砸向掌心,“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代师收徒,但我的师父......”宁瓷温柔地说:“他想杀了我。”
“这么劲爆的吗?”王铁锤瞪大眼睛,“为什么要杀你,你干什么欺师灭祖的事情了?你的师门就剩你一个是因为他们都被你杀光了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杀了我。”宁瓷惭愧地摸了摸鼻子,“我为他做了不少事,挣了很多钱,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动手,可能是我想退休让他生气了,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
王铁锤:“嘶——如此师门,恐怖如斯!”
“不要打岔。”宁瓷温温柔柔地把王铁锤按住,不让她跑。
“拜我为师。”宁瓷威逼利诱,“我不会和我师父一样杀掉你的,我会给你黄金。”
“看在黄金的面子上。”王铁锤勉为其难,“但我怎么称呼你?师母?师父?师师?啊,好奇怪好奇怪。”
宁瓷早就想好了,她说:“叫我师媎,女者媎。”
王铁锤:“师姐?是不是不太对?”
“是师媎。”宁瓷强调,“媎,和姐读音一样。媎在有些地方是母亲的意思,但也有姐姐的意思,我们谁都不占谁的便宜。”
“等我查一下。”王铁锤打开手表,这个字不是常用字,她用手写输入法找到这个字,在百科上找到解释。
“行吧。”王铁锤权衡三秒,“师媎,我以后需要每天给你上香吗?”
“师媎不用你给我每天上香。”宁瓷说,“我们要与时俱进,你每天给我发日报就行了。”
“什么玩意?”王铁锤唬了一跳。
“日报,发到我的邮箱,等我回第三基地了再检查。”宁瓷把一切都考虑好了,没有给王铁锤发挥的空间。
“我走了以后你不需要四点起来练功,这个时间确实有点早。你可以把这个时间延迟到早上七点,从七点到中午十一点,这个时间段你在监控下练功,练完下午写一篇心得日报。”宁瓷说:“每天一百个字。”
“逐我出师门吧。”不孝徒儿王铁锤冷静地说。
“那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废掉你的武功。”宁瓷为难地说,“我第一次收徒,没有动手经验,下手没轻没重的......”
“武学失传是有道理的。”王铁锤猛女落泪。
“别哭了。”宁瓷毫无同理心,“习武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呀。”
王铁锤哭得更大声了。
......
夜晚,宁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可能jsg是今天和风里希的谈话让她心绪不宁,也有可能是......
师父。
宁瓷仰面躺在床上,手里夹着一只松软的枕头。
他为什么要杀了我?这个疑问再次涌上心头。
宁瓷在心里回忆上一世的点点滴滴。
宁瓷是五岁时被师父带回组织的,那年的记忆太久远了,但她记得很清楚,到了组织以后她才过上了吃饱饭的日子。
吃饱饭,在那个每分每秒都有人饿死的世界是很奢侈的。
师父还教她习武。
宁瓷在床上翻了个身,压住枕头。
“一个人把他生命以外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你,那他就是对你最好的人。”师父是这样教她的,“我身无长物,只有一身武功可以教你,让你在这个乱世自保。”
武功,是师父除了生命以外最重要的东西,那师父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黄金,是王铁锤除了生命以外最重要的东西,王铁锤对自己也很好。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宁瓷皱眉。
会是因为安玉成吗?自己杀了师父的儿子,所以师父才对自己下手。
“我们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感情呢?”依然是师父教她的,“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生而富贵,有些人生而贫贱,可见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感情也是如此。”
“你对你的父母有感情吗?”师父问。
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了,宁瓷摇头。
“我也是如此。”师父说,“我们都是没有感情的人,心里只有组织,完成任务才是我们唯一要做的事,千万不要被无用的感情牵累。”
师父他会有感情吗?经历了无数次诈骗后的宁瓷在心里琢磨。
过去她坚信师父,对他毫无防备。就像从小生活在桥洞下的两个乞丐,她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过着奢华无比的生活,但她从未想过和自己一起生活的乞丐怀里也会有黄金。
在宁瓷的眼里,师父是师父,安玉成是安玉成。
宁瓷杀了安玉成以后,师父只表露过一次异常,他以师父的名义强行给她改名,从慈悲的慈改成了瓷器的瓷。
慈悲是一个很好的词,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强者才有慈悲,弱者只有怜悯。
瓷器,质硬而脆,不适合做名字。
但宁瓷喜欢自己现在这个名字,瓷器,是文化古国的智慧结晶,没有比这更好的寓意了。
宁瓷在床上扑腾了一下,一拳打爆了枕头。
所以师父是为了给那个废物儿子报仇才对自己下手的,他居然在自己面前装了十几年!
“算了。”宁瓷气了一会儿,自我调节,“他是在我退休之前下手的,组织不会放过他的。”
没有亲手杀掉师父固然有些遗憾,不过宁瓷并不担心师父的下场。哪怕组织不追究,军师她也一定会为自己报仇的,宁瓷充分相信军师的智慧。
终于想明白心头的疑惑,宁瓷把打爆的枕头一脚踹下床,安然入睡。
宁瓷在黑暗中入睡,很快又在黑暗中醒来。
她拿出方秘书准备的美黑液。
方秘书是个很细心周到的人,她在瓶子上贴心地给宁瓷写上了用法,宁瓷给自己从头抹到脚,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把自己晾干,去隔壁叫王铁锤起床。
王铁锤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动了动鼻子,“你身上怎么一股塑胶味?”
“快起来。”宁瓷晃了晃王铁锤的肩膀,“为师今天要教你的东西很多!”
宁瓷牌武学速成班从凌晨四点开到下午五点。
雇佣兵小队到别墅集合的时候,王铁锤已经趴下了。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了......”
如果说王铁锤曾经对宁瓷的离开有一丝丝的不舍,那经过今天的加量训练,她只希望宁瓷早点出发。
快点去拯救世界吧!顺便放过她王铁锤。
丁香扛着一个巨大的箱子,看着明显黑了两个度的宁瓷,又看着瘫在躺椅上的王铁锤。
看不懂有钱人在干什么,不管了。
丁香把箱子塞进后备箱。
“这是什么东西?”木蔷皱了皱眉,“我们轻装上阵,你带这个大箱子干什么?”
宁瓷用精神力扫了一遍,同样皱起了眉。
一箱......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