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40几年前的缺德事,那就是鹿永福一家强抢了一个苗族姑娘,把人家关在他家的柴房里,当时村里十几个壮年男人轮流看守,后来鹿永福强行要了那个女人,在她逃跑的时候还打断了她的一条腿,当时女人被他们打到小产,还是我妈去帮着服侍的。我那时候虽然年纪还小,但也能记事了,我还记得我妈回来的时候哭着说,鹿村的人干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是要遭报应的。”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浮现出决绝的神色,
“这么多年鹿永福一家都活得好好的,我本以为是老天无眼,没想到报应早就来了。”
男人的指控揭开了一直死死蒙着这件事的遮羞布,也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撕开了一道口,陆续又有几个知情人揭发了鹿永福。
院子里的众人就像是煮沸的水,怒气怨气都在这一刻沸腾了。
原来是鹿永福这个老畜生害得他们无端被病痛折磨这么多年,还有好多人因此病丧命,有人操起铁锹,额角脖颈上的青筋暴起,要当场拍死这个老畜生。
鹿永福腿脚不好,此时想跑也跑不了,他只能抱着头,哆哆嗦嗦地吓出一摊尿。
节目组也没料到事情会突然失控,郑导当即报了警,摄像大哥们顾不上拍摄了,忙拦着愤怒的村民们,尽量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程十鸢逆着人群朝堂屋这边走,路过龙奶奶身边时,她俯身在她耳边道,
“村里人生病是神明降罪,和你没有关系,记住了。”
直播间里现在也疯掉了,大段大段的文字从评论区飘过,
【我艹,我肺都要气炸了,我想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这个狗东西,我要骂死他,如果我在现场我一定狠狠抽他两个大耳瓜子,抽他两个大耳瓜子都不解恨,我要跺了他的那个玩意喂狗。】
【那个被他们关起来的苗族姑娘,应该就是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奶奶吧,她真的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虽然老了,但还是给人一种干净清澈的感觉。】
【应该就是那个奶奶了,她的腿就是瘸的,我真的哭死,看到她我心都痛成一团了。】
【如果说是什么做梦知道的,我更愿意相信是奶奶告诉程程她的经历,程程才演了今天这出戏,逼他们说出真相。】
【不,我相信有神明,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否则又怎么解释这个村子只有男人生病,而女人都安然无恙的现象呢?】
【举头三尺有神明,鹿家村的男人们活该。】
这件事经过直播间的发酵,变成了一件全民关注的案件,很快就引起了当地警方的高度重视,郑导拨通了报警电话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有民警赶到了现场。
警察来了以后,现场的秩序稳定多了。
还有村民喊着,要把鹿永福枪毙,全村那么多男人病的病死的死,都因他而起,枪毙都不足以平息民愤。
警察给他们解释了好半天,这人不是说枪毙就能枪毙的,要先带回去控制住,再根据进一步的案情调查给他定罪。
来的警察和郑导交代了几句,节目组暂时不能回去,要协助后面的案情调查。
也交代村民们这段时间不能离开村子,随时等着传唤调查。
之后,两个警察押起瘫在地上的鹿永福,准备把他带上车。
一个女警神色鄙夷地看了看他湿漉漉的裤·裆,有点无奈道,“家属先给他找条裤子换上吧,再把车弄脏了。”
龙奶奶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小心地应着,
“我去,我去给他找裤子,麻烦几位长官同志等一等。”
看到她拖着瘸腿一拐一拐地走进平房,在场的人心里都挺不是滋味,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想着要伺候鹿永福。
鹿天齐从台阶上站起身,喊了一声,“奶奶,我去找吧。”
龙奶奶朝他挥挥手,
“不用不用,我去,我知道在哪里。”
不大一会儿,龙奶奶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藏青色的长裤,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押着鹿永福的警察身边,小心地陪着笑脸,
“长官,他腿脚不方便,让我伺候他换身干净的裤子可以吗?”
女警于心不忍,柔声提醒道,
“奶奶,他是对你做下坏事的坏人,现在我们来了,你不用怕他了。”
龙奶奶还是小心谨慎的模样,眼角堆着卑微的笑意,
“坏不坏的,都一起生活几十年了,我见不得他这个样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现在全国都在为她不平,偏偏她自己还一幅软骨头的样子。
虽然心里不舒服,几个警察还是同意让鹿永福先回房间去换条裤子,也同意龙奶奶跟进去服侍。
鹿永福早就瘫软成了一摊烂泥,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嘴唇哆哆嗦嗦的,脸上像是被雨淋了一般,一头一脸的汗水。
两个男警察把他架进房间里,就在现场把守着。
龙奶奶神色如常地帮他换好一身干净的衣裤,嘴里念念叨叨的,
“不要怕,你不要怕,跟着他们去问一下话就回来了,你要是怕啊,你就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就不会害怕了,就解脱了。”
龙奶奶说着话,拉起鹿永福的手,在裤兜里捏了一下,那里赫然躺着一包用报纸包着的粉末状东西。
这东西叫钩吻,也叫山砒.霜,对症能破积拔毒,祛瘀止痛,过量则会让人心力衰竭而亡。
第51章
鹿永福被警察带走了, 这鹿村的人一下子失了主心骨。
他们依旧守在鹿永福家的院子里,一堆人就那么毫无目的地杵着,有人愤怒有人唏嘘, 有人又问,是不是只要鹿永福判了刑, 鹿村人的病就能好。
自从鹿永福走了以后, 龙奶奶就扶着低矮的石头院墙, 默默地朝着警车离开的方向张望, 她本来平时就没什么表情, 这会儿也是一样,看不出悲喜。
鹿天齐则是觉得又丢人又担心,担心爷爷进了局子该怎么办, 也觉得家里出了这种丑事,他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又怕村民们因此迁怒到他。
他走到一边, 给在城里打工的父母打了个电话,把家里出的事简单交代了,催着父母快回来, 他一个人应付不了。
挂了这个电话,鹿天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把自己反锁进了房间里。
这会儿外面乱哄哄的,大家也没功夫管鹿天齐, 唏嘘了一阵, 又有人问,
“医生, 那我们现在还治病吗?”
“治。”
程十鸢抬手指了指之前第一个站出来指认鹿永福的那个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答, “医生,我叫鹿伟。”
“好,鹿伟,你帮着张罗一下,给我搬一张大桌子过来,再找两张椅子,围成一个诊台,凡是生病的男人,自发的排好队,病症的轻重程度不同,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同,用药都不一样,一人一方,每个人都要来找我号脉开药,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先从轻症的来。”
程十鸢的话音落下,立马有好几个人开始行动,搬桌子的搬桌子,找凳子的找凳子,
一会儿功夫,一个简易的小诊台就搭了起来。
程十鸢转身进了屋,从她带过来的一个行李箱里拿出她的那粒黄花梨的小脉枕,又拿了笔墨纸砚。
走出房间,把脉枕放到院子里的大方桌上,程十鸢顺势坐下。
在她面前,村民们已经自发排成了一列长队伍,蜿蜒的队伍从程十鸢面前一直排到院子外面,虽然这队伍站得歪歪扭扭的,但大家的表情都挺虔诚的,老实巴交地看着程十鸢这边,日头上来了,天气逐渐燥热,也没人抱怨一句。
程十鸢往前数了数,留下最前面的5个人,对后面的道,
“早上只能看这几个,其他人回家吃了午饭,下午再来。”
然后她示意队伍前头的一个年轻男人,“坐下,手搭上来。”
程十鸢手指并拢,搭到了他的脉上,半晌,程十鸢问,
“你的疮生在大腿外侧对不对?”
那人忙点头,“是的,医生,在大腿外面,摸起来硬得像石头,又硬又肿,痛啊,痛得我晚上睡不着觉。”
“嗯,你体内的寒湿滞于足少阳经上,所以病症在大腿外侧,虽然疼痛难忍,但病症并不算重,我先给你开药。”
她取了纸笔,用毛笔在纸上写,
【柴胡、连翘、肉桂、大力子、黄芪、当归、黄柏、升麻、白芷、甘草,三碗水煎至一碗,饭前服用。】
把写好的药方撕下来递给男人,程医鸢眼皮都没抬,直接喊,
“下一个。”
直至上午的5个病人看完,程十鸢这才得空洗过手,喝了口水。
鹿永福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又没有个当家的人操持着,眼看到了午饭时间,之前围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几个女人帮着做了一桌午饭。
看到程十鸢歇下了,那个短头发的大姐就走过来,请她先去吃午饭。
刚在餐桌旁边坐下,院子里又来了一辆警车,陆续从车上下来几个警察。
从警察的口中得知,鹿永福到了派出所以后,民警们没费什么功夫,他就全交代了。
当年哄骗关押龙奶奶的事,强·奸她的事,包括后面打断了她一条腿,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鹿永福会交代得这么彻底,倒是在程十鸢的意料之中。
就算不把脉,中医也能通过一个人的气色五官神态看出他的性格,鹿永福是典型的外强中干的性格,别看他表面上是一村之主,其实都是故作威风。
这种人外表越是强势,内心越是脆弱胆小,从他在警察来的时候就被吓尿了就能看出,他其实是很不能扛事的。
而真正的狠人,往往都没什么脾气,内心的气顺了,气血充盈了,人就不会向外求,自然看起来就是温和冷静,但一旦发起狠来,那就是山洪暴发,谁都挡不住。
警察站在院子里和村民们说了几句话,又走进屋里,不远不近地站在餐桌旁边,问,
“你就是程十鸢,程医生对吧?”
程十鸢正端着碗小口喝着莲藕排骨汤,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又继续吃她的饭。
那警察又说,
“我们有些细节要问你,方便能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吗?”
程十鸢放下汤碗,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一点钟了,她等下还得睡午觉,可没这功夫上派出所。
“不方便去。”
她挺干脆的就拒绝了。
警察被噎了一下,他们这个行业的一般问方不方便,那都是客气的问法,意思就是让你跟着去一趟,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她这种直接说不方便的。
这会儿直播间里都在替这民警尴尬,
【哈哈哈,程,咱就是说,虽然医术精湛,但有时候我们是不是多少也学点人□□故?】
【她还是别学了,我觉得这样挺可爱的,就喜欢看我程打直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