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一直挂在他们脸上的迷一样的微笑消失了,小老头儿小老太太们慌慌张张地走出走进,凑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守护自己的小秘密。
没多久警察来了,告诉他们安心,这些非法录像只作为取证使用,绝对不会外传,包括他们的儿女都不可能知道u盘里的内容,老人们这才安心了一些。
*
王杜若不知道自己在桌子底下待了多久,等她想到要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大厅里没开灯,借着园区的路灯,可以看到一地的狼藉,就在她的脚边不远处,还有一摊半干涸的血渍。
王杜若打了个哆嗦,从兜里摸到手机,蹲坐在黑暗的长桌底下,拨通了姜辽的电话。
电话通了,又被挂掉,她又继续拨打,连续打了三次,那边才终于传来姜辽的声音。
王杜若的声音发颤,尾音尖锐,难听得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
“姜辽?”她喊了一声。
“嗯。”
王杜若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养老院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我先回去了,你跟节目组的车回来吧,我们的事就这样吧,分手声明我让助理捋好发给你,你照着发就行了。”
王杜若木然地坐在坚硬冰冷的理石地面上,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她带着哭腔道,
“姜辽,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王杜若和姜辽是通过家里介绍认识的,刚开始见面的时候,王杜若对这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小弟弟并不大感兴趣,只是姜辽条件很不错,家里企业做得挺大的,而且祖上还有红色背景,王杜若想不如先试试吧。
后来接触下来,姜辽人还不错,可能是因为祖上的红色背景的缘故,姜辽这人挺正统的,身上没有京圈子弟的那些烂脾气,做起事来有一种傻兮兮的执拗劲儿。
王杜若感情经历丰富,经常把姜辽撩得面红耳赤,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杜若竟然也开始觉得他傻兮兮的,还有点可爱。
在今天之前,王杜若其实都不大确定自己对姜辽的关系,她一直觉得俩人虽然门当户对但爱情未满,不过婚也定下了,就这么将就着吧。
直到刚才姜辽给她说分手,她孤独地躲在角落,泪水打湿了脸庞,心里一片冰凉,王杜若才幡然醒悟,其实她已经爱上了。
对面的姜辽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阵怒吼,
“王杜若,你他妈的是不是当我是傻b啊?你打电话说想我了,我从京市连夜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下来陪你,你在干嘛?你他妈的一夜八次,牛逼啊你王杜若,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还装什么大家闺秀,清冷高贵?甭再提什么挽回了,我吃过一次屎就算了,还要回头去吃屎算怎么回事?”
王杜若被骂懵了,连眼泪都突然止住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姜辽爆粗口,以前姜辽虽然说不上多温文尔雅,但家教良好,从没这么和她说过话。
就在王杜若愣神的时候,姜辽那边直接摔了电话。
王杜若茫然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过了一会儿,她擦干眼泪,从桌下爬了出去。
这会儿摄制组正在准备收拾东西回城,院子里停了好几辆工作车,工作人员们忙忙碌碌地正往车上搬东西。
王杜若站在大楼门口,在忙碌的人群中搜寻着,终于在一辆亮着车灯的保姆车旁边看到了程十鸢。
程十鸢穿着她那件巨保暖的羽绒服,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把手抄在袖筒里,正和李嘉清在那边说话。
李嘉清下午的时候烧退了,便让人开车送他回来,一来和程十鸢道个别,也顺便收拾一下蒙安志住院期间要用的生活用品。
老人们的思想不容易扭转,李嘉清一回来,原本围在这边和程十鸢道别的老人呼啦一下全散开了,就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李嘉清表面上毫不在意,心里也难免苦涩。
程十鸢抄着手,安慰似的朝他笑笑。
李嘉清也是无奈地一笑,对程十鸢道,“等老蒙的脚伤恢复了,我们就准备启程去新西兰了。”
程十鸢朝围着绿幕的工地那边抬了抬下巴,
“不看您的收官之作完工了?”
李嘉清摊摊手,“显而易见,这边已经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我做了一辈子建筑设计,最后只能在网络上看自己的最后一件作品了。”
程十鸢点点头,“很遗憾,对不起。”
李嘉清的眼眶忽地红了,他热爱自己的事业,也对脚下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却因为法律和观念,在人生迟暮的时候,还要和爱人远走他乡。
网上说,当两个相爱的人因为法律而分开,那就是法律应该被修改。
李嘉清希望他能等到法律被修改的那一天,和自己的爱人牵着手走在阳光下。
直播间里,
【其实我们年轻人已经不在意了,要不老蒙和老幺就和我们年轻人混吧。】
【对呀,别走了,来我们“天腐之国”,我们尊重任何一种性向,别说只是同性恋,我们还尊重钱性恋,狗性恋,猫性恋,异地恋,自恋,等等等等。】
【愿老蒙和老幺从此幸福快乐。】
郑导过来催促,“程医生,该走了,您坐北总那辆车吧,您的保姆车我们放器材了。”
“好。”
程十鸢答应着,开始在人群中搜寻路北尧的身影。
路北尧这会儿刚把自己和程十鸢的行李箱搬下楼,推着行李箱往停车场这边走,路过一辆奔驰商务车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在那辆商务车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箱子上赫然搭着一个粉红色的镂空美臀坐垫。
看着那熟悉的坐垫,路北尧疑惑了,
“是谁把我的坐垫放这了?”
然后他把那个坐垫拿起来,放到自己的行李箱上,推走了。
第89章
程十鸢上车, 在副驾上坐好,正在低头系安全带,就听到车门处响起几声哐哐的砸门声。
她把车窗放下去, 看到窗外是王杜若那张正在发癫的脸,她又赶紧把车窗摇了上来, 直接把王杜若关到了窗外。
王杜若人被关在外面, 抬手拼命地拍打着车窗, 嘴里吼着,
“程十鸢, 你个贱人,你故意整我是吧?你无德无能,还好意思自称是医生?你把人往死里整, 你要遭报应的你。”
在王杜若没骂人之前,程十鸢还有点小内疚,毕竟她这是有点公报私仇的嫌疑了, 可这会儿王杜若一通疯狂输出,正好程十鸢心里那点愧疚也没了,反而觉得自己说得好。
程十鸢把车窗放下去一个小缝, 对着外面道,
“王杜若, 你祖上无德,教不出好儿孙, 今天的事就当我免费给你上一课。你记住, 西医治病是治人生的病, 中医治病是治生病的人, 你不但要看到他的病,你还要看到他的三餐茶饭, 四季衣裳,看到他的过去和未来,让他的往后余生,都在这次修整中日臻向好,这才算是真正地治好了一个人。”
说完这番话,程十鸢想了想,“算了,你天资愚钝,大概是理解不了的。”
她把车窗摇了起来,对路北尧说,“走吧。”
因为这段时间直播间里流量特别好,郑导为了赚钱,又接了好多赞助,所以这会儿虽然是回城了,但依旧安排了直播。
名字太长会有傻子跟着念,【中医治病是治生病的人,说得真好,有程程是我的福气,要不我现在要么没了子宫,要么没了命。】
【啊?居然是蒋菁,好久没见你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名字太长会有傻子跟着念,【还能怎么样?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爸爸,我婆婆也进监狱了,最终判决还没下来,但估计也是要老死狱中了。我公公大受打击,成天躲在画室里也不出门。我现在只能带着孩子在马尔代夫吹着海风,在怀恋中苦闷地度过余生了。】
【靠,这种苦闷什么时候落到我头上?】
【我严重怀疑名字太长在凡尔赛,但一想到她一个恋爱脑小娇妻,之前发生的一切对她的冲击真的太大了,希望你以后能幸福起来吧。】
【我看她现在就挺幸福的。】
汽车开出养老院的大门,路北尧回想起程十鸢刚才说的那番话,他挑了挑眉毛,莫名地觉得有点小骄傲,心想果然是自己看上的女人,特别飒。
程十鸢昨天晚上睡觉前刷了一会儿手机,在网上看到那种面部瑜伽,据说经常做能够预防皱纹和下垂,她这会儿正把脸鼓起来,像一只充气的小河豚。
路北尧深情地扭过头,对上程十鸢那张充气河豚脸,嘴角抽了一下,扭过头假装没看到。
只要头扭得够快,她那又飒又拽的人设就能在脑海里多停留一会儿。
天黑从养老院这边出发,半夜才回到永裕巷。
程十鸢一回到家就开心了,泡了个暖呼呼的泡泡浴,换上柔软的全棉睡衣,躺进软糯糯香喷喷的大床里,一秒钟睡了过去。
路北尧这会儿还在小客厅里坐着,看到程十鸢的卧室门“砰”一声关上了,他又扭过头,继续喝着手里那杯已经凉掉的白开水。
郑姐打着哈欠,看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客套了一下,
“今天太晚了,要不路总您就在这边睡下吧。”
路北尧又朝程十鸢的卧室门那边看了一眼,心想留宿这边,又没征求程十鸢的同意,怕是不大好吧。
郑姐等得不耐烦,直接把路北尧的睡衣和洗漱用品抱过来,自己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回了房间。
*
中医上说,冬天是“藏”的季节,作息也是要早睡晚起,保证充足的睡眠,有利于阳气潜藏,阴·精蓄积。
程十鸢昨晚本来就是半夜才回来,自己的床睡着又特别安稳,今早一觉睡到10点多,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得卧室里暖洋洋的,她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走出卧室,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满足地大喊一声,
“啊~~~舒服!”
又强行把在沙发上睡觉的lulu抱起来,在狗头上疯狂rua了一顿,这才心满意足地瘫到沙发上。
直播间里,
【好治愈啊,这个小院子真的好爽,阳光特别好,下雪的时候还能赏雪景。】
【你别看这小院子不起眼,这个地段,一平米十万起步,就这么大小的,又是独门独院,起码三千万起步。】
【是的,这种老胡同里的小院子,比别墅还稀缺。】
【要不说程程贼得很呢,她嘴上说着要买房,但行动上就是不肯挪窝,她可知道享受了。】
【这下没有看病嘉宾了,她又要冬眠了吧?】
程十鸢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视线才停驻在窗边的那张单人沙发上。
路北尧窝在沙发里,曲起一条腿,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正在专注地回邮件。
这人坐在那边一声不吭的,程十鸢这会儿才看到他,她悄悄伸出手,在眼角处摸了摸。
路北尧垂着头轻笑出声,“没有眼屎。”
程十鸢一怔,老脸上迅速染上一层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