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常芳泽问,“医生怎么说?”
焦春雨与宁阳不出声,唇角含着笑意对视。
片刻之后,宁阳下巴一抬,指向媳妇口袋里露出一角的医院证明。
“本来要等明天早上才出结果,幸好春雨的婶婶是医院护士,提前把结果拿出来了。”他说。
“真有了?”常芳泽一脸欣喜,忙让焦春雨坐下,说道,“妈说话太大声了,一惊一乍的,吓到了吧?”
焦春雨笑道:“妈,怀个孕而已,哪有这么金贵。医生说目前检查结果都很好,孩子大概是来年夏天的时候出生。”
“谁说不金贵了?这还是头一胎呢,咱们大家都没什么经验,得小心一点。”
宁阳抬眉:“妈,您也没经验?”
常芳泽瞪他:“几十年前的事,哪还记得这么清楚!”
宁致平和常芳泽马上就要当爷爷奶奶了,这个好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职工大院。
等到傍晚宁致平回来,大家又开始等,等他们什么时候看宁荞的来信。
房门还敞着,有人凑进来问一问:“你们家荞荞怎么说的?”
宁阳:……
可急坏了这些人。
桌上摆着医院证明和海岛寄来的信件,宁致平沉浸在喜悦中。
自从解决了下乡的问题之后,他们家就过得越来越顺当。
“我来看看。”宁阳拆了信。
宁致平和常芳泽都凑过来看,焦春雨慢吞吞喝着排骨汤,等待丈夫念。
“快念。”焦春雨说。
宁致平和常芳泽面面相觑。
信是海岛寄来的,但不是宁荞的信。也对,连宁阳和宁致平都才到家没多久,宁荞的信怎么就寄到了?其实这封信和前一封一样,是江珩战友寄的,里面是江珩弟弟妹妹们的照片,附带一张信纸,说是照老爷子的嘱托,给安排的特殊惊喜,顺便在上面写了几个孩子的生活、学习等情况。
常芳泽“嘶”一声。
惊是惊了,倒不觉得喜。
照片上仨小孩,怎么看着都是气势汹汹的?
宁致平和宁阳见过仨孩子,倒没有常芳泽的担忧。
门口还有人等着听信的内容呢,宁阳原本还想说实话,抬眼看,大树后边站着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他眯起眼睛,自己小妹都嫁人了,林广民还没死心呢!
估计是想听听小妹过得好不好,过得好,他酸,过得不好,他就放心了。
宁阳清了清嗓子。
“爸妈、哥哥嫂子,我在这边都挺好。江珩很疼我,每天炖椰子鸡汤给我补身子。”
“弟弟妹妹虽然精力充沛,但是很听话,不会闹,我抽空就辅导他们写作业。”
“大院里的骆姐和蒋姐带着我认识其他军属,虽然还没有打成一片,但是大家都很和气。”
宁阳念到这里,说道:“其他不念了,我们一家子留着自己看。”
宁致平:……
编,是真能编。
常芳泽看丈夫和儿子这轻松的神情,也不这么愁了。
他俩见过江珩的弟弟妹妹们,应该问题不大。
远远地,林广民伸长脖子听。
大院里婶子们深信不疑。
“谁说海岛偏远,加急信件这么一溜烟工夫就到了。”
“这丫头就是个有福气的,娘家宠着,出嫁还是被宠着。”
林广民哪里见过什么世面,同样没有半点怀疑。
心又碎了一地。
-
宁荞学会骑车之后,上哪儿都很方便。
连着骑了两三天,不自夸地说,她就是双手离了车把手,都还是能人车一体。
清晨醒来,吃完早饭,宁荞又拿着自己的自行车钥匙出门。
海岛没有崎岖的山路,就算骑得远一些,也不碍事。江珩叮嘱宁荞注意安全,三个弟弟妹妹们,则不错眼地盯着小嫂子瞧。
“小嫂子,能不能载我去学校?”江果果小声道。
宁荞没想到这一点,刚要干脆答应,江珩已经抢先回答。
“大哥送你去。”他说,“小嫂子载不动你。”
“我很轻的!能载得动!”
“大哥送你去,不好吗?”江珩问。
江果果:!
当然不好啊!
这会儿还早,江珩从自行车棚推出自己的车,要送老四去军区小学。
江果果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说出去的话,怎么不能收回呢?
江源和江奇引以为戒。
下回他们说话也得注意着点,一大早自己上学,路上还有新鲜的小花小草可以看看,跟着大哥一起,那估计就是马不停蹄地赶路了。
老二和老三同情地望着被大哥带走的江果果。
小女孩愁眉苦脸的表情又逗笑了大院里的人。
“哥哥嫂子都有自行车,乐意坐哪辆,就坐哪辆,江营长这妹妹还不高兴了。”
“我们当年连饭都吃不饱,能念书就不错了,哪里还指望有人送!”
“看她这小脸,都要拉成长方形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家有两辆车,顿顿都有肉,就是我们那儿双职工家庭的小俩口,也没有日子过得这么好的!”
“小俩口刚结婚,还年轻呢,不懂事。”
等到他们都出了大院,宁荞自己也蹬上车遛弯儿去。
几天时间,海岛大部分的地方她都转了个遍。
这里有很多的工厂,还有几所学校,每天清晨和傍晚,路上的人最多。
宁荞去买了点菜。
目前她还只会下饺子,但能学会做一些简单的菜色,也算给江奇分担一些压力。
将菜送回家之后,宁荞收到一封加急电报。
来到海岛,这还是她第一次收电报。
电报一个字三分钱,加急还要另外收费。
见是安城打来的电报,宁荞心底一惊,还以为家里出事了。接过一看,竟是确认嫂子已经怀孕的好消息!
虽有了心理准备,可宁荞还是喜出望外。
向大院里有经验的秀兰姐问了问怀孕要注意的事项之后,立即回屋给嫂子写信。
秀兰姐望着她轻快的背影,笑着摇摇头,对身旁人说:“她娘家嫂子和妈妈肯定是知道的呀。”
宁荞一边写信,一边想着未来的小侄子或小侄女可以用上自己买的小玩具。
考虑到这份上了,才突然发现,前几天大哥走的时候太着急,忘记带走拨浪鼓。
她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这个不靠谱的大哥!
宁荞将信封好,往上面贴了邮票。
准备出门寄信时,还往兜里揣了个拨浪鼓。
去邮政局时顺便问一问,这拨浪鼓能不能一起寄了。
骑着自行车,去哪儿都很方便。
秀兰姐看着小姑娘风风火火地回来,又风风火火地出门。
上回还听江老爷子说她身子弱呢,请大家帮忙照顾着点,这看着不挺好的吗?
宁荞这一趟趟来来回回,忙得要命。
说来也奇怪,在安城时成天躺着休息,动不动就气短,如今来到海岛,精力倒好了些。
也不知道是海岛的气候和椰子鸡汤养人,还是人不能太闲,一闲就一身的毛病。
她左边兜里搁着信,右边兜里揣着拨浪鼓,往邮政局骑。
半路看见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连忙靠边。
公交车停靠在不远处,车上下来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妇女。
女同志梳着利索的马尾辫,肩上扛着大包小包的,手中还提着一篓鸡蛋。
刚下车,女同志差点被自己绊倒,好不容易站稳,牢牢抱紧鸡蛋:“哎哟——”
宁荞眼睁睁看着她篓子里的鸡蛋使劲晃了晃,为她捏把汗。
等公交车开走,她刚要继续赶路,忽地对方喊了一声:“同志,你能不能帮我提一提?”
对方指了指她的车后座:“我这回大院还有一段路呢,包袱多,太累人了。”
“您是住军区大院的吗?”宁荞想了想,点头道,“您放上来吧。”
对方一看就是个爽利的大姐,满口道谢,上前将自己带的几个背囊往车后座放。怕放不稳,她还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麻绳,“嘿嘿”一笑:“瞧我都准备好了,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碰上个骑自行车的。这运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