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衍,你知道些什么。”
殷长衍环顾四周,侧脸无悲无喜,“你刚才说这里是一个喜怒哀乐恶五神镇压祭台,镇压的就是这一盏烛台。烛台点燃,蜡做的五神像迅速烤化。当‘恶’相彻底成一滩蜡液,五神像将丧失镇压作用。”
胆小红花君子:“你怎么知道?”
“猜的。”
“你如何知晓人血能灭烛台?”陈枫不错眼地盯着殷长衍。
“水能救火,这不是常识么。血水,也是水。”
陈枫抿了抿唇。原以为是个洗月事带出身的,没什么见识,却不想他竟有见微知著的本事,而且适应能力极强。
胆小红花君子安心地抚慰了一下胸口,“好了好了,我们安全了。我以后一定不随意乱碰。”
殷长衍:“没有。”
陈枫:“没有。”
殷长衍和陈枫同时出声。
众红花君子们顺着两人的视线上移,看见头顶如同即将燃尽的蜡烛一样正在融化,很快便会坍塌。必须尽快出去。
可要怎么出去?
压根没有路。
众红花弟子们如丧考妣,面色苍白。
殷长衍:“我有办法,值得一试。”
“什么!”
“你真的有办法!”
“快说!”
殷长衍掌心虚握,唤出绛辰,仰着脖子,一双极黑的眸子与高大的红花神像遥遥对视。
“红花神像的左眼窟窿是一个很好的受力点,绛辰是线刃,若能圈上去,便是一条绳。我们就能攀绛辰逃出生天。”
殷长衍指尖微动,很好,缠上了。
将剑柄部分绕三圈在五神像上,率先攀爬上去。
众红花君子欣喜极了,欢呼一声,跟在殷长衍身后往出爬。
身后的地陷开始坍塌融化,粘稠的蜡液淹没祭坛。
殷长衍顿了一下,绛辰上的重量对不上,少了一个人。
回头一看。
陈枫苍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他的双脚皆呈现不自然的扭曲,摔下来的时候就断了。
是了,他一直在指挥众人,身形却无半分移动
。
麻烦啊。
众红花君子们渐渐反应过来陈枫不在。
往后一看,什么都知道了。
陈枫猜到自己要死在这里,他一点儿怨恨都没有。众红花君子,只有他一个人死,可真是太好了。
殷长衍,你救了所有人。勉强原谅你红花节迟到。
噫,殷长衍是不是停下来了。
诶,殷长衍怎么往回爬?
握草,殷长衍不会是折返回来救他吧。
陈枫被拉到殷长衍背上、顺着绛辰往上爬时,整个人才回过神来。
“殷长衍你他妈的不要命了,什么情况了你竟然折返!!”
殷长衍手探到后背揪着陈枫的衣领往前抻了一下,调整姿势,闷哼一声拧眉道,“你说得好大声,吵得人耳朵疼。”
众红花君子们爬了上来,瘫倒在红花神窟顶上气喘吁吁。
手脚半天才恢复点儿气力。
捡回一条命。
天边的夕阳可太美了。
“殷长衍,我的命是你给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滚蛋,殷长衍才多大,你给人叫老了。”
“那我订正一下。从现在开始殷长衍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殷长衍,介不介意再多一个亲兄弟?”
殷长衍站起来,身形摇晃,步伐蹒跚。
众人原以为他背了一个人,劲儿透支了。这才发现他右腿被镇阴蜡灼伤。
陈枫很快意识到,殷长衍那一声闷哼从何而来。他听堂主说过,被镇阴蜡灼伤的人,每走一步都要忍受极大的痛苦,生不如死。
一众人连忙围上去。
“殷长衍,没事儿吧。”急得跺脚。
“我这就背你去宗门治疗,倾家荡产,不计代价。”
殷长衍推开众人的手。
怎么能去宗门?
都这个时候了,面该醒好了。王唯一还等着他包饺子,还有孩子的花生、红枣、桂圆、莲子四馅儿饺子。
第29章 第 29 章
◎开过光的嘴◎
“我回来了。”
王唯一面带苦恼地蹲在木盆前, 看见立在门外的殷长衍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回来了,面团跟泥一样从木盆里溢出来, 一碰就糊满手。”
他脸色看着有点儿发白。
殷长衍把罐子放在桌上,径自走到水缸前,舀起一瓢水净手,揭开满目狼藉的布, 面团满是蜂窝状。“大概是‘醒’过头了, 掺一点儿面粉也许没这么湿。”
舀面粉, 和面。
最开始生疏, 后面越和越好,很快变成一个光滑的面团。
他学着老板的样子, 将面团揪成大小均匀的剂子。擀了好几张皮,形状乱七八糟。索性直接上手抻开。
王唯一越看越不对, 除了脸, 他唇边也泛着淡淡的青色。“殷长衍,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病这点儿钱家里还出得起, 你别在这儿节省。”
殷长衍包了十五个菜的, 十五个肉的,十五个给孩子的。这些应该够吃。
先下了十五个肉的,第一遍水带着饺子翻滚起来, 再下剩余的。
锅里水蒸气冒上来, 朦胧了殷长衍五官, 脸越发得白。殷长衍:“第三遍饺子浮起来的时候, 差不多就熟了。你及时捞起来。”
没问题, 五岁孩童都会。但他这话说得, 总有一种交代后事的既视感。“你的脸比墙还要白, 语调也气若游丝。我们去医堂......”
话音未落,殷长衍身子直直地倒地。
腿部被一滩蜡烫灼,泛着紫黑色。
“殷长衍!”王唯一心头狠狠地跳了一下,连忙搀扶。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几双手比她更快,几个男人口中叫着“殷长衍”“去医堂、快去医堂”。
红花君子们一路跟着。
胆小红花君子抱着些许侥幸,还在想或许殷长衍没什么大碍。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妈的殷长衍这是回光返照。
扛起殷长衍化光而行,闯进医堂。
医堂。
一个俊美温润的少年医修正蹲在药炉旁,拿着草扇往膛里送风。
接过人,面色大变,声音宛如寒冰,“怎么伤得如此之重?!怎么现在才送来?!”
狠狠地剜了众红花君子们一眼,抱着殷长衍进房间。旁边几个医修也跟着。
王唯一想跟进去,门扉“砰”的一声闭上。若不是退得快,鼻头都要撞塌。
医堂弟子为避免医患纠纷,各个都有修习职业假笑。
她在明炎宗数年,从未见过医修发这么大的火。
“怎么回事儿。”王唯一问红花君子们。
一个医修处理红花君子的伤口。他们说了事情始末,面带愧疚。
王唯一想了想家里的仨瓜俩枣,皱着眉头提议,“医药费你们高低得认一点儿,我们家很穷。”
胆小红花君子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我家有个百年雪莲,要不拿过来,没准儿用得上。”
“殷长衍出来,我一定给他喂胖。五斤起步,上不封顶那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陈枫动了动脚、能走,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胆小红花君子:“陈枫你去哪儿?”
“你管陈枫做什么。要不是他执意找殷长衍麻烦,就没今天的事儿。”
“就是说呀。”
“都少说两句,殷长衍还在里面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