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流种品味还挺有品味。”
傍晚。
殷长衍画完世家小姐袖口缀纱花样子,合上册子塞进怀里。拐到右边的巷子去买鸡肉。
今晚包馄饨。
面前不远处有个女修, 仅是背影,就能看出主人纤秾合度, 走起路来扭腰摆臀、摇曳生姿。
殷长衍抽出小册子。
女修知道钓上殷长衍, 腰臀左拧右斜扭得飞起, 恨不得原地麻花成精。
殷长衍炭笔一顿:......能不能站着别动, 细节全被挡掉了。
离近一些看。
还是不行。
说一声吧。
殷长衍:“这位、麻花......”
女修突然回头, 赤手空拳攻上殷长衍,“下流种,这下还不抓到你!”
一张脸称得上姿容绝色, 但硬朗地有点儿吓人。更吓人的是这张脸和剑堂弟子李卿之长得一模一样。
殷长衍和李卿之身形上下翻飞, 以同样的攻势守势见招拆招。
李卿之:“怎么是你!”
殷长衍:“怎么是你。”
殷长衍收回手, 沉默一会儿, 抬手遮住眼睛背过身去, “李师兄, 我不知道你竟有这种癖好。我尊重你的爱憎。你走吧, 我当今日没见过你。”
修养剑堂排第一、没人敢称第二的李卿之差点儿气到跳脚。什么风度、什么教养,统统扔到狗肚子里。
“你还会颠倒黑白了。下流种,要不是你天天偷窥女子,我怎么会扮成这样引你上钩。”李卿之抢过小册子,打开,“你闭嘴,不用辩解,辩解无用。上面都是证据。”
愣怔一瞬。
神色变得古怪,慢慢从殷长衍身边挪开。
下流种也比娘娘腔强,越发嫌弃殷长衍。
“李师兄,你那是什么眼神。把话说清楚。”
......
李卿之摘下假发,嗤笑一声,“殷长衍,你那只叫手么,鸡爪子吧。抓几只苍蝇丢到墨里滚一圈,在布料上飞的痕迹都比你画的动人。”
殷长衍眯了眯眼,“李师兄麻花成精的样子楚楚动人。”
“哪有大男人拈着绣花针缝缝补补,你不会觉得矫情么。”
“李师兄麻花成精的样子楚楚动人。”
“喂,你有完没完。想死吱一声。”
“李麻花楚楚动人。”
来呀,互相伤害呀,盐焗对方伤口呀。
李卿之认率先投降,“够了够了,不跟你胡搅蛮缠。看你刚才的攻势,剑诀学得八、九不离十。剑堂和战堂每年都要对战比赛,今年时间定在一月十三日,也就是十天之后。我意属你去参加。”
殷长衍收好册子,提着鸡肉回家,“我拒绝。”
“担心会输?你可是我唯一看中的弟子,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殷长衍脚步不停,“我拒绝。”
“胜出者有一百颗灵石。”
殷长衍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唇角扬起浅笑,“李师兄,我参加。”
回到家。
“殷长衍,你怎么才回来?我饿得前胸贴后背。”
自从显怀以后,王唯一胃口大开,不管吃进去多少,两个时辰必饿。
“有一些事情。今天吃馄饨,我去包。”
殷长衍买了一整只鸡。半只剃掉骨头、调肉馅儿做馄饨,另外半只裹着鸡蛋面粉一炸,再撒点儿花椒辣椒盐。
他的饭量赶不上王唯一,喝点儿馄饨汤就行。
“明天买一些糯米,包粽子。放到冰水里镇着。饿得时候拿出来煮一下就可以。”
这语气不对,王唯一咽下一大块炸鸡,总算舍得从饭里抬头,“你要出远门?”
“剑堂战堂有一个对战,我会参加。”
王唯一面露同情,殷长衍被抓壮丁了。剑堂弟子狂,战堂弟子狠,每年的对战都是各种血型乱飚、胳膊腿儿满天飞。只要不死人,随便你玩儿。
王唯一小时候不懂事,被拉去凑人头。直接吓成童年阴影。
长大后又去了一次。嗯,变成了成年阴影。
但是作为观众就很不一样,每一帧都是视觉享受。
“能不能把我带去?”王唯一想试一试把这个阴影给弄没,“你第一次跟战堂弟子交手,是大事。大事没有家人参与,这像话么。”
殷长衍一直是孤家寡人,突然反应过来‘他有家人’。
“好。”
十天后。
战堂。
浮翠流丹。
枫树一望无际,战堂、剑堂弟子乌央乌央地站了一片。到处都是人头,各色巴掌高的头冠挤到一起,珠光宝气简直要晃瞎人的眼睛。
王唯一:啊,是金钱的味道。
殷长衍:......什么唯一意属的人,剑堂弟子这不是全到齐了么。
“这里就是......什么翠丹......战堂的地盘。”殷长衍抿了抿唇。叫枫树林不好么,名字真拗口。
王唯一憋笑,“人家那叫浮翠流丹,就是指青绿、朱红颜色浮动。无论听多少次都会觉得很美。战堂堂主才华横溢,偏偏儒雅,世间少有。”
殷长衍:“我没念过书真是对不住。”
殷长衍:“你小心一些,别被人撞到。李师兄在这里,要不你与他一道。唯一,你在听我讲话吗?”
两堂弟子同在浮翠流丹,到处人挤人。但以殷长衍为中心,方圆十米之内竟空无一人。
弟子瞥向这边,拧着眉头上下打量一番殷长衍,然后转回去与其它人交谈。脸上表情似是看到什么脏东西。
“他就是殷长衍。”
“毁了红花神窟,破坏五神镇恶祭台,叫表里灯给缠上。”
“听说之前在望春楼干脏活儿。”
“望春楼?那不就是女支院。哈哈哈哈他卖过身吗?”战堂弟子蒋非凡打量一番殷长衍,一眼惊艳,“......有一说一,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比卖身更脏,他为女支洗月事带。”
“你说说这表里灯,怎么不缠别人,光缠他。肯定是臭味儿相投,脏一块儿了。”
好奇、嫌弃、啧叹、厌恶......无数目光压过来,王唯一听得火气上涌,恨不得撸起袖子叉腰泼妇骂街。
殷长衍倒是跟个面人儿一样,毫不在意,不言不语。仿佛众人说得是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个人。
“你就看着他们满嘴胡说?”王唯一说。
“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乐意说什么就说,非是我能控制的。”
“你一点儿都不上火?”
“习惯了。”望春楼的话更低俗、更难听、更不堪入目。过往经验教会他,多说多错、祸从口出。
“习惯什么,这一帮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欺软怕硬。你斥责一个,其它人就会闭嘴。起码不会在你面前说一些污言秽语。”
殷长衍眼角含笑。被说的人是他,她这么激动做什么。
虽不理解,但是心头一股暖流将冰面融化出蜿蜒痕迹。很陌生的感觉,但是不讨厌。
“唯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话还没说完,王唯一双手叉腰直接破口大骂,将他的声音盖了个十成十。
“前头那个穿蓝色飞鹤衔花图的,就是你,有本事把你的话再讲一遍。”王唯一说,“看你穿得人模狗样怎么一天天地不干人事儿。嘴里是生意兴隆的粪坑么,到处乱喷。”
蒋非凡愣了一下,打量自己,再三确认王唯一口中的喷坑是他。养尊处优的蒋家公子哪里叫人这么训过,而且用词极度不雅,气笑了。
直勾勾地盯着王唯一,目光森冷,“你说什么?”
“你耳聋了?”
殷长衍道歉,“对不住,她不是有心的。”把王唯一往怀里拉,“好了,不说了。”
“你向着殷长衍说话,看来交情不一般。你是他的什么人?恩客?姘头?”蒋非凡眯了眯眼,慢条斯理道。
认识的人都熟悉这个表情,蒋非凡被惹毛了,要动真格。
殷长衍拧起眉头。
“我是他娘子。”王唯一补了一句,“明媒正娶的。”
“呵,我还当是什么圣人路见不平,原来是同一个臭水沟里出来的老鼠。”蒋非凡说,“殷长衍给你洗月事带吗?不洗?殷长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娘子总比女支干净些,你有什么好嫌弃的。”
“你腹部微鼓,是有孕了吗?两只老鼠苟且生活已经很艰难,何苦拖孩子下水。”
王唯一血液上涌,要突破血管的那种。刚要跟蒋非凡对骂,骂一个你死我活。突然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殷长衍抿着唇,眸子黑如深渊。投一颗石子进去,半点儿回声都没有。
声音不大,嗓音淡漠,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向我娘子道歉。”
周围一圈人打了个冷颤。总觉得不跟着他的指令走,后果不太妙。
蒋非凡扯了扯嘴角,眸中有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