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039感觉自己脆弱的残魂出现了一丝即将溃散的征兆,与白洛建立的精神链接也变得极为不稳固,传入它脑中的声音逐渐变得飘忽,甚至有些断续,就像是一台信号不稳固的手机。
而这带来的影响不仅作用在了039的身上也同时作用在了白洛的身上。他的鼻腔忽然开始往外冒血,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嗅觉细胞,他只能闻到那种金属锈蚀的腥气。
白洛捂着鼻子,狼狈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瞪大眼睛神色惊恐地看向前方,直至现在,他都不清楚039所在方位,所以他只能茫然无助地看着空荡的地板。
“如果我救回父亲的话,你能不能原谅我?”039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直至现在这一刻,它都没有彻底理顺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它只知道,自己似乎有能力唤醒父亲。
他的意识非常微弱,就如同在白日中散发着微弱光亮的萤火,若是不仔细点,恐怕就会忽略那道渺小微弱的存在。
039花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了那丝微弱的荧光,而它本就出于溃散边缘的残魂也因此变得更为模糊缥缈。
它好像快要死了。
这个陌生的概念忽然出现在它的脑海中。
039对于自己之前的死亡没有丝毫印象,对于它而言,这是它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离死亡那么接近。
没人不害怕死亡,它也一样。
但如果它能把父亲从深渊中带出来,那白洛是不是就会原谅它之前的所作所为。
虽然犯下过错的并不是它,但它还是想要对白洛说一声对不起。
一道虚幻缥缈的声音从他的脑海中传来,白洛忽然感觉到了几分不好的预感,下一秒,金属碎裂的声音在他的耳畔炸响,飞溅的金属碎片映入他的视线,白洛也终于在此刻看到了039。
淡蓝色的机械眼珠上布满了皲裂的伤痕,就像是摔在地上的玻璃球,开始出现了四分五裂的趋势。
白洛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那颗正在崩裂的金属眼球。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传入脑中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此刻的039就仿佛是走向迟暮之年的老人,正在与他交代自己最后的遗愿。
“我知道……你没办法原谅我……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希望以后你可以和父亲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哪怕没有我……你们也要幸福……”
“咔嚓……”手中的金属眼球彻底碎裂成了两半,露出了藏在里面的焦褐色电路板,里面的电路板似是被某种极为强大的力量彻底击穿了,正散发着一种浓郁的焦糊气味。
白洛呆愣楞地看着手中的机械眼球,一切都来的太快了,他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眼前的四分五裂的机械眼球,白洛知道这次039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就在这时,白毅原本平稳运行的心电图忽然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冷亦注意到了这一幕场景,最先做出了反应和判断,她立即叫来医护人员,让他们为白毅做了一次详细且彻底的检查。
结果显示,已经卧床多年的白毅似乎受到了某种特殊力量的刺激,他早已溃散的意识又被重新凝聚起来,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睁开双眼。
“这简直是医学奇迹!”医生兴奋道。
但白洛的心情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他很清楚,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医学奇迹,父亲能够苏醒,是因为039的帮助。
但它以为这样他就可以原谅他后续的所作所为吗?
不会的。白洛捏紧那颗机械眼球的残片,掌心中传来的痛意刺激的他眼眶发酸,他不想为039的牺牲流泪,但在此刻,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冷亦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一幕。
她能够理解039做出的这个决定。曾经她以为活着对她来说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可当她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之后,她才发现,世界上还有很多比活着更为重要的事情,这是曾经的她完全无法理解的。
医生走后,白洛才渐渐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你……它……”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冷亦,但039已经不在了,问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白洛勾起一道嘲讽的笑容,不知道是在嘲笑牺牲的039还是自己。
等他情绪彻底平复后,冷亦才开口道:“我今日来,是有事想拜托你。”
白洛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吧,什么事。”
冷亦开门见山道:“我想见方镜。”
白洛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古怪,出于好意,他提醒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见他,现在的方镜,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方镜了。”
冷亦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白洛简单讲述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方镜已经有一周没有离开家门了,甚至拒绝了他的探访,方家的事务他也不管了,就眼睁睁地看着只剩下一具空壳的方家被其他几个家族瓜分蚕食。
白洛对此非常担心,于是在三天前,他终于忍不住前去探望方镜,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怪异的腥气,有些像是搅碎的内脏的气味。
这是囤积的垃圾滋生出的腐败的气味,可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猩红的肉茧,那个肉茧中似乎孕育着一个生命,最中央的空腔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鼓动着,甚至隐约能够看到一个类似于人的轮廓。
更要命的是,他还看到方镜给那个怪物喂食的画面,肉茧的上端似乎是一张布满尖锐牙齿的口器,内脏碰触到的瞬间就会被搅碎成不成型的肉糜,这也是房间里那股血腥气味的源头。
“现在回想起那副画面我都会起鸡皮疙瘩。”白洛后怕地抱住自己的双臂,难耐地用手掌摩挲自己的身体,“不过好在方镜并没有为难我的意思。不然我感觉我可能没办法平安回来。可是那时候没有,不代表以后也不会,你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找他,还是别去了。现在的方镜,真的很不对劲。”
第298章 冷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达方镜目前的居住地时, 冷亦才意识到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复杂。
血腥味已经浓郁到让人无可忽视的程度,隔着一层厚重的门板,她都能够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门与墙壁的缝隙间布满了细如牛毛的血管, 如同肆意蔓延的藤蔓, 几乎将门扉全部填满,透不出半丝光亮。
冷亦微微皱起眉头, 她并没有试着用手去碰触这扇大门,在不清楚这东西的构成前, 这么做无疑是种非常危险的行为。
冷亦抽出脊骨刀,试着砍断门上的血管。
然而锋利无比的脊骨刀却遇到了一格极为罕见的对手,刀锋虽然能够轻而易举地斩断这些诡异的血管, 但这些宛若拥有生命的物质会在断裂后迅速愈合, 快得叫人难以反应。
啧。
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拦住她吗?
冷亦直接用脚踹开了这扇大门, 她现在是七阶超凡者,破门而入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当她的脚落在门板上的时候,冷亦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阻力。
看来门内的东西不太希望我进去呢。
冷亦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见那种诡异的红色血管如同迅速蔓延的红色浮藻, 几乎将客厅的地面以及墙壁彻底覆盖,冷亦走在血管织成的厚密地毯上, 甚至能够感受到脚下的血管正在富有节奏的律动着。
它们的律动节拍和眼前这座巨大的血红色肉茧一般无二, 冷亦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庞然大物,刨除那张位于尖端的异常锋利的口器,这东西的模样看上去倒是与心脏极为类似。
方镜就在里面吗?冷亦小心翼翼地凑近。
“别再往前走了。”一道冰冷无质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与之一并到来的还有一根锋利无比的冰锥。
那根冰锥是从地面冒出来的, 速度快到令她难以觉察, 若是她刚才反应再慢些……
冷亦低头看向自己被冰锥擦破的鞋尖,只见外层的皮面上多了一道锋利的切口,鞋底也被彻底贯穿了,只要再前进几毫米就会贯穿她的脚趾。
冷亦面色不愉地看向方镜。
虽然她现在使用的是白渺的形象,但既然浅川枫和楚清越都能迅速辨认出她的真实身份,方镜应该没理由认不出她。
可这个曾发誓对她忠诚的男人此刻却完全变了一张脸,他眼神冷漠地看着冷亦就像是在看一具冰冷的死尸。
“为什么要打扰我?”方镜的声音透着异样的沙哑,仿佛不眠不休了好几个夜晚。
再看那双眼,本该澄澈清明的棕色眼瞳如同一滩搅浑的水,瞳仁和眼仁几乎混在一起,一时间难以分清彼此。
“方镜?”正如白洛所说,现在的方镜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他现在就像是一具被人操纵了神经的傀儡,一举一动都不受大脑控制。
冷亦立即解除自己身上的伪装。
当她露出真容的那一刻,方镜迷茫的眼瞳中出现了短短一瞬的清明,但很快,他的眼神又回归到了那种混沌的状态中。
但他的身体还没有从刚才一幕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方镜的肩头克制不住的颤抖着,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成冷亦的样子……冷亦已经死了……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知道了,你是来拆散我们的。”方镜跑到那个巨大的红色肉茧面前,用双臂把它护在怀中,他轻轻地抚摸着那个红色肉茧的皮表,用温柔至极的声音对那个怪物说:“冷亦,你别怕,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呜呜……”肉茧里发出一道似哭非哭的婴嘤咛,听声音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
而且仔细看就会发现,肉茧外层浮现出的那道人形轮廓也与她长得非常相似。
冷亦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她没有及时回来,等这个肉茧里面的东西孵化出来,说不定真的能够彻底取代她。
但既然她已经回来了,那就让这个鬼东西下地狱去吧。
冷亦挥动手中的脊骨刀,毫不犹豫地对肉茧发动攻击,方镜立即撑开一道冰雪制成的防御屏障,但在已是七阶超凡者的冷亦面前,他的抵挡只是徒劳,脊骨刀轻而易举就破开了厚重的冰层,刺入了肉茧的体内。
“唔!”怪物顿时发出一道痛苦的啼哭,别说是方镜,就连冷亦都被这道声音影响到了,她的意识出现了一瞬的恍惚然而在此刻,方镜的下一轮攻击也到了。
“我说过!我不允许任何伤害她。”他的双目已经被浓郁的赤红所取代,此刻的方镜就如同断失去束缚的野兽,狂躁地朝着冷亦的方向扑了过来。
冷亦丝毫没有对方镜手下留情的意思,她一脚将方镜踹飞,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的巨大肉茧。
脊骨刀继续深入,很快就触及到了一个类似于核心般的东西,冷亦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阻力,她对这股力量非常熟悉,因为在她踹门的时候这股阻力也曾出现过。
原来是这鬼东西拦着不让她进来
冷亦轻笑一声,将手中的脊骨刀往里推送了几分。
“嘤!”怪物的呜咽瞬间变为刺耳的惨叫,地面上的血红色血管如同潮水般退回到它的体内,牢牢缠住已经没入体内的脊骨刀。
“你就这点本事吗?”感受到前行的阻力,冷亦只是勾起一道极为微妙的笑容,她拔出钉在地面上的冰锥,将锋利的冰锥一点点地推入怪物体内。
巨痛之中,怪物已经无暇顾及太多,不再用她的声音做伪装,它直接扯着嗓子,用尖锐刺耳的声音大喊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方镜!方镜快救我!我好痛!”
方镜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听到这道刺耳的声音他浑浊的眼瞳中忽而划过一道迟疑:“冷亦?”
“救我,方镜!我好痛!”然而怪物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之前的话束。
“不对,你是谁?”方镜也从浑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他看着眼前那个哀嚎不止的红色肉茧忽而感到了几分后怕。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这东西朝夕相处,但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甚至还幻想着冷亦会从这个红色的肉茧中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诞生。
但现在只是闻到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就觉得无比反胃,但之前他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半点不适?
冷亦打断方镜的思维发散:“别愣着了,快点来帮忙。”
方镜这才如梦初醒,他的指尖瞬间凝聚出数道冰锥,闪着寒光的冰锥准确无误地没入肉茧体内,瞬间将它庞大而又厚重的身体捅个对穿。
“啊!”怪物发出一声惨叫后就静止不动了,缠绕在脊骨刀上的那股阻力也彻底消失了,但冷亦并没有急着抽走脊骨刀,而是接着这股力量划开了肉茧的外壳。
只见里面藏着个类似于婴儿般血肉模糊的怪物它的脸和冷亦有七八分相似,四肢却如同蜿蜒的蛇躯,上面还覆盖着一层淡青色的鳞片,看起来无比诡异。
“这东西你到底是从哪弄来的……”话音未落,冷亦就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又坚实的怀抱中,方镜紧紧地抱着冷亦,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几乎把自己置于微尘之中,用一种极为卑微的语气对冷亦说:“对不起冷亦,但我实在忍不住了,我真的很想你,先让我好好抱抱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