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也有些从众心里，很快就从惊慌变成了好奇，压低声音小声嗡嗡嗡地说起话。
“肯定是不知哪来的胡匪。”
“还是贵人的护卫厉害啊。”
除了胆子实在小的几个食客从后门赶紧跑了，其他人都没舍得走。
桌上的饭菜还没吃完，这么好吃的东西要是浪费掉，实在是让人不甘心。
林有期更是埋头吃饭，心里扑通扑通地狂跳，背脊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心里一阵抽搐。
靠，黄氏兄弟！
那是黄氏兄弟！
鬼头山上出来的两个杀胚。
林有期认识他们，去年，他不光见过这两个人杀人灭门，还和兄弟们一起围堵过这俩货。
就这两个人的武功，不敢说高到万人难挡的地步，但在黑道上那也是出了名的好手，因着手段毒辣，杀人如麻，不知多少豪侠对其深恶痛绝，可谓仇人遍地。
林有期一直在军中，认识的江湖高手自然不多，在去年弟兄们围攻黄氏兄弟之前，他一直对所谓的江湖高手很是不屑一顾。
那些江湖人或许有些小巧手段，可单单论武力，还是远比不上他们军中的高手，他们都是接受最好的训练，军纪严明，日日苦练不辍，功法更是顶尖一流的，背靠朝廷，各种资源丰富得很，哪里是普通江湖人能比。
名门子弟们到是有好师傅，有好功法，可那些名门弟子都是各大门派的宝贝疙瘩，走江湖也同玩似的，都没几个正经见过血，在他林有期看来，不过是花架子而已。
结果去年他就撞到了黄氏兄弟身上。
他们八十多个军中好手，提前设伏，埋伏黄氏兄弟，愣是让这两个凶人杀进杀出三个来回，伤了八个，死了两个，看着人家远遁而去，连追都没……敢继续追。
林有期现在想起当时的事，仍感觉背脊麻嗖嗖的，浑身发冷。
那次任务结束回军营，武将军就和他们几个交代了，以后再碰上像黄氏兄弟这样的，自己这一方如果有几十个兄弟，那还能冲上去碰碰运气，如果没有，那装不认识也好，二话不说赶紧跑也成，总之，千万别随意表露敌意，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一条命，丢了再没有第二条。
林有期把这话牢牢记在心里，他每次做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却比其他兄弟活得更长，正是因为他足够听话。
上官，前辈们经验丰富，说出来的每个字必然都有其原因，像他这样脑子并不特别好使唤的，听话就行。
林有期手里端着饭碗，沉默着，艰难地把视线转移到那个使女模样的小娘子身上，只是瞥了一眼，就连忙低头，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雪鹰一剑既出，怒气到泄去不少，面上显得平和许多，抬眸冲林有期笑了笑，目中隐隐带出些期待之意。
秋丽一手扒窗户，一手拽顾湘，远远地给雪鹰姐配音：“动手吧，动手吧，赶紧动手。”
林有期连忙又十个炊饼打包，把桌上的泡菜都搁在粥里，呼噜呼噜全吃干抹净，站起身就混在食客群里往外走。
雪鹰：“……”
眨了眨眼，雪鹰转头就去吃饭。
这样也勉强可行吧。
外面想对自家小娘子不利的杀手多得是，只要不舞到眼前，就不影响雪鹰吃饭的兴致。
林有期出了门，小心地四下扫了一眼，拍了拍心口，虚虚地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或许是做贼心虚，他没出客栈大门之前，总感觉那个武力值高到惊心动魄的使女，很想把她那把可能血渍未干的剑戳到自己心口上来。
“阿弥陀佛，阿娘保佑。”
要不是他想起他娘做的泡菜，要不是动了口腹之欲，他要是一来就动手，还想赶尽杀绝，那现在他大概也成了血葫芦，让人装到麻袋里不知送到哪个乱葬岗喂野狗去。
客栈里似乎发生了些了不得的事，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情发生得太快，食客们都没来得及害怕，该收拾的就收拾得利利索索，还吓跑了一个。
就是掌柜的受伤颇重，肋骨都骨折了，只本地的大夫诊治，不光要卧床修养许久，一个闹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
不过顾湘在，她不通医术却带着好药，反正她那药一亮出来，陶镇两个老大夫看到眼睛里去，差点没拔出来，尤其是上药的时候，简直下不去手，只肯拿小指甲盖挑那么一丁点的药膏用，顾湘笑得不行，赶紧叫了老狗他们过来给人家掌柜的上好了药。
两个老大夫看顾湘的眼神，像是在看天字第一号的败家子。
顾湘：“……”
陶镇风平浪静的，秦家一家子却都很生气。
秦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那小娘皮把我们家宅子拆成这个样子，就算完了？刘公公到底什么时候来收拾了她，不都说八贤王家的那小郡主是真的，刘公公已经来带了小郡主回去？”
他娘周氏捶胸顿足地大声嚷嚷着，周围看热闹的乡邻们面面相觑，面上附和几句，心里却都埋汰得不行。
秦峰他媳妇多好的女子，在他们这条街上都是出了名的贤惠媳妇，孝顺懂事勤快，家里家外一把罩。
多少人羡慕秦峰娶了个好娘子！
结果外头人欺到头上，秦家就把人家往死里作践，换了他们，他们家的女孩子让人这般对待，恐怕连撕碎了这一家子的心都有。
第六百三十三章 恶心
周氏肚子里的气似乎永远也出不完，骂骂咧咧个不停。
心里只盼着刘公公和小郡主赶紧把那小娘皮给收拾掉，最好剥皮抽筋，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好。
乡亲们听周氏如此辱骂给他们家做了大贡献的儿媳妇，实在是很听不入耳，那些做媳妇的更是心里堵得慌。
那秦峰还以读书人自居，读书人就这个样子？
这下怕是谁都不敢再和秦家结亲了。
有几家当年也动过和秦家结亲的心思, 那时候看，秦峰到是个颇合适的人选，现在想一想，个个庆幸不已。
“哎哟！”
周氏正骂得起劲，嘴巴一痛，又喷出颗牙, 脸上还没好利索，如今又肿了一片。
她猛地站起身, 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去, 一回头却是瞳孔收缩，登时吓得腿软，一下子跪在地上。
顾湘看了看她，笑道：“哟，看来也知道你身上背着大罪过，不过跪也没甚用处。”
周氏：“……”
她整张脸都是肿的，牙也掉了，说话都含混不清，再想骂人都没力气。
顾湘其实几乎要把秦家的事给忘了，这几日说是酿桃子酒，做桃子酱，租了客栈的厨房做起小食生意，其实就是在玩, 玩得不亦乐乎。
说起来她到这个时代以后，天天都在忙, 到显少有如此放松休闲的时候。
或许陶镇这样的小地处在很多人眼里没什么可玩的, 可从钢铁丛林里出来不久的顾湘, 却是走到哪儿都觉得有趣。
也是最近刘太监派来找茬的人一闹腾，顾湘恍然想起好似还有件事没做完。
顾涵的事也该有个彻彻底底的了断了。
顾湘一笑，转身把顾涵扶下车。
顾涵的伤还没有彻底好，不过这些时日好汤好水地养着，各种药膳，补品天天吃，吃到如今顾涵的气色极好，皮肤白里透红，身体略丰盈了一点，看起来实在是状态绝佳。
她一下车，左右邻居差点认不出人，认出来了心里都一跳，齐齐叹道：“这秦家还真是能作践人。”
此时他们也渐渐回忆起来，当初顾涵初嫁，也是个极体面漂亮的小娘子，只是在秦家待得久了，便如鲜花凋零，没了当初的美貌。
这才不过短短时日, 让人家娘家人接回去一调养, 竟和换了个人似的。
此时秦岩正给秦峰喂粥。
秦峰心里不痛快，难免沉着脸，面对弟弟也没有好声气，秦岩也是满肚子的埋怨，对秦峰更是有怨念。
家里闹出这么大的事故，秦岩也受了极大的影响，他一开始没察觉，这两日才发现和他交好的那些同窗，朋友们，看他的眼神都是欲言又止，明显疏远了不少。
再这么下去，他恐怕连书都没办法踏踏实实地读。
本来关系还算好的两兄弟，此时还不到相看两相厌的地步，却已生心结，彼此都看对方不大顺眼，要不是都还要顾及爹娘，而且家里风雨飘摇的，本身他们都知道不该内斗，恐怕两个人都要吵起来。
此时听到声响，秦岩赶紧吃力地扶着秦峰起身，让他拄着拐杖，歪歪斜斜地一起出门。
出门打眼一看，秦峰脸上骇然色变，死死盯着顾湘怒道：“是你？你还想怎么样？”
秦岩也变了脸色，赶紧过去把自家亲娘扶起来，又转头找他爹，找了半晌才想起，他爹正在自家的杂货铺子那处照应生意。
自从出了事，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本来这生意都是顾涵照顾，如今只能劳动他爹亲自出马。
可当初顾涵撑着生意时，他们虽然也嫌弃顾涵赚得不多，可好歹还是赚，如今换了秦老爹去，每日赚的银钱竟连租金都不够，唯一的好处是好歹没雇个伙计，到底还能勉强支应。
秦峰身体抽搐了下，脸色铁青地瞪着顾湘，他想起自己被打的事，从小到大，他就没挨过打，更不要说被打得这么惨，那种疼痛简直让人崩溃，他再也不敢经历一次。
顾湘根本不看他，只看顾涵：“大丫姐，你自己做决定吧，你怎么想的便怎么做，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没有二话。”
“大丫？”
秦峰愣了下，竟是没认出人来。
这会儿仔细看了半晌，悚然而惊：“你，你是大丫？”
邻居们显然也看出秦峰居然不认得自己媳妇，不由侧目，心里对秦家越发看不上了。
以前还有人瞧着秦岩是个好后生，现在看，当哥哥的这般德性，当弟弟的能好到哪里去？
顾涵手指微微蜷缩，却是挺直了腰身，一步步走上前，冷声道：“我让秦岩给你们传的话，你们都听懂了没有？”
秦岩：“……”
秦峰目光落在顾涵光洁的面孔上，尤其是她那双眼，仿佛盛了一汪秋水，清澈又温柔。
当初会选顾涵当他媳妇，除了顾涵性子好，自然也是看中她长得好，相貌虽只清秀，却比村里其她村姑强出十倍，眼睛尤其好，完全长在了秦峰的审美上。
就是这些年柴米油盐的，熏得她皮肤灰黄，头发枯萎，整个人憔悴不堪，才显得衰老难看，秦峰也就不记得新婚时的欢喜和心动。
这会儿，秦峰到觉得，他再和顾涵过日子，也不是不行。
小郡主那边的仇恨想必都在那顾湘身上，只要他们低调一阵，那小郡主早晚要回京去的，也许都想不起顾涵来。
秦峰眼神微转，轻声道：“大丫，打了你是我不好，只咱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经不起风波，所以才委屈委屈你，你放心，我心里就一个人，没想着休了你。”
他想了想，缓声道，“你且和娘赔个不是，就回家来吧。哎，不过你可别再闹了，要是小郡主再想起你，你就好好磕个头，给郡主看看你的诚意，想来也能糊弄过去的。”
顾湘：“……”
顾大伯和小张氏夫妻两个是懒得看秦峰这厮的嘴脸，又有顾湘陪着，他们就放了心，没跟来，要是跟来，听他这话，非得气得直接捅死这厮才痛快。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