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赵建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天晚上,赵建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建国,你是在担心知青的事情吗?”
赵建国叹气:“知青也没啥好担心的,甭管来的是啥人,反正到了咱们大队就得遵守咱们的规矩,不听话就让他们吃自己。”
“那就是斗地主的事情?”
“也不是,事情还没发生,我操哪门子心。”
“那你咋一直在叹气?”王春花不解道。
赵建国顿了顿,好久才问:“春花,你觉不觉得咱儿子有些神神叨叨的。”
王春花一听这话,撑起来说:“你才知道啊。”
“之前我就说云清这孩子特玄乎,你没发现他运气特别好吗,他去钓鱼,咱们就捞到那么多鱼,去年那鱼可是及时雨,没那些鱼队里的日子就难了。”
“还有后来,他上山能捡到鸡蛋,跟着国庆就打到野猪,自打他来咱家,大队的庄稼一日比一日好,就连家里养的猪都比往年的肥。”
赵建国没想到她藏了一肚子的话:“这,这跟他也没啥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了,要是没关系的话,他来之前咱们家咋没鱼、没鸡蛋、没野猪?”
王春花又说:“我听老人说,有些孩子生来就是一辈子享福的命,在谁家日子都能过得好。”
“你仔细想想看,是不是自打云清来了咱家,咱家伙食都变好了很多,每次快吃完了,下一顿就立刻赶上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你这是封建迷信。”赵建国听了直摇头。
王春花伸手给了他一下:“就是你老说我迷信,我才没跟你说这个。”
“反正我心底就觉得咱儿子是天上下凡的小福星,只要他在咱家,咱们的日子就能越过越好。”
赵建国皱眉:“你这越说越离谱了。”
王春花气道:“你要不信这个刚才那话是啥意思?”
“我,我这不是见他老念叨着下大雨,发洪水的事情。”
王春花心底也不信这么玄乎,但还是说:“咱儿子说的,你是应该听一听。”
“那我也不能因为孩子一个梦就说提前抢收吧,损失的收成谁来负责?”赵建国叹气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说啥?”
跟妻子说了一番话,赵建国心底没安稳,反倒是更加挣扎,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第二天,赵云清刚起床,就被他爸拉住,郑重其事的开口。
“云清,今天你别去上学了,跟爸去一趟镇上。”
赵云清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是发生了什么?
第70章 70 .抉择
“爸, 咱们要去哪儿?”赵云清拉着他爸的手问。
赵建国笑着说:“等到镇上你就知道了。”
赵云清又问:“是去找姑父吗,说不定他已经看到气象预报了。”
听他再一次问起这事儿,赵建国便问:“阿清, 那只是一个梦, 为什么你一直惦记着。”
赵云清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赵建国又把他抱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我家儿子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只是下雨发洪水的话, 不该在梦里头吓哭。”
“你的梦里面还有什么?”
赵云清搂住他的脖子不想说,不好的事情一旦说出口, 总觉得就会发生。
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赵建国安慰道:“不管会发生什么, 有爸爸在,爸爸一定会保护好你。”
赵云清把下巴枕在男人的肩头上,赵建国常年劳作,肩膀上都是厚实的腱子肉,却给人分外的安全感。
被抱着走一晃一晃的, 赵云清这段时间都没睡好,这会儿昏昏欲睡起来。
发觉孩子上下眼皮开始打结,赵建国笑了笑, 没叫醒他, 直接抱着往镇上走。
即使抱着个孩子,赵建国脚步不停, 半点不见吃力。
很快, 他就到了破落的小院子前, 等瞧见门口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 赵建国忍不住皱眉头。
“吴叔,你在吗?”他压低声音敲门。
里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建国?”
“是啊, 吴叔,你门口咋回事儿?”赵建国问。
吴瞎子没回答:“前门没法开,你从后头绕进来。”
赵建国绕了一圈才找到入口,是个矮门,外头堆着稻草,得扒开来才能进出。
“吴叔,您这咋弄得跟地下党似的?”赵建国抱着孩子,半蹲着才进门。
吴瞎子一笑:“还不是镇上那群小混蛋闹的,我这儿虽然偏僻,但也怕他们鬼使神差的闯进来,索性就把门堵了,省得麻烦。”
赵建国皱眉:“那您这进出多麻烦,家里头吃的喝的怎么办?”
“我每隔一段时间出去一趟,一老头子也吃不了多少,够了。”
一听这话,赵建国就知道镇上风声不好,吴瞎子肯定是听见了消息,所以才这般小心谨慎。
“吴叔,其实被发现也没关系,你现在的身份是清白的。”
赵建国比划了一下:“他们要是进来,他就把自己的证明拿出来给他们看,让他们去挖徐家的坟。”
“能省事儿就省事儿吧。”吴瞎子摇头说。
赵建国又说:“要是您在镇上住着不安心,要不还是跟我回村里,至少在金水大队,我的话还是能管用。”
“可别,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忽然去你们大队,那太招人眼了,对外不好说。”
吴瞎子怕他继续提这事儿,伸手摸了摸他肩头的孩子:“睡着了?”
“这几天都没睡好,路上晃荡着就睡着了。”赵建国一看,孩子睡得还挺熟,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吴瞎子眉头一动,想到了什么,指了指屋里:“先进屋吧,把孩子放我桌上睡一会儿。”
“我抱着就行,你不是洁癖吗,不爱别人上你屋。”赵建国笑道。
吴瞎子摇了摇头:“小孩子不脏,都干净。”
说着自己进屋了,他虽然眼神不好,但在自家行动倒是利索,显然已经摸透了这屋子。
“放这儿吧。”
吴瞎子拍了拍床铺。
赵建国一看,屋子里收拾的整整齐齐,跟那栽花种葱的院子一样,带着一股他说不出的别致。
蓝色的床单都拉得很平整,让他放孩子时小心翼翼,生怕把他床单给蹭脏了。
赵云清一落床铺就打了个滚,一把抱住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这孩子,倒是一点不认床。”赵建国笑骂了一句。
吴瞎子摸索着倒了一杯茶,赵建国连忙接过,“吴叔,我不渴,您别忙活了。”
两人也没出去,就在屋里坐下了。
吴瞎子准确的看向他:“你来找我有事儿?”
“我,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来的路上赵建国一路做心理建设,可到了跟前还是不知道如何张嘴。
吴瞎子一笑:“是为了这孩子。”
“什么都瞒不过您。”
“那你就说吧,咱俩是过命的交情,难道你对我还有啥不放心?”
赵建国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吴叔,你知道我是不信这个的。”
“前些天这孩子做了个梦,说梦见下暴雨,发洪水,当天晚上被吓醒了,后面几天一直在念叨,每天都要追着我说这事儿。”
“小孩子记性差,通常一觉睡醒就忘了,可孩子老忧心忡忡的,这几天都没睡好,你瞧,这不是路上过来就打瞌睡了。”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原本那是不信这个的,但被他说多了,心底总觉得有些毛毛的,每天看天气都觉得会下雨。”
随着他的话,吴瞎子眉头越皱越紧。
赵建国继续道:“我家那口子迷信,还说这孩子天生带着福气,自打来到我家运气一直很好,让我听孩子的,你说这不是瞎胡闹吗?”
吴瞎子挑眉:“如果你真觉得只是瞎胡闹,今天就不会带他过来。”
赵建国愣住了,半晌叹气道:“也是。”
“吴叔,其实我心底还有一件事谁也没告诉。”
咬了咬牙,赵建国说出心中的秘密:“大家伙儿都知道这孩子是我从山里头捡来的,但他们不知道,他是忽然出现的。”
“忽然出现?”吴瞎子侧耳倾听。
“我进山前后路过两次那地方,第一次明明没人,第二次的时候,这孩子凭空出现了。”
“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哪知道过去一看,真的是个孩子,长得还白白嫩嫩的,当时第一眼瞧见这孩子,我心底就特别喜欢,特别合眼缘。”
“来不及多想,我就直接把孩子抱了回去,一直走到山脚下才觉得不对劲。”
之后的事情,便是孩子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一问三不知,他把人送到派出所,找不到家人又带回去。
吴瞎子听了这话,皱着眉头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手。
“是人,不是山里精怪变的。”
赵建国面露尴尬:“叔,我不是那意思,孩子我都养了一年多,他是不是人我当然清楚。”
吴瞎子打趣道:“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