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妮后来也是鸡鱼肉不短嘴的人,本以为她应该能扛得住这诱惑,但胃里却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抗议。
倒不是饿,就是欠得慌。
“我吃过了,你们一人一只,快吃快吃。”于晚霞催促着道。
三人也不再推让,一人一个黑乎团子,三两口就下去了,且觉得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麻雀处理的很干净,烤的入味,一些细小的骨头都烤酥了,而且还撒了盐巴,焦脆鲜香,特别好吃。
晚上躺在炕上,孙萍感慨道:“这才两天啊,我竟然觉得烤麻雀都是人间美味了。”
一只手窸窸窣窣的伸进周嘉妮的被窝,塞给她一个鸡蛋,又缩了回去。
周嘉妮哭笑不得,她那还躺着好几箱卤蛋,一直没找到机会拿出来尝尝呢,倒是先吃上煮鸡蛋了。
黑夜里,于晚霞眨眨眼,还不忘跟孙萍互动:“我何尝不是呢。”
白昊阳对于周嘉妮不但没怂恿于晚霞她们跟着去闹事,反而拦着,还让于晚霞找他们拿主意这件事,震惊大发了。
今晚的烤麻雀算是感谢,鸡蛋是特别感谢。
孙萍完全没察觉两人的小互动,她聊兴未尽,扑棱翻了个身,道:“你表哥手艺不错啊,烤的太好吃了,替我们谢谢白同志。”
“不是我表哥烤的,他跟汪哥负责弄,是邱哥烤的…哦,就是长得好看,但不爱说话的那个。”
晚上不光吃了烤麻雀,还吃了烤蚂蚱、烤螳螂,解了嘴馋。
周嘉妮感叹,男同志体力就是好,居然还有力气去抓麻雀。
次日中午周嘉妮在张老四家看到了那两款篮子。
张老四吧嗒着烟袋,问道:“姑娘,是这模样不?”
周嘉妮点头道:“就这样式的,四大爷,您手太巧了。”
长方形那款张老四把四个角做了弧度处理,带花边镂空的那款中间加了花瓣装饰,特别精致。
得到认可,张老四微松了口气。
周嘉妮道:“四大爷,我打算多给家里寄点过去,让我妈给家里亲戚也分一分,太大件的手提筐就不要了,这两款篮子每个编……”
她很想说一款要十个,又怕数量太大张老四起疑,或者担心落了旁人的口实,就道:“每个编五六个可以吗?再要几顶草帽。”
村里不是头一次来知青,每来一批总得在村里搜集些啥给城里家人寄过去,张老四已经不奇怪了。
但要这么多编织品的还是头一个,他也没多想,点点头应下来,还道:“姑娘,这样式我能不能编了来卖?每卖一件我给你五分钱,这次除了草帽,其他我不收钱。怎么样?”
周嘉妮头一次体会到‘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上辈子她跟张老四没接触过,这辈子给她的印象就是个不善言辞的手艺人,讨价还价这些都是张大娘做主。
没想到老大爷还有这样的格局。
但这个单子她不敢接,一是款式不是她的原创,二是介意这个时代的特殊性。
而且她拿走是准备去卖钱的,做的还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更不敢再占这便宜了。
周嘉妮摆手笑道:“四大爷您这话说大了,这样式不是我自创的。而且,跟我记忆里的那两款也不完全一样,可以说是您自己琢磨出来的,我可不敢占这个便宜。”
她笑眯眯地道:“这样,您这回给我算便宜点咱就算平了,再有下回,您该收多少收多少。我得备着要是我妈那头分不均,写信来再让我帮她买,不还得麻烦您嘛?”
也算是先垫个话。
张大娘端了个碗过来,热情地招呼她:“姑娘,喝点糖水,吃个卧鸡蛋。”
那两款篮子一编出来她看着就喜欢的不行,当时就说,这要是带着去赶集,肯定好卖。
就是尺寸小了点,但可以加大啊,她老伴儿别的不行,就是会鼓捣这个。
唯独就是,这样式是这位小知青的主意,总得人家点头。
但她刚才听了一耳朵,这姑娘通透着呢。
不过话是那么说,可要是没有这姑娘的点子,她老伴儿也琢磨不出来。
周嘉妮看着红糖水和里头的荷包蛋,有点触动,愣愣地推拒:“谢谢大娘,这太破费了,让您小孙子吃吧。”
“这是给你的,没看你一来你嫂子就钻厨房去了。”张大娘看看老伴儿,见他一脸思量,不由过去戳了他两下,道,“你也别太死心眼,往后日子长着呢。”
张老四也明白了,他以为周嘉妮是担心那种情况,便没再拉扯,道:“行,姑娘,我张老四欠你个人情,往后在村里有个啥事要找人帮人,直接来家里。甭含糊,甭客气。”
周嘉妮下完订单被张大娘热情的送了出来。
白拿她过不了心理那关,最后张老四连草帽加其他的筐子,统一按三毛。
到了供销社,她看到了印字、印花的草帽,以及重新体验到了这个时代的服务特色。
“不要票,印花印字的一块二,加工坊出的。那边不带字的有五毛的,有三毛五的,要哪种?”
售货员坐在柜台后头磕着瓜子,屁股都没欠一欠。
周嘉妮扫了一圈,试探着问了句:“带花的要十顶,还能算便宜点吗?”
售货员愣了下:“咋样要这么多,你干啥使?”
“寄到省城,帮家里人买的。”
“你家多少口人?城里不卖草帽啊?”
周嘉妮无语地道:“大姐,您就说卖不卖吧?能不能给算便宜点?”
第13章 (捉虫)
便宜是不可能便宜的,没有领导的条子,售货员可不敢私自改价格。
周嘉妮要了五个印字、印花的,字就是‘劳动光荣’‘五谷丰登’‘艰苦奋斗’等,花就是一朵硕大的牡丹花。
又要了五顶不带字和花的。
到时候看哪种好卖,后期再从别的供销社补。
除了草帽,供销社还有斗笠,竹编的,这个张老四家没有。问了下价格,刷了桐油带图案的一块多,不刷桐油的六毛多一个。
周嘉妮忍住眼馋,没买,倒是看着柜台上的搪瓷缸子、货架上的搪瓷盆眼睛亮了亮。
盆先不买,买也不从这儿买,倒是茶缸子可以拿几个,等去镇上再从那边买几个,凑一单。
“同志,这茶缸子咋卖?”
“一个三毛七加半张工业券。”
周嘉妮带着票,走之前家里给她凑了不少,掏出票跟钱,要了四个搪瓷缸。
她没要网兜,把帽子摞起来,中间塞上一个缸子,往肚子上一扣,一手抱着,另一只手勾着仨搪瓷缸离开了供销社。
中午外头没什么人,这个点是睡午觉的时间,倒是方便周嘉妮倒腾东西。
村里犄角旮旯的位置不缺,周嘉妮找了个比较隐秘的地方,前后左右打量仔细了,打开手机对着一扫,帽子茶缸消失,出现在仓库内的上架柜上。
把卤蛋提出来,将所有的箱子划开,按下扫描收进仓库,做贼一样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早上在集合点看到了精神十足的赵卫国他们。
这些人歇了两天,去镇上逛了一天,昨天又跑去山上玩了一天。休息的时光倒还是次要,他们更多的是为自己抗争成功而沾沾自喜。
几人站在那里说说笑笑,意犹未尽的聊着他们昨天爬山的情形,看到周嘉妮过来,他冷笑一声把头转过去,大声道:“等过两天歇着的时候咱们再爬山去,昨天没逮到那只兔子可惜了……”
倒是彭光荣表情有些讪讪。
因为他们谁也没想到周嘉妮真的坚持了下来,完全没占他们争取来的福利不说,还把孙萍拉了回去。
赵卫国嗤笑:“自己有病还得拖着别人,孙萍也是,不知道咋想的!”
他摇摇头,女人就应该温柔,再漂亮的女人,如果在外头不知道给男人留面子,也得不到男人多少喜欢。
亏他之前见她长得不错还动了点心思,幸亏刹车及时,没真被她那张脸迷了去,不然将来她要是不分场合的发脾气,他爸妈、他那帮兄弟非嘲笑他不可。
社员到齐,张宝生简单的说了几句让大家努力抢收,早点将公粮交上去,早点分粮之类的话,就开始对工作进行简单的调整。
视线在人群里一扫,就把周嘉妮他们这批新知青点了出来。
周嘉妮、孙萍、于晚霞、刘爱玲她们去晒地瓜蔓。
邱则铭、汪前进、白昊阳他们仨去打豆子。
赵卫国他们这些歇了两天来上工的,全部去挑大粪。
安排一出来,孟见娣他们脸都绿了。
赵卫国抗议道:“队长,地里有那么多活凭什么安排我们去挑粪?”
张宝生掀掀眼皮:“你喊我什么?”
赵卫国还以为自己称呼错了,愣怔了下才道:“队、队长啊。”
张宝生咧嘴笑笑:“原来知道我是队长?”
他倒背着手离开,撩下一句:“乐意干就干,不乐意干回去继续歇着。”
彭光荣气道:“你这是故意报复。”
张宝生停了步子,转头看着他:“娃子,要是觉得我安排的不对,就去公社反映,在咱们前进大队给我扣这帽子没用。”
赵卫国他们傻眼了。
孟见娣当场哭了出来。
刘爱玲过来安慰他们,歉意地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们,那天要不是我晕倒了,你们也不会跟队里抗议。”
这话赵卫国他们谁都不敢认,正如周嘉妮那天说的,刘爱玲没晕之前他们就这么计划了,只是刘爱玲的晕倒让他们的情绪爆发到了一个顶点。
但听着心里熨帖,一脸感激地道:“爱玲同志,这不能怪你。”
“是啊,怎么能怪你呢?”王长征也道。
刘爱玲温声道:“不说这个了,你们别急,先去干活,等我手头忙完过来帮你们挑。”她转头喊刚走出去没几步的周嘉妮,道,“嘉妮,大家都是一起下乡的同志,有困难咱们大家一起帮,一会儿咱们赶赶进度,早点忙完好早点过来帮赵卫国他们。”
怼人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周嘉妮瞥见周围三三两两的社员和一脸别扭的赵卫国,笑眯眯地道:“好啊,虽然赵卫国同志跟彭光荣同志那天当众讽刺了我一顿,不过正如爱玲同志所言,毕竟是一起下乡的同志,哪怕他们没跟我道歉,我也宽宏大量不计较了,等我忙完就过来帮你们挑大粪。”
彭光荣气道:“周嘉妮,你用得着阴阳怪气吗?”
赵卫国脸上腾地一红,有些羞恼成怒,道:“谁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