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妮没去,到村委报账去了,一会儿准回来。”孙萍进屋收拾她的东西。
赵梅点了点头。
另一边, 孟见娣臊眉耷眼地回到上工的地点, 见刘爱玲带着草帽, 挽着袖子,干活干的满头大汗。
她怔了下,没想到刘爱玲没去村头,赶紧过去道:“爱玲你还不知道吧, 赵卫国出事了。”
刘爱玲一脸惊讶, 焦急地问:“赵卫国同志出啥事了?要不要紧?”
孟见娣大致说了一遍, 刘爱玲眉头紧锁,一脸焦急地道:“好么央儿的赵卫国举报嘉妮干啥?嘉妮没事吧?她没因为这件事被处罚吧?”
孟见娣有点愣怔, 随即促狭地开了个玩笑:“嘉妮倒没事,我还以为你会更关心赵卫国呢,毕竟你俩……”
她无意中撞见过好几次,刘爱玲跟赵卫国走的很近,特别是刘爱玲被周嘉妮当众撕破脸后,连她这跟刘爱玲住同一间屋子的都疏远了些,可赵卫国不但没疏远,还经常来找刘爱玲,给她带吃的。
她以为两人有要结为革命同志的意思呢。
刘爱玲一下沉了脸,打断她的话道:“见娣,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赵卫国跟我、跟你都是一般无二的,是一起下乡共同奋斗的同志。我跟嘉妮再怎么样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哪怕因为某些误会我俩关系淡了些,可也不是赵卫国能比的。以后你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孟见娣有些愕然,那几次是她眼瞎了吗?
刘爱玲说完,气鼓鼓地继续低头干活了,特别卖力。
孟见娣撇了撇嘴,没再吭声。
周嘉妮跟邱则铭一道去了村委,进门后她借口上茅厕,躲厕所里下单抢卫生纸和卫生巾。
某品牌的卫生巾团购优惠价65元10包,日用夜用对半;卫生纸99三包为一组。
周嘉妮抢了十组卫生巾;十组卫生纸,有史以来的最大笔支出,已经需要用到银行卡里的钱了,直接往零钱里充了一万。
买完这两样,又翻着看了看,正在进行的还有网面女单鞋、防晒袖套和硅胶面板。
再往上翻一溜的‘售罄’提示。
合上手掌从茅房出来,去院子里打水洗了手,进了办公室。
刘通核对单据、清点货款,数钱数的喜上眉梢,合不拢嘴,道:“小周同志,有机会替我们谢谢二纺厂的工人兄弟姐妹。”
百货大楼的货拿回来百分之五十的货款,零散卖的这些可是全货款啊。
而且小周同志帮他们争取的价格比原先商量的定价要高,小周同志怎么这么会办事呢?
一边点钱一边咧嘴嘿嘿笑。
周嘉妮见不得刘会计这么嘚瑟,笑眯眯地道:“对了刘会计,有两封感谢信烦请你代表村里、代表咱村村民写一下,我来跟你说说大致原由。”
吧啦吧啦。
刘通:……
该报销的报销,那几百斤菜钱,他负责跟村民交接。
带回来的书,他负责归拢登记在册,等张宝生回来,商量一下,再通知村民。
刘通一边忙活着,一边想了下,他好像只是个会计……
周嘉妮准备去加工坊看看,她还没见过呢,刘通道:“让小邱同志带你过去认认门,我把订单详情写一下,你带给四大爷瞧瞧,看一眼赶紧回去休息,熬一宿挺累的。”
中断手上的活先抄了遍订单详情。
两人从村委出来,邱则铭抬手比划了下:“就在村委后头,从前头拐个弯绕一下就是。用的是张队长家的老房子,稍微修缮了下。队里计划把那边墙打通,将门口的巷子拦腰截断,修到跟村委衔接起来,或者村委那面的墙上开到门,等种完麦子再投票决定。”
说完笑道:“不过若是备着往厂子规模发展,这些就都不用了。”
周嘉妮轻声道:“那是必然的,而且从现在开始就得给大家加深印象,晚上咱俩去找大队长聊聊,我觉得队长没看出来公社的打算。”
她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应该没猜错,翟主任不会放着这个能给他履历增添色彩的项目不管的。
邱则铭也点了点头。
周嘉妮:“去加工坊转一圈,看看大家的状态。”
村里会编东西的不少,但真正能称为手艺的人就五个,水平都在张老四之下,所以加工坊这边都默认张老四领头,他们属于加工坊的主力。
各人的徒弟大多都是本家子侄,只有一两外姓人,私下偷偷拜了师,没事的时候去师父家里帮着干活,跟着学门手艺。
徒弟都是会点编织活的,属于第二梯队,目前一共八个。
再就是经过报名挑选后来打零工的人了,有基础的优先,没有基础,手指灵巧的也行。当时挑人还现场做了考核,有的教一两遍就会,有的恨不能把指头掰断都别不对编篮子的花,只能择优录取。
这些人共十二个,一部分做基础编织,再复杂的就给交给第二梯队,最关键的部分是张老四他们做。
另一部从徒弟里挑了一个出来带着处理材料。
材料处理的好,他们用着顺手,速度就快,这一步也很关键。
周嘉妮跟邱则铭走到门口,看着院墙上用红油漆写的‘前进大队编织坊’几个字,笑了下,这几个字不会在这儿待时间太长的,早晚让它们换面更大的墙,横撇竖捺恣意地绽放。
进门后,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
院子东西两侧,还有挨着大门口的南墙边都起了棚子,一看就是新搭的,大家都在棚子底下忙碌着。
虽然没拿到订单详情,但张老四通过周嘉妮之前传回来的零散单子判断,元宝筐和花边框最受欢迎,所以编这两款总没错。
见周嘉妮进来,有人笑道:“哟,嘉妮同志回来了?”
张老四他们抬头看过来,脸上露出慈爱地笑容,道:“小周同志,回来啦?”
周嘉妮笑眯眯地开始喊人,认识的喊,不认识的经过这次也都认识了,挨着打完招呼,最后道:“大家辛苦了。”
“小周同志也辛苦,给咱拉了这么大的单子。”有个嫂子笑着跟她确定,“是又接了两百个筐子的活吧?”
“对,两百个。”周嘉妮拿出刘通抄的数据递给张老四,“先做第一百货的单,这一批没问题就能拿下正式合同了。第二百货的单子看情况,要是给第一百货交货时有多余的,就捎上一二十个,让他们先摆着……”
有人给周嘉妮和邱则铭拿了个马扎,热情地道:“小周同志,小邱同志,坐下说。”
“谢谢嫂子。”
村里人都好奇她是怎么谈下的单子,手上做着活,不自觉的就围了过来,想听她说说。
周嘉妮觉得她一开口轻易可就停不下了,遂看向邱则铭,笑道:“小邱同志,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小邱同志眼底都有红血丝了,昨晚他休息的最少,让小邱同志早点回去休息。
邱则铭一看小周同志有摆架势的苗头,似乎要搞啥动静,那就不妨碍小周同志发挥了,笑着点点头:“好,你忙完也早点回去休息。”
周嘉妮的确不是干聊天,一面解答大家好奇的东西,一面默默观察加工坊人员工作的情况。
想要把小作坊开成大厂子,单靠张老四他们几个主力军是远远不够的,所以第二梯队要尽快培养成第一梯队才行。
但观察片刻她就发现,大家还是过于泾渭分明了些。
第二梯队的人只埋头做手上的活,她在这儿坐了个把小时,聊闲天聊得嗓子冒烟,眼皮都有些撑不住了,没见一个二梯队的人去找张老四他们学东西。
哪怕是他们站起来休息的时候。
那几个老师傅也没有主动去指点谁。
还有个现象,第三梯队的人起身无意中路过二梯队的人时,那些人下意识背一下身,有点怕被打零工的人学到他们吃饭家伙的样子。
这现象可不好啊。
她理解师徒制度,也尊重这种模式,可这种模式不适合他们当前的发展啊。
而且当时她是跟张宝生谈过的,给足师傅们诚意,不能拿了诚意,却还是按他们的老规矩来行事啊。
周嘉妮面上不显,依旧跟大家东拉西扯,扯到今天早上翟主任半开的那个玩笑上,笑眯眯地道:“我可在公社吹下牛了,要努力把咱这个小作坊发展成厂子,到时候厂子就归咱前进大队管……”
吹牛又不纳税,她敢在公社主任前头吹,更敢在这些社员们前头吹。
况且,如果大家齐心协力,不是没有机会啊。
有人笑道:“嚯,咱还能开厂子?”
周嘉妮笑道:“咱这规模肯定越干越大啊,两百个篮子只是省城两家百货大楼,那边的供销社我都没问。而且咱这是越过了县里、市里,直接跳上省级单位啊。等跟省城百货大楼合作的消息扩散出去,你看周边那些供销社来找咱进货不?光靠咱们这些人编不出来,是不是又得招人、扩建?再忙不过来,是不是还得继续招人?那时候规模肯定比现在大好几倍吧?”
“等大家忙到恨不能生出八只手的时候,我估摸着公社就会提出帮咱分流了。”
“何为分流?就是分给其他大队呗,要是人家干的比咱好,弄不好发展还能超过咱。”
“咱们自己干成的摊子,自己挣来的荣誉,大家肯定不愿意被分流、更不愿意被分流后,人家干的比咱还好吧?”
大家不约而同停了手里的活,张老四他们都停下了,代入一下,都想马上去找其他大队吵架了。
“当然不愿意啊,凭啥咱弄好了,让人家来摘现成的?”
周嘉妮感觉煽动的很到位,笑道:“是啊,与其分流出去,咱还不如合力憋个大的,弄个厂子出来,最多从别的大队吸收点人手过来,但还是归咱前进大队不是?荣誉还是咱的吧?”
大家已经兴奋的不行了。
周嘉妮语气一转,道:“可想要干成厂子,光指望四大爷他们几个可不行哇,你们不赶紧把本事提上来,将来真有个超级大的单子砸到咱脑门上,咱前进大队都接不住,岂不是只能看着被人摘了现成的。”
别的大队,技术好的手艺人可不少。
她装模作样地叹道:“公社主任盯的可紧了,我估摸着兴许让哪个大队分咱的活都快计划好了。”
张老四看了周嘉妮一眼。
人老成精,张老四本来就不是个格局特别窄的,一下就明白周嘉妮这番话的意思了。
只是吧,他到底有几分当老师傅的架子在,这些怂货不主动来找他学技术,还得等着他嚼碎了喂不成?
站起来把脸一沉,道:“顾富贵,个拙货,学几天了也不知道来问问,你自己能闷出花来啊?”
突然被点名的顾富贵:???
其他几个手艺师傅饶是反应再慢,也咂摸过滋味儿来了。
小周同志这是点他们呢,不过想想张宝生找他们开会时说的那话,是多少有点心虚哈。
当然,小周同志也不是光点人不给甜头。
她打开挎包,翻出本子和笔,撑着眼皮开始写写画画,片刻后笑道:“老师傅们费心教大家,答应的福利还没送上呢,不知道这个带收纳功能的板凳能不能编出来。”
第56章
顾富贵虽然被唬了一跳, 可反应过来后便欣喜若狂,一脸傻笑的过来,恭敬地道:“四大爷。”
张老四鼻子里哼了声,看着他手上的活, 道:“编着我瞅一眼。”
另一个手艺人盛满粮倒背着走到其他几人身后, 盯了片刻, 点其中一个, 道:“你这么拧手不疼啊?”然后喊自己的徒弟,也是亲侄子, “柱子, 过来讲讲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