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条件的基础上增加了一条管束制度,就是第二批正式工名额下来,如果他们表现不好,这名额就会转到表现更优秀的人头上。
本来,对他们是非常宽容的。
周嘉妮负责招工工程,这期间县里经过一个又一个会议讨论,将编织厂各层干部的相关任命也陆续安排了下去。
厂长一职由李敬党担任,书记一职暂时由王县长兼着。
其他各车间主任暂时从各车间青年手艺人里选,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是管理的料,就正式任命,如果更适合生产,那就再另选人顶上去。
三月中旬,经过大家的努力,编织厂提前竣工,晾了几天,将所有培训的人召回来,从西河公社那边拿了几个小单子试着独立生产。
让大家适应适应工作环境,各工序之间进行磨合。
各岗位领导就位,倒没一上来就乱指挥,而是围绕在李敬党周围,认真听李厂长讲工作方面的安排和分配,之后李厂长大手一挥,把干部们发下去了,去前进编织厂参观学习,之后再去各个大队的加工坊进行轮转,白昊阳迎来人生高光时刻。
带学员他插不上手,带管理他有心得啊,而且要进行快节奏的培训,不能耽误他几日后的行程。
这期间周嘉妮去哪儿了呢,她跑到西河公社要订单去了。
赵玉珍幽怨地看着她。
周嘉妮笑眯眯道:“你们手里不是还压着不少单子吗?”
是有不少单子,整个西河公社拼命干都供不上生产需求,已经开始往东河公社匀单子了,但客户们愿意等啊……
这年头去其他厂进货,有几个不等的?
赵玉珍倒不是不舍得分给周嘉妮,就是担心这边竞争不过大厂,现在周组长还能从他们手里要单子,是不是过不了多久他们的就得指望滨县编织厂从指头缝里漏饭吃了?
赵玉珍产生了危机感:“组长,你原来也是我们的组长呀,这才去了多久就向着他们了。”
周嘉妮好笑,拍拍她的肩膀:“玉珍同志,眼界要放长远一点。别的例子不说,就拿塑料大棚来讲吧,全国推开后,所有城里人在冬季时就能保证每天都有新鲜蔬菜吃了吗?”
赵玉珍摇摇头,她心说这又不一样,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继续听周组长忽悠。
“编织业这块蛋糕特别大,别说西河公社,整个滨县都吃不下。即使县里开了编织厂,也影响不到你们的生产量,不要怕没单子做,你要相信我的判断……”周嘉妮犹如诱骗单纯小姑娘的恶魔,一面温声细语地安慰着,一面抽走小姑娘手里的订单单子,快速翻捡几张,挑了几张比较满意的订单,将其他的还了回去。
赵玉珍:“……周组长,你变了!”
周组长没变,周组长只是多少知道点未来的风向。
明年就会迎来改革开放,外贸单不再卡数量,谁都能放开了接,到时候才是大展拳脚的时候。
而在那之前,国内加有数的外贸订单,足以保证整个滨县编织业的运转。
况且,从他们手里要单子只是过度一下,很快滨县编织厂将会推出三款以上的新款式,并跟前进编织厂合作,一起参加本届广交会。
专业的图纸已经交到了从各大队选拔上来的顶梁柱们手里,手里崭新的城里户口还没捂热,就被李厂长组织起了研究团队,给他们下了紧急任务。
今年忙着新厂开业,他走不开去广交会那边打前锋,便由白昊阳带着张文峰,又从滨县编织厂这边安排了一个崭新出炉的销售科主任,该主任还没把厂领导人头认熟,就被紧急派出去了。
忙忙碌碌中,迎来了滨县编织厂正式的揭牌仪式。
第184章
揭牌仪式盛大而热闹, 县领导班子齐聚,下头公社领导也前来祝贺,张宝生、张老四他们都在邀请之列。
只是张大队长看到周嘉妮,那幽怨地眼神嗖嗖的, 周嘉妮笑嘻嘻地过来:“大队长!”
张宝生哼哼:“嘉妮啊, 你可得想着点娘家人啊。”
周嘉妮笑道:“您踏实住了, 前进大队是我事业发展的根,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根。”周嘉妮从口袋里摸出两张新款设计图纸交给张老四,“这是我给前进编织厂画的新图样, 四大爷您过目。”
张老四笑呵呵地接了过来。
他们也不会真生气, 就是听说周嘉妮跑去西河公社帮滨县编织厂抢单子了,有点小吃味。
其实俩人高兴着呢, 厂里好几个直接拍板砸下来的正式工名额,前进大队就有好几个,其中就有张老四的儿子。
若往前倒两年,这可是张老四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他自己是村办企业的正式工,虽然享受工人待遇福利, 可户口还在村里。
儿子不一样, 成了货真价实的城里户口。
这都不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是祖坟要着火啊。
前头领导讲话,张宝生他们一行没站到前头,藏在人群中间,他问周嘉妮:“你咋没在厂里挂个职?”
王县长是计划给她在厂里也挂个职务的, 周嘉妮拒绝了。
滨县编织厂归县委工艺品小组管, 她是工艺品小组的老大, 有话语权、决策权,厂里职务挂不挂意义不大。
挂了职务就要担一份责任, 还不如直接交给专门的人去负责,而今年恢复高考后她肯定要走高考的路子,省得离开时还得现交接。
但跟张大队长不能这么说,周嘉妮谦虚道:“我资历太浅,往上提的太快,根基不稳,若什么都占着很容易出状况,有空余的职务还不如交给能力更强的人去做。”
张宝生对周嘉妮的谦虚不是很赞同,他带着厚厚的滤镜看小周同志,觉得小周同志的能力非常强,再多的工作也能胜任;但小周同志担心提得太快根基不稳,这一点他倒是认可地点了点头,小周同志就是稳重,一点也不冒进,经得起诱惑,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周围响起一片热烈的鼓掌声,张宝生光顾着跟小周同志说话,没注意听领导讲什么,但鼓掌就对了。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滨县编织厂揭牌仪式成功,厂领导宣布生产计划时,翟项强心情就不美丽了,这是小周同志跑去西河公社抢来的单子。
这个前领导转头看了人群里的小周同志一眼,哼哼两声。
抢就抢吧,别人抢他肯定不撒手,小周同志抢得着,不过还是得找机会联络联络感情啊,西河公社可是小周同志的大本营呢,往后可不能偏心眼子。
滨县编织厂轰轰烈烈投产,走几个现成的单子给大家鼓鼓劲。接下来的方向就得看李厂长的水平了。
李敬党连续参加过几届广交会,还是主力领头人,又亲自参与过上阵谈判,他对客户的喜好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等揭牌仪式结束后,便亲自回了趟前进大队,跟前进大队那边商量出口订单款式的分类问题,罗列出需要提前生产的款式、数量。
前进大队已经根据以往的订单开始预先生产了,李敬党要了四个款式回来,剩下就是周组长设计的新款,他盯着样品出炉,亲自发了出去,往那边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们接货,便回来专心盯着厂里的生产。
有李敬党这样尽职尽责的领导在,厂里上上下下都不敢掉以轻心,干部层都紧着一层皮,生怕掉链子。
王县长来过几次,对李敬党的工作给予极大的认可,没白让他力排众议保驾护航一场,等他底子打稳了,自己再将书记的名头让出去。
李敬党一面盯着生产,一面关注着广交会的进展,要求跟着过去的孟主任,也就是临时被安排出差的销售科主任,一天一汇报。
孟主任哪有参加广交会的经验?去了一整个懵头,适应了一个礼拜才逐渐跟上节奏,但好在学的也不慢,跟上节奏后就开始积极地为厂里拉单子,往回打电话汇报工作时讲起来也越来越专业。
李敬党再结合自己的经验提点两句,孟主任更是信心倍增,越发能融入进白昊阳他们的工作节奏里。
厂里走上正规,订单虽然不似之前的前进编织厂那样能一下排到年底,可好歹手里不空着,也不怕货卖不出去。
而厂里的管理体系也建立起来了,有了专业的业务员,开始带着样品出去跑国内的业务。
周嘉妮终于能认认真真地坐上几天办公室,处理点日常工作,再看看书,刷刷题,并收到了邱则铭寄来的第二封信,信里还夹了一摞票。
小邱同志依旧是捡着能说的在信里提了点儿,又提到她寄去的东西,把所有东西都夸了一遍,周嘉妮看的直乐。
有人敲门,周嘉妮忙将信收起来,道:“进!”
钱海进来:“领导,昨天的成交记录。”
周嘉妮让钱海随时关注广交会那边成交的订单,方便掌握大方向。
“我看看。”周嘉妮接过来,钱海注意到领导茶缸里的水喝完了,拎起暖瓶续上,轻手轻脚的关门出去。
周嘉妮看着成交订单,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白昊阳往这里打过两回电话,谈感受到的压力。
他担任厂长后成长迅速,这届广交会首次担当大任,绷着一根弦想做出点成绩来,铆足了劲谈订单,生怕任务掉链子。
除了他自己努力,国内的编织品也逐渐在国外打响了名头,再加上老客户打底,这次签单量出奇的喜人,一点也不比上一届差,上一届可是李敬党的高光时刻啊,较之前几届的签单量都高。
厂里,李敬党拿到这几日的成交记录也很高兴,先打电话到前进大队进行了产量方面的沟通,挂了电话又带着生产部门领导走进了车间,他甚至亲自蹲下去手法娴熟的帮着整理材料。
生产部门的领导压力大极了,忙也给自己找了点活干,坚决不让自己闲着。
中午,周嘉妮回宿舍跟奶奶一起吃饭,老太太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袱,在这儿住的时日不短,明天周万里同志准备过来把亲娘接回去。
姜新凤也想家了,加上孙女这边最忙的那阵子已经过去了,她计划回省城住段时间,大不了冬天的时候再过来,也省的妮妮工作一天回到宿舍冷锅冷灶的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老太太当然不知道今年要恢复高考的事,她给自己定好了计划,还跟孙女说了自己的想法,周嘉妮也不点破,亲昵地道:“好啊奶奶,等冬天我再接您过来。”
第二天早上,周嘉妮依依不舍地把奶奶送到车站,周万里同志是不准备驻足的,下车后再等两小时就有趟回省城的车,他今天是轮班休息,明天正常上班,利用中间的时间差把亲娘接回去。
周嘉妮从国营饭店买了油饼、肉包子,又拿饭盒装了点奶奶腌的咸菜,方便她爸和她奶奶中午在车上吃。
周万里好久没看见闺女,问了问她的工作情况,末了道:“你妈、你弟弟他们都想你了,什么时候回家住两天?”
周嘉妮打算等广交会结束后看情况再定,若没有非得要她盯着的活,她就请几天假,去首都走一趟,再回家住两天。
不过一切都不确定,这话当然不会先跟她爸说,免得老周同志失望。
但提起她的工作,姜新凤可算拉开了话匣子,心疼地道:“妮妮前段时间可累的不轻,见天那个忙呀,人都瘦了……”
周万里看看比过年期间还又略微清减了一点闺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现在厂子运转起来了,应该能轻松点了吧?”
周嘉妮点点头:“我不是最累的,大家都不轻快,接下来就是抓生产……”
爷俩聊起工作也是说个没完,等车的俩小时晃眼就过,周嘉妮把奶奶搀上车,临下车前快速撩开她奶的衣摆,往姜新凤的裤腰里塞了一卷钱,低声道:“人多,别往外掏,我先下去了。”
姜新凤:……
一路上都捂着这一卷钱,中间上厕所的时候才拿出来数了数,两百块钱,姜新凤哭笑不得的把钱装好,回家后给了余慧芳,余慧芳没要,让婆婆自己拿着,老太太就收到了她的钱匣子里,心里暖烘烘的。
随着广交会上订单暴涨,滨县编织厂结合前进编织厂开始逐步往外发货,新的生产任务发下来,周嘉妮也开始往厂里跑,帮着盯生产、抓质量。
李敬党笑道:“王县长当时说给你在厂里挂个职位,你不要,结果这一忙起来你在单位也坐不住,还是钉在了厂里。”
多个职位,多拿一份工资。
如今周嘉妮是拿着一份工资操着两份心。
周嘉妮半开玩笑地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完全可以不来,但到底是上任后盯的第一个项目,还是希望运转顺利,好好地发展下去,等她考上大学离开滨县也没什么遗憾。
想到高考,虽然准备充分,但周嘉妮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隐隐有种‘都这么充分了要是还考不好怎么办’的压力感,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又拿出那套被她翻到毛边的书,重新掀开了第一页,她要从头到尾再把书啃一遍……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时间进了五月份,广交会接近尾声,白昊阳留下收尾,厂里被派出去的孟主任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归,带着成绩稳扎扎地坐到他办公室的办公椅上,虽然晚了一个月上任,但部门下属没谁敢不服,人家出成绩了呀。
厂里订单再次挤爆,西河公社那边也被新订单填满,早把周嘉妮抢走的那几个单子忘到脑后了。
周嘉妮一直忙碌到七月份,才找到合适的时间跟单位请了假,把收拾好的行李往仓库里一丢,坐上了去齐阳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