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缝纫机搁在窗户底下,这位置采光好,亮堂。
张槐花脸上堆起笑,道:“有机子做起来速度快,嘉妮,我能试试吗?”
“试试吧,也没引线,那边有线轱辘……”
张槐花打开缝纫机开始弄引线,给底梭缠线,能看出来她的高兴。
吕敏娟低声跟周嘉妮道:“我妈可稀罕缝纫机了,她自己屋里没有,一直眼馋邻居家的缝纫机,但我爹不舍得给自家添置,说浪费钱…后来我哥他们结婚,都买了缝纫机,买是买了,都不让我妈用……”
她眼圈有点泛红,心里默默想着,等毕业后参加工作一点先攒钱给她妈买台缝纫机,让她妈妈有台自己的缝纫机。
张槐花确实喜欢,她自己没有,借邻居家的缝纫机学会了使用,也看出来是真喜欢,虽然不常用,但操作步骤都记在心里呢,这会儿现成操作起来看着也很娴熟。
拿了点碎的不能再碎的布头叠起来试机子,忙的不亦乐乎。
凤丫则是觉得好玩,她还没见过缝纫机呢。
虽然几个舅舅家里有,可她也没见过。
姜新凤则在旁边时不时跟张槐花交流几句,两人倒是蛮谈得来。
周嘉妮去张罗饭菜,吕敏娟觉得不好意思,低声道:“我明天给你粮票。”
周嘉妮白了她一眼:“给啥粮票,以后张婶儿算是正式上班了,除了原定好的手工费,中午管一顿饭。”
吕敏娟瞪大眼睛:“嘉妮,你不用这么照顾我……”
“可不是照顾,凤丫的粮票你给。”周嘉妮笑嘻嘻地道。
吕敏娟觉得眼窝子有点热,道:“那也是照顾。”
对她太照顾了。
周五晚上去邱家吃了顿饭,周六一大早白昊阳和于晚霞过来,家里一下热闹起来。
白昊阳跟姜新凤见过几次,他又是个自来熟,加上姜新凤知道这孩子跟苏美巧的女儿在谈对象,那更是自家人了,姜新凤跟他说话更是多透着几分热络。
加工完装饰,周日上午白昊阳去送货,中午回来后跟周嘉妮他们道:“我去的时候正碰上好几个女学生去交发圈,应该是刘爱玲同学,也不知道她们是哪儿人,在嘀嘀咕咕的说刘爱玲,但咬字总说qiu爱玲,听得我那个别扭啊……”
周嘉妮一愣:“仇爱玲?你确定不是刘爱玲是仇爱玲?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啊?”
白昊阳:“就是她,因为刘爱玲也去了,身边跟着个男同志,不过两人到的晚,明显跟那几个女同学认识,只是互相脸色都不大好看。”
“那个男同志应该就是上次我打听到的那个…叫啥玩意儿来着?”
“辛友刚!”
“对,辛友刚。”
周嘉妮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大学生们全国各地哪儿的都有,有口音很正常,就像她们宿舍,平时私下聊天都不说普通话,除非口音特别重大伙儿听不懂的时候才会转成普通话解释一下,经常因为咬字发音的问题笑闹成一团。
尽管周嘉妮告诉自己思维别发散,但还是想到当时跟仇爱玲他们一起补习的人说仇爱玲去年没考上他们都很意外的事来。
第241章 (捉虫)
纠结了几天, 周嘉妮还是想确认一下。
她没去刘爱玲所在的学校,不知道她学什么专业,打听起来有点费劲,她想了个办法, 等再到周六去送货的时候周嘉妮就跟着白昊阳一起过去了。
白昊阳跟柜员已经混熟了, 很自然地说笑着, 周嘉妮趁着气氛正好的冷不丁笑着问了句:“大姐, 仇爱玲也是周末来送货吗?”
白昊阳诧异地看了周嘉妮一眼,心说周同志说话咋也带口音了?
柜员大姐一边检查发圈一边顿了下, 似乎觉得这个名字熟, 却又没熟到能让她脱口而出,想了几秒才指指旁边一堆没卖完的发圈道:“哦, 你说交这种货的那个人啊?差不多吧。”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不打算收他们的货了,现在卖不动了。”再笑眯眯补一句,“你们最近产量上来了,不过还得多给我们供点货啊,这发圈好卖的。”
简直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不够卖, 一个卖不动。
当然, 无论款式还是颜色,白同志他们送来的货跟旁边那堆同样也是鲜明的对比,这样的好货当然不愁卖。
白昊阳一脸爽到了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 都没去琢磨周嘉妮有口音、偏偏柜员还能跟她对上频道的这个疑点。
周嘉妮听着心里也舒服, 因为这就是她的目的, 很直接,不掩饰。
同样心里舒服的还有刘爱玲。
为什么?因为她那些同学的发圈卖不动了, 而她已经开拓了新的合作方,手里的存货都送出去了。
而那些‘背叛’过她的同学们因为销量不好好像还起了点矛盾。
他们选择抱团,为了好算账,一起分摊成本,每人也规定了固定加工数量,现在发圈卖不动,有人想退出,还想退走自己那一部分投资。
发圈都没卖掉,商场那边没结算,哪有钱退成本?
为这个起了争执。
也有人调头想再跟她一起混,辛友刚表示一个都不要,也算提醒提醒现在跟着他们一起干的那些同学,别背后捅刀子。
还有同学来跟她谈,想让她收了他们的货,刘爱玲倒是没一口拒绝,但她把价格压的极低,低到什么程度,一个发圈给他们留了一分钱的利润,来找她的人脸都绿了,气哄哄转身走了。
刘爱玲转头跟辛友刚说:“如果他们再来,利润只有五厘。”
辛友刚幸灾乐祸地表示赞同,只觉得心头痛快。
刘爱玲的确能钻营,一个合作方不成了马上就去开拓新市场,反正她手里的货都出去了,不愁卖。
这边,白昊阳要去邮局,他自掏腰包买了四个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发圈,准备给肖敏寄过去,让肖敏和未来的岳母自己分。
他到底是没自己动针线,尝试过,比划半天以失败告终,决定还是花钱买成品。
周嘉妮也要去邮局,白昊阳寄东西,她打电话。
电话打到前进大队,刘通一听是她还很高兴,在电话里道:“嘉妮,你寄来的刊物我们收到了,看了好几遍,你那篇稿子大队长还在大喇叭上念了,公社那边还就你们发表的经济观念展开过讨论学习,这刊物你们以后还出吗?”
周嘉妮没想到大伙儿这么重视,她也有种分享好物被认可的满足感,笑道:“出,等出了新的我再寄……”
上次她寄了五份,除了前进大队,也给翟书记、李敬党、王县长以及自己爸妈那边寄了。
周嘉妮又问了问上次顺便寄回去的设计图,只有一款:三层抽拉式床头柜。
刘通:“非常不错,样品一出来咱本村就有好几个定的,准备给家里孩子结婚当家具添一件,也决定让这款新品参加本届广交会……”
广交会已经开始了,抽拉式床头柜算是临时决定参加的,样品才发出去,张老四他们正在带着大家研究怎么提高编织这款新品的效率,老头儿说这床头柜肯定能卖得很好。
讲完这个,周嘉妮才把话题拐到她这次打电话的真正目的上:“刘会计,以前咱村有个知青叫刘爱玲的你还有印象吗?”
“有啊,不就是偷篮子的那个。”刘通脱口而出。
“您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打听打听刘爱玲去年考到了哪所大学?”
刘通惊讶:“她考上大学了?”
“考上了。”
刘通啧啧两声,虽然没在电话里明说,但那意思好像在表示:这样的人也能考上大学?
他一口应承下来,末了还道:“你上月工资邮出去了,注意查收啊。”
“知道了,谢谢刘会计。”
旁边白昊阳抓住机会大声问了个好,就挂了电话。
出了邮局,白昊阳道:“你不是知道刘爱玲的学校?”
周嘉妮虽然不喜刘爱玲,但在没正式证实清楚前她也不会乱讲,道:“我查点别的情况。”
白昊阳就没再追问,只兴致勃勃地说起他们的发圈事业。
自从张婶鸟枪换炮之后,效率大大提升,导致他们的原材料有好几次都差点供不上了。
买还是买的布头或者残次品,不要票,毕竟现在也没有布票买好布,手里的布票已经都给李敬党寄过去了,所以白昊阳这段时间往制衣厂、纺织厂这些地方跑的勤。
还有一些是孟艳帮她从浙省那边发过来的。
孟艳找自家亲戚要的,价格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周嘉妮只需要算运费成本,发现很合算,就直接让孟艳发过来了。
不过孟艳这个老广交又去参加广交会了,她这边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拿到浙省那边的货。
周嘉妮给李敬党打电话的时候让他帮自己转交给孟艳两款新款女包,回头她跟李敬党结算。
还省了给孟艳邮寄包包的费用。
她真是把关系转到了极致。
没办法,小本买卖,真是一分一厘的在抠算。
周嘉妮也没急着回家,跟白昊阳去了趟首都本地的制衣厂和纺织厂这些地方,继续淘换布头。
忙到太阳要落山了才带着两大编织袋碎布回去,于晚霞正在家里老老实实串珠子,旁边放着一堆待加工的素发圈。
凤丫还在旁边帮于晚霞打下手呢,帮她挑没打好孔的珠子。
这算残次品了,起初白昊阳他们还打算扔掉,周嘉妮没同意,让攒着,下次进货的时候跟厂家换。
张槐花适应了几天缝纫机的缝制方式,效率翻着倍的往上涨,姜新凤帮着裁剪、串皮筋以及做些填充式小配饰,张槐花只专注蹬机子加工。
只要款式不是特别复杂的,每天能破一百个,款式稍微复杂点的,也能做七十个往上。
本周周嘉妮惦记着打听刘爱玲的事,就没等全部加工完装饰后再去送货,加上张槐花一直在产出,所以于晚霞可不是手上的活没停么。
第二天加工的那些没往老地方送,周嘉妮太了解刘爱玲了,那不是个蠢的,相反十分精明,她肯定会在发圈卖不动的时候开发别的市场。
或者说,恐怕她被自己同学背后捅刀子的时候就开始琢磨后路了。
周嘉妮就是想追着刘爱玲打,便跟白昊阳道:“明天你带着货,去另外几个商场转转,看哪里有老式发圈就跟哪个谈合作。”
白昊阳秒懂了周嘉妮的意思,‘啪’打了个响指,认同道:“太飒了,就得这样,交给我了。”
而且有人把合作谈下来了,他们再拿出自己的与之对比,能捡现成的地盘。
这几乎是不会失败的路线,除了谈价格时费了点口舌,后头就顺理成章了。
于是,辛友刚兴冲冲地再跑去送货时就看到了柜台上剩了一大半没卖掉的发圈。
货卖不完,货款只能结算一部分,而且暂时还不会再从他手里收。
辛友刚都傻眼了:怎么又卖不动了?
他问柜员:“怎么没卖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