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过后,离姑娘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所以晚上妻子一有动静,谢凌就会醒来,于是人都清减了不少,但他心性强,即便如此,他在处理起内阁事情来还是雷霆不惊。
为此,苏氏还说要不让妻子去她那偏房睡,她晚上可以照顾妻子,也省得谢凌辛苦,但谢凌毫不犹豫的给拒绝了。
内阁之中,三皇子奉圣上命令过来办个事,眼见风姿奇秀的男人就要走了,三皇子摇了摇折扇,戏谑道:“子凌这么早就回去?”
往日这人可都是酉时回去的,今日怎么申时未到就要回去了。
谢凌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微笑道:“微臣夫人今早说想吃糖炒栗子,微臣现在要不去买,可能到了店铺就关门了。”
妻子最近的口味多变,有时候昨日还喜欢吃的糕点,第二日便不喜欢了,所以谢凌会特别注意妻子的膳食,总是希望她能多吃些东西。
三皇子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本殿下知道谢大人宠妻,那你快去吧。”
看来有时候这坊间的传言就不是空穴来风,这人还真称得上是“宠妻如命。”
连妻子吃糖炒栗子,他都亲力亲为。
谢凌拱了拱手,带着小厮往门外去:“微臣先行告退。”
他是一个时辰之后到的正房,明艳动人的妻子正靠在美人榻上,眨着水蒙蒙的杏眼,任由丫鬟替她按摩玉肩,珠儿问:“夫人现在好受些了吗?”
秦若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又柔又细:“嗯。”
谢凌便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若若这是怎么了?”
秦若看向来人,眉眼都带着笑,她向谢凌撒娇:“肩颈有些酸,夫君,你看妾身是不是胖了?”
谢凌让珠儿先退下,他将怀里还热的糖炒栗子递给妻子,动作温柔的替她按着肩:“姑娘家还是胖些好,不管什么时候,夫人在我看来永远是最好看的。”
秦若吸了吸鼻子,然后将糖炒栗子接过来:“夫君惯会哄人。”
“事实如此,倒不算哄。”
秦若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起来灿如春华,娇若海棠。
***
二月初,月上梢头,谢国公府氛围静的连柳枝摇摆的声音都能听见。
秦若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小腹一阵疼痛,她眉头紧皱,一下子就醒了,她伸手去扯一旁的谢凌的袖子,嗓音不自觉的带了哭腔:“夫君。”
听到妻子的声音,谢凌一下子就醒了,他大手挥开珠帘,点了蜡烛,对外吩咐一声:“来人。”
在外面守夜的奶娘忙亦步亦趋的进来,刚想开口就见谢大人面色低沉,似是比这夜色还要深,他一边握着姐儿的手一边对她吩咐:“去请稳婆过来。”
奶娘腿一软,忙稳着心神去请稳婆跟郎中,她们姐儿这是要生了。
紧接着,整个谢国公府的人都知道秦若要生的消息,都赶了过来。
第70章
==第七十章 :母女均安==
寂静的谢国公府一下子就骚动起来, 各房都亮起了灯,苏氏跟二夫人最先忙不迭的往正房赶。
谢老夫人因为年纪大了,下人是最后通知她的, 谢老夫人此刻脸上布满担心:“怎么稍稍提前了几日,张嬷嬷, 你可有派人去正房?”
眼见着谢老夫人急得满头是汗, 张嬷嬷连忙宽慰道:“老奴已经遣人去了正房,这会儿大人正陪在少夫人身边呢, 老夫人不必太过担心。”
大人做事一向沉稳,有他陪在少夫人身边,张嬷嬷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只是少夫人身子柔弱, 又是头胎, 难免引人担心。
听说子凌在, 谢老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扶着张嬷嬷的手就往外赶:“那咱们赶紧去正房。”
谢老夫人刚进去的时候, 苏氏刚从里面出来, 她忙上前搀扶谢老夫人:“母亲。”
谢老夫人行色匆匆,看到她就问:“若若现在怎么样了?”
苏氏已经了解过情况, 她跟谢老夫人解释:“稳婆说若若是发动了, 但还没到生的时候呢。”
因为天色已晚, 所以整个正房都亮起了灯,庭院之中还算亮堂, 谢老夫人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孙儿的身影, 不由问:“子凌呢?”
“子凌在里面陪着若若呢。”听谢老夫人问,苏氏也就实话实说了。
其实按照本朝的规矩, 这女子生产丈夫是不能陪同的,但子凌做事有自己的主见,苏氏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逼她。
谢老夫人沉默了下,没有多说什么:“扶老身进去看一下吧。”
苏氏点点头,随谢老夫人一起进了产房,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在那讨论方子的郎中跟丫鬟,丫鬟跟郎中看到谢老夫人跟苏氏的身影,连忙行一礼:“老夫人,夫人。”
“若若别动,先养好体力,我们都在,肯定会没事的。”谢老夫人摆了摆手,往床榻边走去,她那雅致温润的孙儿就在床榻旁边,轻声与若若说些什么,场面看起来格外温馨。秦若余光看到谢老夫人,刚欲张嘴,谢老夫人连忙拦住她:“厨房可备参汤了?”
稳婆都是非常有经验的,听到谢老夫人的话,连忙回答:“回老夫人,参汤都已经备好了。”
“那就好。”谢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在床榻上神情有些难受的姑娘身上,一脸慈爱的安慰她:“若若,祖母还有你母亲都在外面等着,你莫怕。”
这姑娘家头一遭,肯定是害怕的,但她们这些做长辈的除了安慰她,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知为何,秦若有一种落泪的冲动,她眼眶微红,嗓音很轻地道:“谢谢祖母。”
谢老夫人面露慈爱:“好孩子。”
姑娘是在半夜发动,但直到天明孩子还没有生下来,饶是谢老夫人,都不由深提了口气,要是再生不下来,怕是要难产了。
下人过来询问谢老夫人要不要用早膳,谢老夫人当然拒绝了,这个时候谁还能吃得下。
妻子生产,谢凌当然没有去上早朝,事出从急,他也没向皇宫告假。
以至于圣上在看到最前面大臣的位置是空的时候,特意压低声音问:“谢大人怎么没有过来?”
单公公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他摇了摇头,说:“老奴也不知道,听下面的人来说,谢大人并未向宫里告假。”
这是自谢大人少时入朝以来,唯一一次没有上朝,且没有向帝王告假。
圣上眉心微皱:“你现在派人去一趟谢国公府,看子凌是不是身体不适,顺便将御医带过去。”
单公公谨遵帝王的吩咐,连忙将头给低下去:
“奴才这就去。”
沈岸与谢凌同时在朝为官,原本看谢凌没有过来上朝,沈岸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又见圣上跟单公公不知道在上首说些什么,沈岸更觉得不对劲,直觉告诉他谢国公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而太子见谢凌没有过来,心中也闪现过许多猜测,最后想,要是谢凌真是因为生病来不了,那太子这心里肯定算是非常痛快了,也省的谢凌在时,总能给他找不痛快。
沈岸急切往宫外赶的时候,单公公正好从谢国公府回来:“奴才参见沈太师。”
“单公公请起。”沈岸今日身着天青色官袍,整个人看起来格外俊朗,他试探的问单公公:“不知单公公这行色匆匆的,是打算去哪儿啊?”
单公公看了沈岸一眼,跟他解释:“说起来这事也与沈太师您有关,因为今日谢大人没有来上早朝,皇上吩咐奴才去谢国公府看一下,奴才带御医去了谢国公府才知道,谢少夫人已经在生了,但胎儿还没有生下来。”
沈岸面色一变,从昨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个时辰,怎么也没人通知他。
沈岸不敢在皇宫逗留,匆匆忙忙地留下一句:“多谢单公公,微臣这就去谢国公府。”
其他路过的大臣也是心里暗惊,他们已经听到了个大概,谢少夫人竟然要生了吗。
不少大臣连忙派人去谢国公府打探,都很好奇谢少夫人生的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这样将来他们也知道怎么讨好谢大人不是。
一时之间,众大臣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
单公公急着回去跟圣上复命,也没管这些大臣怎么想,他进了御书房:“奴才叩见皇上。”
“起来吧。”圣上略一摆手,语气温和地问:“可是谢大人身子有何不适?”
单公公闻言连忙向圣上叩了个首,道:“回圣上,不是谢大人身体有不适,而是谢少夫人要生了。”
圣上有些意外:“算算时间,谢少夫人是该要生了,那现在可生下来了?”
“听说谢少夫人从昨晚开始发动,到现在还没生下来呢。”单公公这会儿脸色也有些不好,道:“不过奴才已经让太医留在谢国公府协助稳婆了,若是谢少夫人平安生下孩子,那御医肯定会回宫复命的。”
圣上赞许的看了单公公一眼,觉得他办事妥帖:“那就让人及时关注谢国公府的消息,若有任何情况,立刻来报,另外,皇后身子一直不太好,这事先不用她知道。”
“是,圣上。”单公公低着头退出去,依着皇后娘娘的性情,她要是知道谢少夫人要生了,肯定又要谴女官去看。
单公公想,他们皇后娘娘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极其贤德的,但是有时候这份“贤德”成了困扰皇后娘娘的枷锁。
***
沈岸出皇宫的时候就碰上谢国公府的侍卫,是特意来告诉他妹妹生产的消息,接着,沈岸又在谢国公府门口看到了身着鹅黄色衣裙的苏婉沁,她向沈岸屈了屈膝:“沈太师。”
苏婉沁是陪着长阳侯夫人一起过来的,结果方才车帘无意被掀开的时候,她看到了沈太师的马车,所以就在门口等了下。
她心仪沈太师已经许多年了,她是很庆幸沈太师是表嫂的亲哥哥,这样她与沈太师又多了一重机会。
沈岸看到苏婉沁的时候还有些意外,不过眼前的姑娘算是谢国公府的表姑娘,她过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沈岸举止客气地笑了下:“苏姑娘多礼。”
苏婉沁也笑了笑,她侧过身子:“沈太师是来看表嫂的吧?沈太师先请。”
“多谢苏姑娘。”沈岸正急于知道自己妹妹的身子状况,所以也来不及跟苏婉沁寒暄,跟她道了一声谢之后就急忙进了府邸。
苏婉沁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一瞬,然后拿出世家贵女的姿态,抿唇道:“走吧,去看表嫂。”
这个时候,谢老夫人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她手中捏着佛珠,只求上苍能保佑若若平安生下孩子。
“老夫人,沈太师过来了。”
闻言,谢老夫人扶着张嬷嬷的手起了身:“沈太师。”
按理来说,昨夜那会儿就该让人去请沈岸过来,但谢老夫人想着当时天色太晚了,而且他隔天还要去上朝,便只派人在宫门口等着,等沈岸下朝之后赶过来。
沈岸抬头看了一眼正房禁闭着的门,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妹妹微弱的叫喊声,沈岸一颗心瞬间拔凉拔凉的,他手紧握成拳,为里面生产的妹妹担心。
但面对和蔼可亲的谢老夫人,沈岸面色很是恭敬,拱了拱手:“晚辈沈岸见过老夫人。”
谢老夫人忙点了点头,道:“沈太师不必多礼,张嬷嬷,去搬一张椅子来。”
“多谢老夫人好意,只是晚辈还不累,所以不需要坐,不知道吾妹现在怎么样了?”沈岸摇头拒绝了,一脸沉着的询问自己妹妹的情况。
谢老夫人能体会到他为人兄长的心情,有些无奈的跟他道:“从昨夜开始发动,到现在已经有六个时辰了,稳婆说再开两指就可以生了。”
沈岸应了一声“好”,但还是紧拧着眉心,面色更是冷沉,人人都说,女子生产,就如同过鬼门关,他到这一刻算是明白了。
妹妹是沈岸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出事。
谢老夫人想劝,但又不知该怎么劝,不管是因为若若本来身子就弱,还是因为这是头胎,所以生产格外艰难,但这现在已经过了六个时辰,确实是让人心七上八下的。
内室,四个稳婆围在床边,不断的冲床榻上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少夫人鼓气,一盘盘血水往外端:“少夫人用力啊,您的胎位是真的,肯定可以平安诞下孩子。”
要说昨夜刚发动的时候,秦若脸色还有几分血色,那到这个时候,她脸色已经没有一份血色,苍白的几欲透明。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双眼无神,有气无力的问谢凌:“夫君,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
秦若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疼过,也没有这么累过。